32獻臂

32獻臂

那個時候的嬴政,約莫明白自己對手下這副稚嫩的身軀起了某種性質。如若躺在床上的人不是自己的徒弟,嬴政想,就算他直接享用了也無妨。若是自己的徒弟,雖然稍微麻煩些,但只要自己對他的身子性質高到了某種程度,他還是不會罷手。

看著尚顯青澀的誘人身軀,嬴政移開了視線,替他蓋上被子,而後轉身離開。

……到底還沒到那種程度,遺忘這一瞬間的悸動對於他來說,並不困難。既然如此,就沒有必要把簡單的師徒關係複雜化。

「孔慈,你今日便留在此處,好好照顧風兒。」

「是,幫主。」『孔慈』看了眼嬴政,隨即又垂下頭,將目光放在聶風的身上。不知為何,她能感覺到,剛才的一瞬,幫主和風少爺之間的氣氛變了。應該只是錯覺吧?『孔慈』不確定地想。

晚些時候,步驚雲在聶風處待了一陣子,聽聶風說了些胡話。他的眼神一直落在自己十歲那一年送給聶風的雕像上。師父的木雕,被聶風每日小心翼翼地擦拭著,擺放在最顯眼的位置。

步驚雲忽然覺得心中有些小小的不適。然而,送出的東西終究與他沒什麼關係了。步驚雲凝眸看了面色緋紅的聶風一眼,方才離去。

……

無雙城對天下會的示弱,被天下會的下層幫眾看作是對幫主的服膺,底下每個人臉上都是喜氣洋洋的,而幫中高層的知情人則很是不屑,暗地裡對著無雙城的人好一通揶揄——盜了假臂還敢派人來天下會顯擺,簡直是老壽星上吊,活得不耐煩了。不過,隨後他們迅速收斂起了這種看好戲的心態,無他,只因副幫主宋頡的一句提點:「無雙城既然明知是假臂還派人來天下會,只能證明一件事,他們另有所圖。依我看來,這圖謀還不小。」

「老宋你所言甚是,那個獨孤一方几次三番地給我們天下會找事兒,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方為出言附和。

「獨孤一方他到底想要幹什麼,難道咱們天下會潛伏在無雙城的細作也沒查探到什麼消息嗎?只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泥菩薩有些擔憂。一直以來,他身處天下會,雖然一開始只把周圍的人當作npc,但時間久了,boss和眾人又對他不錯,他也逐漸真正把自己當成天下會的一分子。

「無雙城中的要職大多被長老們佔據,那些長老又喜歡啟用家族中的子弟。我們的細作想要打入內部,十分困難。況且,獨孤一方那一日與特使的談話特特避開了旁人。他們能否打聽到,還是兩說。」宋頡略略解釋了幾句,又寬慰道:「雖說無雙城此番來者不善,但我們也無需太過擔心。這些年,天下會的實力早已遠超無雙城。只要我們不大意,無雙城的陰謀詭計便絕對成不了氣候!」

不知不覺間,宋頡真相了,雖然猜錯了開頭,卻猜對了過程和結尾。

被嘲笑偷了假臂還沾沾自喜的無雙城眾人表示,他們很冤枉。雖然自從跟天下會杠上之後他們就一直霉運不斷,但他們的智商還真沒低到連盜走的是真手臂還是假手臂都分不清的地步。不過,刻意引導這個誤會的嬴政不會替他們解釋,這個黑鍋只能由他們繼續背著了。

天下會底層們的表現是很具有欺騙性的,獨孤一方接到密探的來信,頓時放心了。錢夫人與另一名獨孤一方的特派使者秦陽帶著裝在匣子中的手臂踏上了前往天下會的旅程。他們不知道,天下會的高層每日討論得熱火朝天,從『獨孤一方可能出什麼幺蛾子』到『獨孤一方損人一千式』再到『如何將獨孤一方打得落花流水』最後到『如果無雙城來襲天下會該採用什麼樣的組合戰術』通通討論了一遍。當他們發現為了最後一種假設而設立的各條方案沒有用到時,還頗為惋惜。

