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水網擬印

「飛啊！」

只聽得「轟」的一聲響，李冰洋和柳雪琴還沒反應過來，就感到眼前滿是什麼東西在飛舞，他們本能地用手擋住臉部。這個時候聽到秦妍玉「啊」的叫了一聲。

「怎麼回事！」李冰洋一邊用左手護住眼睛，一邊用右臂驅趕在身體四周飛舞的東西，大吼道。

這個時候他們看清了這都是些什麼了。

整個院子里飛舞的都是——大大小小的蝴蝶！

視線都受阻了，已經看不清站在院中的妍玉的情況。

「天哪……」柳雪琴嘆道。

李冰洋上前一步，把柳雪琴擋在身後，一邊繼續驅趕著這多得已成災難的蝴蝶，大聲喊道：「妍玉，你怎麼樣！」

「我……」妍玉在蝴蝶群中驚慌地說道，「它們怎麼在我身邊亂飛啊……」

聽到這話李冰洋安心了一些，馬上卻又生氣地吼道：「你在搞什麼鬼啊！」

「我……我也不知道啊……啊……」她在蝴蝶群中大聲說道。似乎蝴蝶不認她這個「蝴蝶少女」，連她都不「蝶下留情」。

「這蝴蝶，是你弄出來的吧！」柳雪琴在李冰洋身後喊道。

「是我，是我，可是它們怎麼不聽我話……」秦妍玉在裡面答道。

「看來這就是她的能力，應該是相當於召喚一類的能力，可是她一下子召得太多了。」柳雪琴低聲對李冰洋說。

這時候他們眼前的蝴蝶已經稍微少了一些了。蝴蝶們一下子來到這裡，參加了一場大聚會，可是也不知該做些什麼事，胡鬧了一通后，開始從院子上空四處飛散了。

「召喚？還真有這種奇特的能力啊！」李冰洋說。

「跟你能夠召喚流體有相通之處。」柳雪琴說。

「那麼就是說，她過度使用了召喚力，但是沒有相應的控制力？」

「不錯，而且不趕快解決問題的話……」

她指了指院子上空。

他們眼前的蝴蝶已經少了不少，可是還是聽到妍玉在裡面驅趕蝴蝶自保的聲音。蝴蝶們開始成批地飛出院子，向小鎮的其它地方飛去了。

「如果不趕緊讓它們回去或者控制住它們的話，我擔心它們可能對接下來碰到的人進行無差別攻擊。」柳雪琴說。

「啊？」李冰洋大吃一驚。

「蝴蝶的攻擊力的確有限，但是這樣一來，整個小鎮都要震動了。」

「雪琴，你保護好自己！」聽到這話李冰洋哪裡還有功夫猶豫，現在趕緊把「罪魁禍首」給揪出來是正經。再晚些行動，關於異能力和他們的行蹤，很快就會傳揚出去，人所皆知。

他護著眼睛沖了進去。秦妍玉正蹲在地上，已經怕得哭起來了。她正一隻手護著臉，另一隻手無力地驅趕著蝴蝶。「蝴蝶少女」從來沒想過蝴蝶多了竟然會這樣。而且蝴蝶似乎特別「忠於」自己的主人，比之被李冰洋和柳雪琴一趕即散，蝴蝶們圍著少女，死活不肯離開。

李冰洋一把抱起秦妍玉，頂著一隻只的蝴蝶衝出了門去。一大群戀主的蝴蝶猶自窮追不捨。而小鎮上，鄰近的不少人已經受到了蝴蝶的攻擊。附近已經亂起來了。

這種情況，沒辦法了，只好走一步是一步了。李冰洋心裡暗暗想。

他抱著秦妍玉，飛快地向海邊跑去。鎮上有的人看到一大群蝴蝶黑壓壓地追著兩個人跑，還來不及去就近欣賞這一壯麗而奇譎的景觀，就也被忽然飛過來的蝴蝶給纏住了。

「只要到了水上，我就能暫時控制住它們了。」李冰洋邊跑邊想。幸好秦妍玉還只是個12歲的小「少女」，身體尚輕，李冰洋一隻手抱著她，倒也跑得飛快。但蝴蝶追得也不慢，天上飛的似乎比地上跑的速度要快一些。

