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留你常駐
雲知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她借著幽暗的天光,凝望著郁劍秋平靜的睡顏。郁劍秋奔波了一天,想必也乏了。屋裡暖香融融,榻上柔軟舒適,她這會已是睡意朦朧了吧!
朝思暮想的人就睡在離她幾步之遙的地方,只要一睜開眼,就能看到,雲知心中漣漪四起。這是她夢寐以求的場景,現在終於實現了!可是,為何心裡還是空蕩蕩的,她好像並不滿足於此。她想要的,不只是能夠看到她,還想觸摸她,想躺在她身邊,與她相擁而眠。她的被窩一定很溫暖,她的懷抱應該很柔軟。可惜,現在還不屬於她。
察覺到雲知灼熱的眼神,郁劍秋暗嘆一聲,略略翻了身,面朝里側。
透過一層薄薄的素紗,雲知的眸光,執拗的停駐在郁劍秋身上。怔怔注視了郁劍秋許久,見她一動不動,坦然受之,雲知盯著她模糊的背影,有些泄氣的磨了磨牙。
見郁劍秋似乎真的睡著了,雲知合眼,手覆上額頭,慢慢回憶起她們今日相處的點點滴滴。她臉上的表情極是溫柔,郁劍秋的一顰一笑都讓她回味無窮,無法自拔,陷進去,就不想再出來。
翌日一早,天還蒙蒙亮,郁劍秋就醒了。床上,雲知裹著被子,蜷成一團,看著可憐又可愛。
洗簌完畢后,見雲知兀自睡得香甜,郁劍秋竟不忍心叫醒她。看著那張如同鮮花般嬌艷的小臉,她有種想伸手捏一捏的衝動。緩緩呼出一口氣,她最終只扯了扯嘴角,掉開目光。
窗外,晨霧瀰漫,白茫茫一片。郁劍秋移步至書桌旁,案上紙筆倒是有,墨塊卻不知放在何處。她本想給雲知寫張紙條,言明自己的去向,找不到墨,也只得作罷。好在天色尚早,她練完劍回來,說不定雲知還沒起床呢!輕輕為了雲知理了理被子,郁劍秋拿起佩劍,悄無聲息的出了酒館,尋了幽靜處獨自練劍去了。
一夜胡思亂想,醒來時,聽著外面嘰嘰喳喳的鳥叫,雲知打了個呵欠,伸手揉了揉眼睛。然後她突然想起,卧榻之側,尚有佳人酣睡。霍然轉頭,對面榻上已是空空如也,昨夜還睡在那裡的郁劍秋,已經消失不見。雲知猛的坐了起來,掀開被子下床,摸了摸軟榻,一片冰涼。她有些狐疑的四處張望,屋裡除了她,連個鬼影都都沒有,更別說人了。
她三步並作兩步的衝到門邊,打開房門時,被早春的風一吹,頓時打了個哆嗦。她踮腳瞅了瞅樓下,大堂、走廊、樓梯口、櫃檯,目光所及,都沒有郁劍秋。她急匆匆的回房換了衣服,簡單挽了下頭髮,跑去隔壁敲門。剛剛睡醒的楊菲,披著外袍,散著一頭如瀑青絲,懶洋洋的倚在門框上。瞧見雲知,剛想打個招呼,雲知已搶先問道:「你看到劍秋沒有」
心思玲瓏的楊菲當即反問道:「她不見了?」她這話已經說明她並不知道郁劍秋的去向,所以雲知也懶得跟她廢話,提起裙擺,一陣風似的下樓去了。她挨個問了賬房先生、酒保,還有廚子,可曾見到郁劍秋出門。結果大家一致搖頭,郁劍秋好端端的一個大活人,就似憑空消失了一般。雲知這下傻眼了,在酒館里急的團團轉。
梳洗打扮后的楊菲扭著腰,施施然的走下樓,收穫目光無數。布衣素顏的陳晴走在她身後,倒像是她的丫鬟跟班。
瞧著臉色不佳的雲知,楊菲伸指戳了戳陳晴,悄聲道:「看到沒,熱鍋上的螞蟻,活蹦亂跳,現成的。」
陳晴拍開她的手,上前安慰雲知。「你先別急,郁姑娘可有說過今天會離開?」
雲知想了想,搖頭道:「她昨晚臨睡前,還說今天早上要教我練武。」
「然後她就食言了?」楊菲有些疑惑的道:「劍秋姐不像是這樣的人啊!」
陳晴也一臉認同的點頭。「你再好好想想,郁姑娘不可能招呼都不打一個就走掉。」
楊菲在一旁好整以暇的道:「該不會是你昨晚說了什麼話,把她嚇著了,所以她今早才會落荒而逃。」
雲知的臉白了一下,不確定的道:「我也沒說什麼啊!」
看到她這個表情,陳晴都開始懷疑,雲知昨晚是不是真的對郁劍秋說了什麼驚世駭俗的話,然後郁劍秋一氣之下,不告而別。
