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誰在胡鬧
晚飯後,酒氣留在了身上,郁劍秋想沐浴后再歇息。雲知也有洗澡後方能入睡的習慣,廚房裡早早就預備了熱水。雲知房裡只有一個浴桶,「鴛鴦浴」三個字,在她腦子裡如走馬燈一般轉個不停,幾次想張口,又強迫自己咽了下去。郁劍秋雖然喝了酒,但臉色還是一如平常,清醒的很。跟郁劍秋這一天的相處,她也看出來這位女俠並不是個缺心眼的人,想糊弄她答應兩人共浴,實在是機會渺茫。
拋棄這個冒失的建議,雲知定了定神,吩咐酒保,把雜物間另一個閑置的木桶洗刷出來,給陳晴她們送過去。上樓后,她從包袱里翻出兩套睡衣放在榻上,又將檀木梳子、巾帕、澡豆、花露,一一找了出來,擱在桌上。
「這是給你預備的,你洗好后叫我。」
郁劍秋瞄了一眼她玲瓏有致的身材,又看向榻上精美的繡花絲袍,欲言又止。雲知目光一轉,似已明白她心中所想,悶悶道:「這都是新做的,我還沒來得及穿。」
她語氣中的那絲惆悵和遺憾,雖然極輕極淡,郁劍秋卻偏偏聽了出來。她垂眸,看著比自己低一個頭的雲知,半天才扯出一個微笑。
「你費心了。還是你先洗吧,我去給你們打水。」
雲知楞了下,還沒想明白她話中的意思,郁劍秋已經一陣風似的去了。
郁劍秋提著一冷一熱兩大桶水上樓,給雲知兌好了水溫。「你先洗著,水冷了叫我。」說完,掩門下樓,又去打水給陳晴和楊菲送去。
郁劍秋離去后,雲知拔下釵環,解開一頭如墨黑髮,手腳麻利的脫掉衣裳。整瓶的花露倒進水中,被水汽一蒸,滿屋子花香,沁人心脾。
快速洗完頭髮,用帕子在身上胡亂擦了兩把后,雲知光著腳丫跨出浴桶。桃粉色的睡衣裹住年輕嬌嫩的身體,衣帶鬆鬆系著,露出精緻的鎖骨,白皙的頸項。
從茶盒裡捻起幾朵茉莉含在嘴裡,雲知掃視了屋內一圈,將軟紅紗罩攏在燭火之上。外面偶有人聲傳來,她支起耳朵聽著房外的動靜,穿上繡花鞋,推開虛掩的窗戶。外面燈光暗淡,一片模糊,也不知道郁劍秋此時在何處。
她睜大眼使勁瞅著外面的走廊,輕輕喚了一聲:「劍秋!」
「我在這。」人未到聲先至,雲知剛探頭瞧了瞧,郁劍秋已經推開房門走了進來。「你洗好了?」
雲知裊裊婷婷的迎上前去,臉頰微紅的嗯了一聲。郁劍秋目光在她身上掃過,皺眉道:「晚間風寒露重,你穿這麼少,也不怕凍出病來。」
雲知歪頭瞧她,抿嘴笑笑:「屋裡暖和,我不覺得冷。」
看著她那件鬆鬆垮垮穿在身上的衣服,郁劍秋臉色更是不豫,轉身關上門。回過頭來后,到底還是沒忍住,出口刺了一句:「你這麼大個人,穿衣系帶都不會?」
被她責備的眼神盯著,雲知頗覺無趣的掩好衣袍。美色當前,郁劍秋不被誘惑也就罷了,還訓她,真是個不解風情的呆瓜。她冷著臉,看著窗外黑沉沉的天空,心中又酸又氣,也不知是個什麼滋味。
見雲知披著濕漉漉的頭髮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俏臉粉白。郁劍秋嘆了口氣,拿起一塊乾淨的帕子,走到她身後,替她擦頭髮。雲知原本抑鬱的心情,被她這份體貼照顧,沖淡了不少,只是仍抿著唇不出聲。郁劍秋手上帶著內力,頃刻間,她原本還在滴水的頭髮已經乾爽如初。