「蝴蝶聯防啊……」李冰洋在心裡苦笑道。

但這可不是運動場。幸好他也不是普通人。

「冰洋哥哥……」懷裡的秦妍玉這時叫他。

李冰洋隨手一抱，為的是跑得快。可是懷裡的她現在感覺身體很不舒服。而且李冰洋抱住的地方是……

少女雖小，但畢竟已經是「少女」了。

「妍玉，你是怎麼弄出這麼多蝴蝶來的？」李冰洋一邊喘著氣一邊說道，「怎麼它們連你都不認？」

「我也……我也不知道啊……明明那天我叫出來的蝴蝶都很聽話的……」秦妍玉在懷裡說。

「它們怎麼聽話了？」李冰洋邊跑邊問。

「我叫它們飛啊，它們就飛，我累了想要睡了，跟它們說『晚安』，它們就飛回去了……」秦妍玉說。

「哈？」雖然柳雪琴說這種能力跟他自己控制水的能力相似，但他倒沒想過對於秦妍玉來說，這個能力這麼有趣。

秦妍玉因為被李冰洋一隻手抱著，身體很不舒服。這時候自己伸出手去抱住了他。

「那你叫這些蝴蝶出來，叫它們做什麼？」李冰洋問。

「我叫它們『飛啊』，我畫它們的時候，也在跟它們說『飛啊』……」秦妍玉。

「那現在叫它們回去啊！」李冰洋大聲道。

「我說了，『你們回去吧！』，可是它們忽然不聽話了！」

「啊？」李冰洋哭笑不得。

「這下可怎麼辦啊……」秦妍玉不知所措地問。

「聽我說，你現在在心裡下命令——就像你叫它們出來時一樣，只是稍微修改一下當初的命令，心裡用力地想——『跟著我飛來』！」李冰洋說。

「跟著我飛來！跟著我飛來！跟著我飛來……」秦妍玉念了出來。

雖然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目前也只有試試自己的想法了。

李冰洋終於抱著秦妍玉跑到了海邊。感覺是歷經了千辛萬苦。

身後跟著黑壓壓的一群蝴蝶。頭頂上也是。

秦妍玉還在輕聲念著：「跟著我飛來……跟著我飛來……」

李冰洋飛快地向水面上衝去。

把控制的意念集中到腳上，接觸到自己的水，瞬間形成一定的非正常強度。李冰洋在水面上奔跑如飛。腳底的水也在幫他加速，在水上他跑得比天上猛追的蝴蝶還要快。

跑了一會兒，回過頭去，在視野里已經找不到沂香島了。圓形的地球幫他們擋住了人們的視線。李冰洋鬆了口氣。

蝴蝶們似乎大部分已經追了過來，一副「不追到你誓不罷休」的架勢。

「來得好，在這裡作個了結吧！」李冰洋說道。

秦妍玉這時睜開眼，停止了默念。

她發現抱著自己的李冰洋正站在大海之上，驚得說不出話來。

「別向下看。」李冰洋說。他用另一隻手擋了一下秦妍玉的視線。

如果看到腳下就是這深邃而顯得可怕的藍色海水的話，暈過去可就糟了。

秦妍玉便抬起頭來，看著他。

「水法·水天結界！」

只聽到李冰洋一聲吼，海面上的水忽然凌空而起，迅速形成高達二三十米的水牆。牆頂的水又迅速在空中橫移，完成匯合，形成一個巨大的水做的密閉半球形房間，將趕來的蝴蝶，全部圍在了裡面。

