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聯詩、成算
花灑洲爭聯即景詩絨飛閣雅制春燈謎
因邢蚰煙同薛蝌定下了親事,一時倒不好叫她來忠孝公府作客。
何況薛天機一家也在準備新宅子。
新宅子就在刑家新宅子旁,婚娶之時,若是兩家太近了終歸不好看,且在公府設宴也更熱鬧些。便先預備著,等薛蝌成親之後,再搬過去。
耐不住寶琴央求,寶鉉便使人往刑家下了個帖子,將邢蚰煙請到長公主府作客。為著避嫌,有往賈府請了迎、探、惜並李紈、李紋、李琦。問過鳳姐胎像極穩,便也一快兒請了來。
寶鉉一盤算,這麼些人湊一塊兒,想來便是要聯詩了,索性將黛玉請也了來。一面笑著吩咐將人安排到花灑洲,一面卻悄悄先想起詩來。
眾人在花灑洲等了好些時候,寶鉉才帶著寶琴姍姍來遲。
鳳姐笑道:「長公主來遲了,叫咱們好等。瞧這院子修的,我竟是從未見過這般精細的!若不是礙著禮節,早出了屋子去看去了!」
寶鉉遂領著眾人出了屋子,道:「我可不曾攔你!」又指著左右道:「這兒叫花灑洲,就建在這湖面上。咱們這屋子便是湖心亭,倒也不是個亭子,不過取個意境罷了。」
李紈問道:「既叫做湖心亭,那便是再湖心了。」
寶鉉笑道:「正是。」又引著眾人前後左右看了一圈,「這兒既是湖心,也是花灑洲的正中心。由湖心亭開始,前後左右一個個兒的亭子、游廊、假山、石橋、小浮台,全是對稱的。」
黛玉抬眼一望,抬手點了點,「這些個小島兒,從這湖心亭算起,由里到外竟是由大到小的排著!可真真是朵花兒呢!」
眾人聞言,仔細看去,果真如此。皆贊其精妙。
寶鉉拉著黛玉往回走,「就屬你最精!今日既來了,可不會放過你們!」
回到湖心亭一看,只見果盤茶點都撤到了一邊,屋子正中擺了一張大圓桌,上頭紙墨筆硯齊備。
探春道:「果真是忘記了!咱們原還有個詩社呢!」
寶鉉上前執筆,「今兒我定題,你們可仔細著!」說著,便落了筆。
迎、探、惜正要上前看,就聽得黛玉在一旁笑出了聲兒。
鳳姐也笑道:「你聽聽、你聽聽,這嫂子還沒進門呢,就惦記上了!」說的,正是在一旁拉著邢蚰煙撒嬌的寶琴。
寶鉉笑道:「我也惦記著呢!」
黛玉啐了一聲,「也不知道哪個,自個兒先嫁了人,還偏偏來笑旁人。」
「這麼說來,咱們還未拜見過長公主的額駙呢!」鳳姐一拍手,「咱們也該長點心了,一會兒定得早早兒的告辭。免得呀,額駙來找咱們要人!」
寶鉉道:「他今日回東平親王府了,我讓他明日再回。你們擔心這個,倒不如擔心擔心我給你們定的題!」
眾人忙圍過去,只見紙上寫的是:即景聯句,五言排律一首,限七陽韻。
探春道:「好歹分個先後。」
鳳姐忙說:「頭一個我搶著了。我寫我的,你們慢慢兒爭去!」
寶鉉道:「誰得了便往上寫,搶著了是本事,搶不著的就......」
「就等下回!」鳳姐一時寫完了,眾人看去,原是:
三月春光好,探春拿過筆來:
碧水映暖陽。紅了桃花面,黛玉接到:
白了梨花妝。輕風裁柳枝,惜春道:
細雨蝕垂楊。青青階下草,寶鉉忙接過筆道:
融融舊日霜。晨起懶綰髻,迎春道:
春藤爬滿牆。清夢自好眠,李紈笑道:
只道日頭長。瓦間飛燕子,而後李紋寫到:
梧桐棲鳳凰。道旁濕春泥,李琦也接了句:
何日采蠶桑?桑葚未見紫,邢蚰煙忙道:
銀杏業已黃。回首乍驚起,探春贊了贊「業已黃」,再次寫到:
醒來仍種糧。一朝秋收忙,寶琴見眾人都接過了,立馬舍了邢蚰煙來奪筆:
釀成玉瓊漿。遙想冬藏時,寶鉉接道:
辛勞又何妨?田間溪頭去,迎春笑著說:
不怕北風狂。待到春意濃,寶琴了笑了起來,指了指外頭的假山,提筆寫道:
五月盼清涼。山間尋蔭蔽,探春示意眾人看向門口,自個兒寫到:
湖心駕風檣。喚童取冰碗,王熙鳳見當真有幾個小丫鬟捧了冰碗來,笑道:「既是我起得頭,我便來收個尾巴!」說著,執筆寫到:
再嘆好春光!