獻臂的日子,天蔭城的百姓們都簇擁在街道上。他們在那天是見過幫主的,雖然幫主在斷了一條手臂情況下依舊不減威儀,但他們還是頗為惋惜,總覺得有了些遺憾。如今見幫主恢復有望,他們衷心地希望幫主能夠得回手臂。

無雙城的特使乘著篷車駛入了天蔭城。篷車富麗堂皇,前方由四馬拉著,令一眾看慣了天下會堂主副堂主低調出行的百姓們交頭接耳。他們自然不會欣羨,只是單純用一種好奇的眼神看著這有些過分奢華的車,卻不知,這種車在無雙城也只算『比較體面』罷了。

錢霏坐在車內,緊閉著雙眼,面紗下的臉上已沒有一絲血色。如果不是還有一絲呼吸,她完全不像一個還活著的人。九天的藥效,如今,已過去八天。還剩下一天……她在心中默默計算著,指甲深深地陷進了胳膊里。她身旁的秦陽則面無表情地盯著車窗處,聽著車外百姓對獻臂之事的關心。

「殺了那個人,我們可能無法活著走出天下會,你做好準備了么?」錢霏忽然睜開精光迸發的眼睛,啞著嗓子開口。

「我奉獨孤城主之命而來,以完成城主所託為第一使命。旁的都不重要。」秦陽像一尊永遠也不會有情緒的雕像。錢霏卻道:「好!這才是有資格與我共事之人!」隱藏的袖箭悄然收回。

如果獨孤一方派來的人有一點不妥,她會先一步動手除掉他。她今日的復仇計劃,不容有任何閃失!

獻臂儀式放在了天下會的正殿。今日的天下會,比起秦霜、斷浪得勝歸來之時,更為熱鬧,足見幫主在底層幫眾心中的地位之崇高。

天山之上,車馬不通,兩位特使只得托著匣子以輕功上山。甫一到達山頂,錢霏直覺骨頭都像散了架,整個人眼前一黑,體內血氣翻湧。她費了好大的勁,才堪堪壓下嘔血的欲-望。

就在來之前,她服下了一種能夠短時間內增強內力的藥劑,代價卻是她的身體越來越殘破不堪。若不是被心中的執念驅使著,她必然走不到如今這一步。

由天下會的人引著,她與秦陽一步一步走向了天山上連綿的宮殿群。她知道,此番一去,自己再也不會有機會從那裡出來。

龍辰與金淼打扮成兩個侍衛的模樣,筆挺地站在幫主的座椅旁。斷浪在與秦霜、幽若等人交談著什麼,目光卻時不時地掃向門口。

在看到嬴政出現時,龍辰的眼神微亮,一直僵硬的嘴角也柔和了些許。嬴政的視線在龍辰所站的位置多停留了一秒,而後面不改色地坐上了正中央的座椅。

看到這對父子的相處模式,金淼的面部肌肉幾不可見地抽搐了一下。這種彆扭的樣子到底要持續到什麼時候。恨鐵不成鋼地剜了龍辰一眼,就算幫主說過你不再擁有少幫主的特權,要不要貫徹得這麼徹底?連爹都不打算認了!真是個認死理的!