薔薇露特有的清香從雲知髮膚間散逸開來,郁劍秋微不可查的嗅了嗅,放軟了語氣勸道:「要愛惜自己的身體,以後不可再如此胡鬧了。」
雲知本想反駁自己沒有胡鬧,想想又算了,低低應了一聲。郁劍秋將她一頭青絲攏在腦後,溫言:「去床上躺著吧!」雲知轉頭看郁劍秋,仔細端詳她面色。神清眸正,風平浪靜,看不出絲毫情動之色。雲知泄氣,悶不做聲的上床扯過被子蓋上。她側躺在床上,目光一直追隨著郁劍秋。衣帶解開,長劍放在了桌上,淡藍的布袍掛在了薄紗花鳥屏風上。隔著影影綽綽的紗,她看到郁劍秋彎腰舒臂,寬衣解帶,脫鞋剝襪。梨花白的中衣,杏花粉的肚兜,一件一件從她身上褪下,擱在了屏風上。
雲知獃獃的看著那個修長的身影赤足滑入浴桶,激起幾聲輕微的水聲。對著郁劍秋的背影狠狠咽了一口口水,雲知把自己連頭蓋臉的裹進被子里,翻過去,又滾過來。憋了一會,她又掀開被子一角,紅著臉,羞答答的繼續觀賞佳人沐浴。
郁劍秋洗澡速度極快,雲知還意猶未盡,她已經起身。
沐浴后,郁劍秋將剛才脫下的衣服丟進了了桶里。雲知驚訝的伸出頭,不知她意欲何為。郁劍秋撈起衣服,搓揉了幾把,然後一抖一甩,束衣成棍。雲知看的莫名其妙,不知所以。這洗完澡后,還練功嗎?這樣練功倒是蠻稀奇的,這麼勤練不輟,難怪她武功這麼高。
郁劍秋抓住濕衣兩手一扭,嘩啦啦的水聲響起。雲知恍惚間,忽然醒過味來,莫非她這是在洗衣服?郁女俠行走江湖,卻只有這一套衣裳,所以只能晚間洗好晾乾,白天再穿?
郁劍秋抖開濕衣裳,一件件重新掛在屏風上。雲知這下肯定了自己的猜測,先是哭笑不得,而後她的心抽了一下。心疼的望著郁劍秋的身影,她決定明天就去給郁劍秋做十套八套衣裳,讓她每天換著花樣穿。以後的年年歲歲,她會盡她所能,讓心愛之人錦衣華服,享盡珍饈。
然而,當她看到郁劍秋把濕衣服一件一件穿在身上后,她那雙原本黏在郁劍秋身上的眼珠子頓時驚的差點沒掉地上去。她不自主地向前探出手,張口想喚郁劍秋,可最終她又縮回手,閉上了嘴巴。
郁劍秋穿好衣服,打開房門,提著木桶出去了。雲知一臉獃滯的躺在床上,目不轉睛瞧著薄紗屏風上的黃鸝鳥兒,腦中暈乎乎一片。她沒想到,郁劍秋居然寧願穿濕衣,也不碰她準備的睡衣。
她就那麼不招她待見,那麼令她厭惡嗎?
連她的東西都不願碰,郁劍秋是知道她的心意了?
這是在變相的婉拒她嗎?
夜寒露重,卻做這齣戲給她看,如此胡鬧,只是為了讓她死心嗎?
為何要如此對她,先前的溫柔相待,又算什麼?那些親昵相依都是她的錯覺嗎?
這一刻,雲知忽然覺得有些心灰意冷,先前的雄心壯志,信誓旦旦,此刻都化為滿腹辛酸。
摸著乾爽的髮絲,想到郁劍秋今晚的種種行為,雲知迷茫了。她不明白郁劍秋到底想幹什麼,這樣前後矛盾,太奇怪了。
抓心撓肺了想了半晌,還是不得要領,雲知微闔雙目,煩躁的在床上滾了一圈又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