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舊識

走進山莊的大門裡，入眼的是一些臨立的假山和西鑰堇叫不出名字的繁多的花草樹木。門童一路領著他們從這個迴廊穿行到那個迴廊，兜兜轉轉，反正西鑰堇是記不清路的，一直就是個路痴，而且也懶得從不去記路。這會子她正四下欣賞著這裡的擺設風景呢，奇怪的是這一路她並沒有看到一顆桃花樹。

「蘇公子，你們兩位辛苦趕來，現下就暫且子這『挽塵居』中稍作休息，隨後我家公子會再差人來請兩位去前廳共赴晚宴。」門童把他們領進一處幽靜的居所。

「好的，代我謝過你家公子，未塵甚是喜歡此處。」蘇未塵環顧著西周，笑的一臉的燦爛。

「蘇公子喜歡就好。」門童引著他們進了裡屋有禮的作答，其他的下人們忙上好了茶點。看的出這山莊的主人也必定是個溫潤謙遜，懂禮知節之人。

「『挽塵居』…和你有緣呢…」西鑰堇看著門楣上的匾額嘴裡念叨著。

「恩…是挺符合我的喜好。」蘇未塵看著這處居所滿眼的讚賞。

「我住東廂，西廂就留給你了，我是要去歇會了，一路抱著個人上山果真是累到了呢…」蘇未塵看著西鑰堇興味的笑道，然後趁著西鑰堇的眼刀還沒來的及飛過來的時候，趕緊腳底生風似的跑路了…

看著已經走遠的蘇未塵，西鑰堇心想當時不知道是誰威脅她來著，現下倒成了她的不是了。

掌燈時分，一位伶俐的丫鬟來請他們去前廳赴宴。

「奴婢青禾，奉我家公子之命，特來請兩位公子去前廳赴宴。」青禾微一矮身行禮，態度不卑不亢，聲音柔和悅耳。

「好。還請姑娘前面帶路。」蘇未塵亦是表現的謙遜有禮，俊美的面龐笑容和熙。

「好的，兩位公子請隨青禾這邊請。」青禾小臉微赫，遂轉身前面為二人引路。

蘇未塵是個美人，而且是個隨和的美人，西鑰堇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就承認了。身著一襲紅色衣袍，腰配白玉笛，翩翩一遺世佳公子是也。

青禾手提一盞琉璃燈前面引著蘇未塵和西鑰堇兩人，西鑰堇依舊四處看著。夜晚的桃淵山莊四下都是星星點點暈黃的燭光，照亮了腳下的青磚路。似乎他們現下走的路和白天來時走的並不是同意路徑，想來這桃淵山莊的方圓面積是不小的，西鑰堇心想。西鑰堇轉頭髮現蘇未塵和青禾兩人已是把她落下了幾步之遙了，趕緊快步的追了上去，她怕等下又再次的迷路了，真的怕……

一盞茶的時間，三人來到了晚宴的前廳。

「未塵，你來了。」又是一美人呢，一句話柔似春風，聽進耳里有一絲別樣的意味。一襲箬竹青色衣袍的少年看見蘇未塵進門，忙起身滿面欣喜的迎了上去。

「鳳莊主如此大駕相迎，未塵真是不敢當呢，哈哈哈哈！」蘇未塵亦是笑著迎向那少年。

「未塵還是那麼愛拿我打趣。」少年似嗔還喜，看那兩人熟絡的說話語氣，定時舊識。

「哈哈哈！你不也還是從前的性子，一分也未變。還是一樣的…」話語微停頓，再仔細看著那少年。

「還是一樣的任性，不聽話呢。」繼而又說道，語氣透著寵溺的無奈感。

「小四，這位是？」一直也在這廳中的還有兩位，說話的這位一襲白衣氣質脫俗，宛若嫡仙，聲音溫柔，嘴角含笑；再看站在白衣公子身旁與之比肩的另一位公子，一襲深藍色的衣袍，襯得他的皮膚比之西鑰堇身為女子的皮膚還要白皙通透，可算上是真正的雪肌玉膚了。這古代隨便遇到的一個個都美得不像話，難道這古代因著空氣純凈，人也都一個個生的如此美嗎？還好西鑰堇這些日子對著蘇未塵這美人久了，現下有些抵禦力，不然非得兩眼放光的「嘖嘖」稱讚個不停的。只是這藍衣美人，美則美矣，一雙深沉漆黑的眼，顯得清冷了些許。還是比較喜歡那白衣美人。