嬴政側過頭:「金淼,到朕的左側站著。」龍辰站在嬴政的右側,金淼幾乎一下子就察覺到了,自家幫主這是要把自己與龍辰分開的節奏。得,這位也是個寵兒子的,連剜一眼都不許,看來他是白操心了。

金淼打定主意再也不摻和幫主父子的事,眼觀鼻鼻關心地站到了離門口最近的位置,仔仔細細地審閱每一隻從門口飛進的蒼蠅蚊子。可惜到現在一共也就飛進了倆,還立刻就被文大總管舉著羽扇給拍死了,他開始感到無聊了。

不知過了多久,無雙城派來的特使終於到了。嬴政看著一個魁梧的男人走在前方,身形曼妙的女人則雙手捧著一隻長匣子跟在他的身後,忽然眯起了眼。

這幅場面,竟讓他想起了一些久違的事。

「參見雄幫主。」作為無雙城的使者,秦陽與錢霏二人無需對嬴政行大禮,卻需弓身以示敬意。

然而,在秦陽開口后,嬴政竟久久都沒有說話。周圍的空氣彷彿被凝滯住了一般,靜得可怕。

秦陽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壓力從他的腳底升起,耳邊的聲音在逐漸的遠去,他只能聽到自己的血管和筋脈被擠壓的聲音,以及自己變快的心跳聲。

他不知這股壓力是否獨獨針對他一人。在四面八方的擠壓下,他連站立都困難。「噗通」一聲,秦陽跌倒在地。

「你二人,就是獨孤城主派來的使者?」

錢霏眉峰一簇,搶步上前:「他沒見過世面,第一次覲見雄幫主,難免失態,還請幫主莫要責怪。」

「的確是沒有見過世面,朕又怎麼會放在心上?」嬴政的嘴角彎起一個微妙的弧度。現在的他不需像從前一樣佩戴垂著珠旒的冕冠,底下的人能夠很清楚地看到他的表情。

錢霏聞言,只覺得嬴政話中有話,分明是在嘲諷自己二人上不得檯面,不配被他放在眼中,頓時怒火中燒,忍了半響,方才勉強壓下。

「幫主,相信您尋找您的手臂已經很久了。無雙城用了冰魄來保存幫主的手臂,現在,不如幫主接上試試如何?」

錢霏將裝著手臂的匣子高舉過頭頂,卻又一次地遭遇了冷場。坐在上頭的人似乎並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麼急切地想要拿回手臂。錢霏的心中升起一種不安,卻又不知從何而來,她只得保持著低頭的謙恭姿勢,又一次地提醒了嬴政一聲:「幫主?」

「呈上來罷。」許久,終究只等來嬴政不咸不淡的一句。

錢霏咬著唇,這就是天下會的幫主,高高在上、輕而易舉就將她們所有人的命運玩弄於鼓掌之間的男人。有誰是生來就該被人操縱著命運的?有誰理應這樣高高在上、肆意踐踏他人?他該死!

嬴政今日穿了一件廣袖衣袍,根本無法判斷他的左袖管是否當真空著。

天下會的高層們只見嬴政將那酷似他真手的手臂插-入了左袖內,過了不久,左手掌彷彿便能夠動了,雖然還有些僵硬。

錢霏心中一喜,腰間餵了毒的軟劍瞬間發動,朝著嬴政當胸一劍,狠狠刺去。趴伏在地上的秦陽也突然站了起來,手持一把匕首襲向了嬴政的肩。

電光石火間,龍辰閃身擋在了嬴政的面前,以長劍挑飛了秦陽的匕首。由於錢霏的軟劍速度極快,在空中舞動又極為靈活,龍辰未能架住,竟讓那軟劍泥鰍似的滑走了。直到鋒利的劍割破了自己的大腿,龍辰方才踉蹌著身子退出了戰圈,勉強以長劍支撐著身子。