「呼……」李冰洋喘了口氣。這已經差不多是他能力的極限了。

蝴蝶們在裡面亂飛著，想要衝出來，可是碰上水牆，都被彈了回去。李冰洋沒有用水直接弄死它們。

因為這是妍玉的蝴蝶。

「這是……」秦妍玉想問，可是她有太多問題，一時不知該問什麼好了。這奇異的景象她做夢都想不到。

「這種大範圍的水密房間，我也只能維持一會兒。」李冰洋低下頭來，對懷裡的秦妍玉說，「先不要想別的——現在，把手放在水牆上。」

秦妍玉伸出手去，按上水牆。

「想象你在畫一隻巨大的蝴蝶，大到只有用完這半球形的水牆，才夠畫出全貌。」

「巨大的蝴蝶……巨大的蝴蝶……巨大的蝴蝶……」秦妍玉閉上眼睛，嘴裡輕聲念著。

「現在也只有寄希望於這個想法了，千萬……要成功啊……」李冰洋在心裡說。

雖然只是蝴蝶，但一下子殺近萬隻蝴蝶，那也真難以下手。他可不想被逼得去做這種屠殺的事。

「巨大的蝴蝶……巨大的蝴蝶……」秦妍玉仍在念著。

水牆外壁慢慢地開始流動，流動，漸漸地，開始形成一定的形狀。先是出現一隻巨大的翅膀的構型，接著在其旁邊出現一隻小翅，接著另一對翅膀，也被「畫」在了水牆上。然後是一個巨大的帶著觸角的頭，緊接著是身子。這樣，過了一會兒，一隻巨大的蝴蝶，慢慢地被「畫」在了水牆之上。

「原來她是先畫翅膀的……」李冰洋這時想。

「畫完了吧。」李冰洋問道。

「嗯。」秦妍玉應了一聲，睜開眼睛。她看到她所「畫」的巨大的蝴蝶，就在她面前。她只能看到完整的身子，翅膀有一半已經在水牆另一面了。

「對它下命令，叫它回去。」李冰洋說。

「沒事了，你回去吧……」秦妍玉按著水牆，對著巨大的蝴蝶說。

什麼事也沒發生。

「再試試……」看到沒什麼反應，李冰洋也稍微有點慌了。

「沒什麼事了，你先回去吧……」秦妍玉又說。

還是什麼事情也沒發生。蝴蝶們在水室里四處亂飛。

「求求你們啦，快回去吧……」秦妍玉急了，一急，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水牆外壁的水忽然開始流動，先是翅膀開始消失，緊接著，頭也消失了，變回光滑的水壁。再然後，「畫」身體的水，也開始重新回到平滑狀態，附上了水牆。與此同時，水牆裡的蝴蝶們不再亂飛了，一群一群地，開始向水牆上還畫著蝴蝶的地方飛去。碰上水牆上的「蝴蝶」，消失了。當巨大的蝴蝶身體消失的時候，最後一隻蝴蝶飛了過去，似乎融進了大蝴蝶的身體，也消失了。

「刻印術·水網擬印！」

李冰洋左手一拳打在水牆之上，嘴裡念道。

水牆上無數道極細的半圓形水紋從頂部迅速向他的手橫移過來，一邊移動，一邊縮小，碰到他的手，一道道消失了。

然後只聽得「嘩啦」一片響聲，水室從頂部開始裂開，變成直立的水牆，接著水牆也開始慢慢下降，下降，最後終於變回原來的海水，從海面上消失了。

秦妍玉看得目瞪口呆。這比她發現自己能召喚蝴蝶還要詭異萬分。她實在想不到李冰洋有這樣的能力。

「那些蝴蝶……」過了好一會兒，她望著空空如也的海面問。

李冰洋正在喘氣。幸好這法子成功了。現在身體已經有些疲憊了。抱著秦妍玉的手，也已經感到無力以繼了。他伸出另一隻手臂，雙手把秦妍玉橫抱起來。

現在他終於感到舒服了。

秦妍玉也終於感到舒服了，之前一直像夾皮包似的，與其說是被抱著，不如說是被夾著——夾了半天，現在才算是被好好抱著，身體舒服了不少。可是一看到李冰洋滲出汗水的臉就在眼前，忽然紅了臉，側過頭去。