「不行,我要去找她。」雲知拍了一下桌子,沉著臉道:「我要問個清楚,她憑什麼就這麼走了,我招她惹她了。」
楊菲揶揄道:「沒招她沒惹她?你當我們是瞎子呢,還是當劍秋姐是傻子。」
雲知身子一僵,無言以對。
陳晴勸道:「劍秋姐那是江湖中人,飛檐走壁,日行千里,她要真想走,你上哪找去。她既然沒親口說離開,興許只是出去買東西,或者辦事去了。要不你再等等,說不定她一會就回來了。」
楊菲嘆道:「竹籃打水一場空,鏡花水月不相逢,真是讓人不勝唏噓。」
雲知狠狠瞪了她一眼,腳下生風的朝門口走去。
郁劍秋剛踏進酒館,就看到雲知黑著臉沖了過來,差點撞到她身上。她一把扶住雲知,問道:「你上哪去,這麼急匆匆的。」
「劍秋!」雲知一臉欣喜的抓住她胳膊,目色濕潤,急切發問:「你跑哪去了?到處找你都找不到,我都快急死了。」
郁劍秋有些愕然,安撫的拍了拍她肩膀。「我練劍去了。」
雲知氣惱的道:「你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你不是要教我武功嗎,為什麼不叫我一起。」
掃了眼看戲的眾人,郁劍秋拉著雲知往樓上走,嘴裡小聲道:「我看你睡的香,就想讓你多睡一會。」
雲知臉色稍霽,「你下次出門,跟我說一聲,你這樣不聲不響的就走了,我很擔心。」
郁劍秋心底一軟,鬼使神差的點頭道:「好!」而後又道:「我早上想給你留信,不過沒找到墨。」
郁劍秋回來了,雲知那顆焦躁的心也就平靜了,再聽到她這番溫言解釋,心中那股怨氣也就消散的差不多了。
回屋重新梳妝了一下,喚人將早點送了上來。兩人在屋裡用過飯,郁劍秋對雲知道:「我想讓陳晴和楊菲也跟著一起習武。」
雲知有些不高興,但這事由不得她做主,所以她沒吭聲。
郁劍秋以為她這是默認了自己的建議,自顧自的說道:「我還想教她們習字算賬,這樣她們將來有一技傍身,就不會輕易被人哄騙欺負了去。」
雲知默不作聲的看了她半晌,斟酌開口:「你有空教她們?你不去闖蕩江湖了?」
郁劍秋不假思索的回道:「先教會她們謀生的技能再說。」
「那你不走了?」雲知一下興奮起來。
郁劍秋神秘兮兮的笑道:「你猜呢?」
這麼明顯的話,傻子都聽得懂,還猜個什麼勁。雲知嗔了她一眼,「那就是暫時留下了。」
郁劍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還得再叨擾雲妹一些時日了。」
雲知瞧著她,幽幽道:「我倒有心留你常駐,只怕我這地方太小,你逍遙江湖慣了,恐待不了幾天就嫌憋悶。」
郁劍秋臉上無端的一熱,撇開目光。「雲妹說笑了。我身無所宿,心無所依,遊盪江湖,猶如無根之萍,逍遙二字委實談不上。」
「你身在此處,心卻在江湖,對嗎?」雲知雙目一霎不霎的盯著她。
「人間坎坷,紅塵多難。有人藏身世外,野鶴閑雲作伴。也有人歷盡千般劫難,浮名濁利盡如煙。」郁劍秋眸光澄澄,言語中流露出一絲傷感。「而我,不過求一心安。」
「坎坷也好,劫難也罷,我都會一直陪著你。」雲知一把握住了郁劍秋的手,假裝沒看見她眼底那一閃而逝的驚訝。
也許是習武的緣故,郁劍秋的手不若尋常女子那般柔軟嫩滑,有點粗糙,有點硬。雲知緊緊握住她的手,感覺就像抓住一柄即將出鞘的利劍。似乎她稍不留神,這把劍就會飛天遁地而去。
這一瞬間,郁劍秋恍惚感覺,雲知在等她說些什麼。
春日薄陽清清瑟瑟的灑在郁劍秋眉間發梢,她輕輕嘆息了一聲,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沒有回應,也沒有拒絕,但郁劍秋柔和的目光已經讓雲知心底充滿了希望。她靈活的手指在郁劍秋手背上輕輕撫摸,嘴角彎彎,眼眸含笑。
劍秋,你這是默許了我的陪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