滿了半步的步驚雲收回了欲伸出的腳,面上滿是寒意。

嬴政看向錢霏的眼神極冷,一股圓形的『勢』從嬴政身上擴散,夾雜著些許閃爍的電花。

電花通過軟劍傳導到錢霏的身上,錢霏慘叫一聲,鬆開了軟劍,下一秒,她的脖子上就被架滿了刀劍,面紗也被毫不留情地扯開了。

嬴政伸手扶起了龍辰,一股內力自他的掌中流出,順勢進入龍辰的骨骼與筋脈。

龍辰足下無力,只能半倚靠在嬴政懷中,感覺到霸道而陌生的內力在自己的身體里橫衝直撞,龍辰悶哼一聲,臉色煞白,額上的冷汗流得更歡實了。

「日後,需得量力而行。」嬴政對龍辰道:「這於你,是個教訓。」

龍辰湊在嬴政的耳邊,低聲道:「……是我多事了。不過……」頓了頓,補充道:「你是幫主,只有你,不能有任何閃失。」所以,即便知道你能應付,我也還是會這樣做,爹。

嬴政輕哼了一聲,終究不再說話。

幽若見一場針對自己父親的刺殺消弭於無形,也是后怕不已,衝上前去就想對著錢霏拳打腳踢:「好大的狗膽,竟敢行刺我爹!我看你簡直活得不耐煩了!」

「幽若,莫靠近她。」嬴政警告道。

「爹,她……」幽若正有一腔怒火沒處發泄,見嬴政不讓自己動錢霏,有些委屈。

「好了,幫主既然這樣說,定是有他的道理,你就聽幫主的吧。」斷浪拉住幽若勸道。

幽若烏眼雞似的瞪了錢霏與秦陽半響,方才不情不願地被斷浪拉走。如果目光能殺人,錢霏和秦陽已經死了一百次了。

嬴政將目光轉向已成階下囚的錢霏和秦陽:「無雙城城主假意求和,實則派人行刺朕,意圖據天下會為己有,王天下於陰謀。心無道義,目無法紀,仁義不施,是非不正。以假冒之身,覬覦正統之位。朕念在與無雙城之故交,數次忍讓,其猶不不悔,故技重施。其狼子野心,世人皆知。今朕有言,擇日必討之,以正風氣。」

「討伐無雙城!」

「獨孤一方太不要臉了!果然不愧是冒牌貨!」

「天下會大興……」

錢霏還想做垂死掙扎,卻被人封住了內力,綁住了手腳,跌回地上。

「不可能…這不可能!你的手臂怎麼會一點反應都沒有?!!!」

「朕應該有什麼反應?」直到嬴政將一截被電焦的蟲子扔在地上,錢霏的眼中才徹底失去了光彩:「蒼天無眼,真是蒼天無眼啊!竟不叫滅我滿門的罪魁禍首償還其債,還讓他好好地活在這個世界上!我不服!不服——」

說著這話的同時,她身體中某物開始劇烈地蠕動,那張嫵媚的臉龐瞬間蒼老。

最初怎麼會覺得他們有些像荊軻和秦舞陽?不配,遠遠不配。

嬴政搖了搖頭,一報還一報,他不知這話是否對他奏效,但此言落在面前業已顛瘋的女子身上,倒很是應景。

機關算盡一場空。

地上苟延殘喘的蟲子小心翼翼地蠕動著,最終爬到了秦陽的身上。

「將他們關起來,聽候發落。」嬴政明白,在這種情況下,讓他們活著,才能受到應得的懲罰。他甚至什麼也不需要去做,兩個人就會因為體內的蠱蟲痛苦地死去。他們將蠱蟲帶進來,也算是自作自受。

轟轟烈烈的獻臂儀式,最終卻以這樣一個近乎於鬧劇的方式終止,是很多人始料未及的,然而對於嬴政等人,卻在預料之中。

步驚雲幾乎在嬴政宣布將要攻打無雙城的那一刻,就毛遂自薦。四個徒兒中,唯有步驚雲是沒有經歷過滅城戰的,嬴政自然不會攔著步驚雲。

聶風因發燒在天下第一樓將養了兩日,自然又錯過了這等盛事。心懷不甘之下,也主動向嬴政請纓。恰好聶風近日卡在了風神腿第六式『雲淡風輕』上,此招為改編后的風神腿與排雲掌所共有,嬴政有意讓聶風與步驚雲一道尋求突破,遂也應允了。

只是,所有人都未曾料到,此番無雙城之行,竟是意外頻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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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雲之雄圖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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