沒過幾日,乾隆聽得寶鉉又開了詩社的消息,便召她進宮。
「你興緻倒好,聚了一群待字閨中的姑娘,陪你吟詩作對。」乾隆笑道。
寶鉉道,「皇兄少寒磣我了。就我那幾句破詩,和她們放在一塊兒,真真是上下立分、高下立見啊!」
乾隆正色道:「榮府咱們也折騰的差不多了。賈家的姑娘你瞧著喜歡,想給個好前程,自得有個由頭。正好我這兒有一事,交予你去做,也好正正經經給她們掙個名聲。」
「何事?可別是什麼大難題!」寶鉉嗔道。
「雖不是什麼大事兒,卻也和『難題』有關。今年的元宵燈謎,雖是翰林院裡頭的進士們出的,到底太艱澀了些。太后猜著也不樂呵。雖說來年的元宵還早,你先同她們制些個燈謎來,挑挑揀揀的,明年元宵正好用上。」
寶鉉聞言,眉頭輕輕一皺,復又展顏笑道:「皇兄這是拿我當苦力使喚呢!」
不過三五日,寶鉉又使人去賈府請人。
今兒正巧,賈府、林府、刑家的車馬一塊兒到了,仍是在內門下的車,早有嬤嬤等著帶路。
剛下了車,卻正巧見到一年輕男子,像是要出門。
眾人正驚惶著,不知該不該避開,只見那嬤嬤上前行禮道:「給額駙請安。額駙這是要出門?」
只是家主,眾人只得上前見過。
雷克祌回過禮,對那嬤嬤道:「寶鉉剛去了東北角的絨飛閣,你別領錯路了。」
那嬤嬤忙謝過:「多謝額駙提醒。長公主原是叫奴婢將客人帶去花灑洲的,若不是額駙,今日怕是要走岔了!」
雷克祌笑道:「左右她不在自個兒屋裡,便是去絨飛閣的。你們還能找不著?」說完,搖了搖頭,笑著走了。
去絨飛閣的路上,眾人說起絨飛閣,各有各的猜想。
王熙鳳說:「聽這名兒,便是與花灑洲相對的!」
黛玉也道:「花灑洲得名於景,觀其景而知其意。不知這絨飛閣,又是什麼個光景。」
還未到院門口,就聽得一聲聲犬吠。
眾人皆是一愣。
還是黛玉先回過神來,笑道:「怪道是叫絨飛閣呢!」
眾人忙問其原因。
黛玉只笑不說,還是探春說了出來:「你們聽聽,這兒貓叫犬吠的,看這架勢還不只一兩隻!」
鳳姐心領神會,忙道:「原來如此。這兒有貓有狗,這貓毛狗毛的滿天飛,可不就是絨飛閣?」
裡頭寶琴抱著一隻純白的波斯貓竄了出來,滿眼裡只瞧見了邢蚰煙,忙湊上去,道:「刑姐姐你瞧!這貓可乖了!」
寶鉉聽得聲響出來,懷裡躲著一隻金色的虎斑貓,身後還跟著兩隻哈巴狗,見了眾人,忙招呼道:「你們來了?快進來坐!」
剛說完,又改口道:「不行不行,你們等等!」
說著,衝進了院子:「白芍、粉桃!快把狗都牽回東屋去!紫蘇、紅杏!把貓兒都抱回西屋!寶琴呢?把你手裡的貓也給放回去!」
好容易才在中廳坐下,聽著左右的貓狗聲,寶琴纏著寶鉉道:「好姐姐!把貓兒抱回來吧!」
寶鉉拉她坐定,道:「我這兒的貓兒狗兒,平日里也不拘著它們,五日里有三日是要放到院子裡頭耍的。熙鳳懷著身孕,這些個貓狗又沒去了野性,我是不敢將它們放出來的。」
鳳姐笑道:「我瞧著那貓兒倒是挺溫馴的。」
寶鉉道:「爪子都沒磨呢,仔細撓你!」
一時又與眾人說起此次相邀之意:「不過是借你們的才氣,寫些個燈謎來,預備著來年討太后開心的!」
說著,有點了李紈、王熙鳳、黛玉、寶琴、邢蚰煙道:「你們幾個不必太過認真。她們幾個還沒定親的,這個好勉力一試。到時好叫太后給指個好人家!」
見幾人總是羞澀,低頭不言,又道:「特別是迎春,如今也十八了,再不指人家,可找不著好的了。」
探春笑道:「前些年宮裡貴人省親,我與二姐姐、四妹妹,各制了一謎,也不知現在可否再用?」
寶鉉道:「說來聽聽?」
迎春、探春、惜春便各自念了自個兒的。
寶鉉一想,道:「鳳凰、石榴、丹青。都不錯,太后那兒也不曾聽過,倒是可以。只你們也不能偷懶了,拿那些從前的謎面來搪塞我。今日既來了,便宜人再制一謎!」
眾人皆道好,又拉著寶鉉一塊兒,各制了一謎。
養心殿。
寶鉉將迎春、探春、惜春所作,共六個謎面遞給乾隆。
乾隆接過看了看,道:「你向來聰慧。」
寶鉉道:「皇兄向來聖明,寶鉉唯有跟從而已。」
乾隆道:「三春你看如何?」
寶鉉問道:「看皇兄心中怎麼想。嬪?寵妃?」
「副后。皇后一人打理宮務,到底太過操勞。宮裡頭排的上號的,不是家世太好就是自個兒有旁的想法。」
寶鉉拿走了探春的,「探春是個要強的,和咸福宮賈貴人又是同父異母的姐妹。」
乾隆看了下,「那迎春和惜春裡頭......」
寶鉉又拿走惜春的謎,「惜春原是寧府的。」
乾隆點了點頭,定下:「那就迎春吧。鳳凰,倒也算是個好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