「三哥，這是蘇未塵。」被喚作小四的少年拉著蘇未塵的胳膊介紹道。

「未塵，這是我三哥，這是我二哥。」少年亦向蘇未塵介紹了那兩位美人。

「蘇公子幸會，以前沒見過呢？不知與小四是怎生識得的？」白衣公子看著少年與蘇未塵的熟稔，便知是少年很好的知己。

「三哥，你當然不識得了，你和二哥從來都不來參加桃花會。當然，今年是個例外，也不知道你們今年怎麼就來了？未塵呢，每年都會來參加桃花會的，我們很早就認識了。」少年的笑容燦若桃花，發自真心。

「既是鳳吟的哥哥，喚我未塵便好，我只四年前認識的鳳吟。有聽鳳吟提起過他的哥哥們，不想今日一見果真都是人中龍鳳，只是不知兩位公子如何稱呼？」蘇未塵笑意盈盈的詢問。

今天在座的這幾位，不論容貌或是氣度，都不相上下，各有千秋，在西鑰堇看來都很是養眼呢。

「在下鳳歌，鳳吟的三哥。」白衣公子淺笑作答。

「鳳華。不知蘇公子身旁這位怎麼稱呼？」藍衣的鳳華依舊是淡漠疏離的神情，當看到蘇未塵身旁的西鑰堇時，眼裡多了一絲探究。

隨著鳳華的詢問，大家都才發現了蘇未塵身旁一直未語的西鑰堇。

鳳吟此時亦是看到了西鑰堇，顯示一愣，隨後心下瞭然，這位不是那天觀瀾苑裡遇見的那位姑娘嗎？此時一襲湖水藍色的男裝衣袍，顯得清秀俊雅，讓他一時沒認出來。其實鳳吟和鳳華是見過西鑰堇的，只是西鑰堇並不知曉而已。鳳吟還是和觀瀾苑那時一樣的衣袍，深藍色衣袍的鳳華便是那晚藏青色衣袍的鳳燁華。鳳吟和鳳燁華都未言明之前在觀瀾苑見過西鑰堇和蘇未塵，各懷心思。

「哦，忘了介紹了，這位是未塵此次帶來的一位朋友，西…」

「古月，在下姓古名月。喚我古月便好。」西鑰堇嬉笑的打斷了蘇未塵的話語，突然之間就莫名的不想讓蘇未塵說出她的真實姓名，趕緊搶過蘇未塵的話語接過，隨意胡編了個名字。蘇未塵聽了，雖不明原由，但也並未說破。

「『古月』便是『胡』，我看你是胡編的名字吧。」看起來一副深沉的不願輕易言語的表象，說出的話那是字字珠璣，看透人心。

「呵呵，名字只是個代號而已，叫什麼不都一樣，只要我是我不就好了，我就是古月，古月就是我啊。」西鑰堇被一語戳穿，尷尬的繼續打著馬虎眼矇混著。再說了，誰知道他們的名字是不是也只是個代號？