「從哪裡來，就回哪裡去了。」隔了這麼一會兒，李冰洋答道。

「可是它們是怎麼回去的呢？」秦妍玉不解地問。

「你前些天叫出蝴蝶時，它們是怎麼回去的？」

「我說累了，它們就自己慢慢飛走了。可是不知為什麼，今天的蝴蝶不聽話了……」

「不是蝴蝶不聽話了，是你沒法同時對一萬隻蝴蝶下命令。」

「可是為什麼我叫它們跟來，它們又會一起跟來呢？」

「這個回去再跟你說，而且有些事情得要問雪琴了，或許她知道的更多一些。」

「柳姐姐？」

「嗯。」

「冰洋哥哥，柳姐姐肯定會怪我吧……」秦妍玉低聲說道。

「嗯？」

「我本來打算，先讓她大吃一驚，再告訴她的……」

「原來是戲演砸了。」李冰洋笑著說。

「可是……人家本來試了幾次都好好的……」秦妍玉又紅了臉。

然後她又記起她的問題：「那，剛才這些蝴蝶是怎麼回去的？」

「這個回去了再解釋，在這裡站久了，被人見到就不好了。」李冰洋說，「這個給你，好好拿著，不許亂用。」

他右手摟緊秦妍玉，將左臂伸過來，攤開手掌。掌心上一隻小小的水晶蝴蝶。

「之前本來想送你這個的，可是買來的蝴蝶跟雪琴手做的蝴蝶相比，簡直拿不出手來。不過現在，終於有點份量了。」

少女歡喜地看著他掌上的蝴蝶，伸出手去，拿了過來。

「即使是買的，我也很喜歡的。」她輕聲說。

「它的份量不在表面上，」李冰洋說，「它現在是你的一萬隻蝴蝶。」

「一萬隻……蝴蝶？」秦妍玉不解地問。

「剛才那一萬隻蝴蝶從水牆上回去的時候，我把它們的形狀全部刻印在了這隻蝴蝶上。下次你再想叫出它們來，只用想著今天蝴蝶群的樣子，不用再去地上一隻只畫了。」李冰洋解釋道。

這就是幾個月來他領悟的幾個招術之一：刻印之術。利用自己相當熟練的流體形態控制能力，用水來摹擬附近蝴蝶的形態，經過無限縮小，在接近分子水平的精度上，以只相當於幾十個水分子大小的面積，將形態精密地刻在實體物質上。這需要對水的形態控制、局部強度控制都到極致，才能達成。這也是他目前最精密、最強大的術了。

秦妍玉驚訝地看著手中的蝴蝶。這是她的「萬蝶圖」。

「不過——不經我允許，不許亂用！」李冰洋又補上一句。

亂用的後果，就是今天這樣。秦妍玉還遠遠沒有同時控制一萬隻蝴蝶的能力。

「嗯。」少女應了一聲，合上手掌。

他們偷偷地溜上了岸，就從幾個月前他和柳雪琴來的地方。李冰洋一邊走一邊也稍微說了些關於自己的能力和柳雪琴奇特的能力的事情。少女現在終於能大約明白當初的情景了，也終於明白，為什麼柳姐姐幾個月來碰都不讓自己碰一下。

柳雪琴還在院子里。「剛才爺爺回來，說遇上了奇怪的事情，鎮上也出了點亂子。所以我托爺爺幫妍玉請假了。」她說。

「柳姐姐，對不起……」秦妍玉低著頭說。

柳雪琴走到她面前，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手。

「姐姐對不起你……」她輕聲說，「希望你以後不要像姐姐一樣纏進麻煩事裡面。」

既然秦妍玉已經出現了異能力，那也不必再躲避她。只可惜如果今天的事傳揚出去，秦妍玉本來正常的生活，從此就被打破了。

「我不怕麻煩，我……」說到這裡，她忽然意識到，柳雪琴握著她的手，這在以前是從來沒有出現過的。

但她卻不知為何，並不像上次抱住她時一樣，歡喜萬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