「是的，名字都只是個代號而已，二哥你又何必較真？」白衣的鳳歌出來打圓場。其實他們的名字又何嘗不過只是個代號呢？

聽鳳歌這樣說著，鳳燁華也聽懂了他話里的另一層含義，隨即便未再糾纏化名古月的西鑰堇。

「大家都不要站著了，就做用膳吧，未塵趕路來到山莊應該也是空乏的很吧。」鳳吟看著他們都還站在那，便招呼著坐下用膳，下人們已將各色佳肴一次擺上圓桌了。

「這可是棲凰城中最好的廚子做的菜呢，我敢說比皇宮裡的都要好，你們都嘗嘗。」鳳吟看著滿桌的珍羞佳肴，甚是滿意。

「聆韻，你去酒窖幫我把寒梅釀取來，我請大家嘗嘗我親自釀的酒。」鳳吟吩咐著身旁布菜的一名身著粉衣的俏麗丫鬟。

「好的，聆韻這就去取來。」聆韻應聲出去了。

「寒梅釀呢，平日里三哥可是要都要不來喝的呢，小四今兒倒是捨得了？看來我們是跟著佔了未塵兄的光呢，哈哈哈哈！」鳳歌語意玩笑的打趣著鳳吟。

「哪有？三哥也取笑我…」鳳吟忙辯解著，蘇未塵笑著沒有作答。看來蘇未塵的到來讓鳳吟很是歡喜呢。

滿桌的珍饈，配上鳳吟親自釀的上好的寒梅釀，這頓晚宴果真是如蘇未塵所言，比之驛館那不知好上千百倍。西鑰堇不有的感嘆，朱門裡果然什麼都是最好的…

「未塵，嘗嘗看，遺忘可是不曾嘗過的。」鳳吟親自給蘇未塵斟滿了酒杯。

「果真是好酒，有寒梅特有的清冽的香味。」蘇未塵又端起酒杯淺嘗了一口。

「二哥，三哥，古月你們也都嘗嘗看。」侍女分別給他們都斟滿了酒杯。

「淺嘗便可，不可貪杯。」蘇未塵看著西鑰堇端起酒杯，便出聲提醒她。

「嗯。」西鑰堇聽了輕應聲，看著遞到唇邊的酒杯，只是淺嘗輒止。

席間蘇未塵與鳳吟、鳳歌兩人相談甚歡。鳳燁華一直就是那副淡漠的神情，獨自斟飲，眼角餘光不時的掃過對面的西鑰堇，幽深的瞳孔看不出任何思緒。

西鑰堇並不是一個很會自來熟的人，屬於慢熱型。席間她也只是自顧的品嘗佳肴，偶爾會趁著蘇未塵不注意飲上一口寒梅釀。以前的西鑰堇從來不會覺得就是個好東西，這會子倒是有些偏愛。許是覺得唯有一醉方能解她現在的千般愁緒吧…

不知不覺，似乎貪杯飲得多了些，她的酒量本就不好，頭有些許的暈眩，沒想到如此清冽的寒梅釀也會醉人…

「我出去透透風…」對著正相談甚歡的幾人招呼一聲便起身走了出去。

「別走太遠，小心迷途了。」蘇未塵看著西鑰堇的背影叮囑著。

「知道的。」西鑰堇沒有回身，但是卻應了聲。她並非無情冷心之人，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這麼久的時間，一直都是蘇未塵在她身邊，沒有丟下她一個人，西鑰堇心裡一直很是感激，只是不善於表達。

三月里夜晚的風微涼。

「呼…」深呼吸了下微涼的空氣，使得西鑰堇微醺的腦袋多了一絲的清醒。

信步走在這偌大安靜的山莊里，內心湧現虛空的無力感。

無知無覺的走到一處湖心亭中，看著這一池春水，水中倒映著一輪殘月。

「究竟何時才能離開…」西鑰堇凝望著池中的殘月良久，微嘆息。

「不想來這裡？」如表象一般清冷的聲音從西鑰堇身後響起。

「是啊，不想…但卻身不由己…」西鑰堇並未轉身看向來人，依舊凝望著前方，所答並非其所問之意，只是想說出來而已…

鳳燁華看著面前亭中背對著他的水藍色身影，整個人周身都籠罩著淡淡的憂鬱，讓人感覺他就如這水中殘月一般，虛無縹緲，看不真切，也觸碰不得，但卻莫名的被她吸引著…

鳳燁華踱步走入亭中，在離西鑰堇身旁一步之遙的地方站定，並沒有側頭看向一旁的西鑰堇，彷彿他也只是一個人信步走入這亭中賞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