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地地恕
來地恕國都已經兩日,不要說見地恕皇帝,就連出這別院的門都是妄想。
「聖宮主,您的午膳。」侍女恭敬地送來了幾樣地恕特色菜,劉夢然看了兩眼,示意宮女退出去。
劉夢然早已厭倦這種不進不退的日子和局面,眼看又過去了兩天,他們到底要她幹什麼?如果是明顯的意圖,大可以直接說;如果還有其他……
這回,劉夢然也是苦想了許久,才做出了決定。她第一次主動喊來侍女和侍衛,用命令的口吻說到:「吾乃天麟國天佑護國公主,即便是被你們強行劫擄來地恕,也應當受到國賓之禮相待!否則,豈不是要讓地恕貽笑大方,堂堂大國,竟然連禮數都不懂得!」
這番牢騷下去,不過兩個時辰,裴子賢再次出現在了劉夢然面前。
「讓公主心情不暢,是我的過失了。」「聖宮主」變「公主」,他叫得極其順當。還是他們早就希望劉夢然用另一個身份,承認自己身在地恕吧。
「那就請裴尚書儘儘地主之誼,讓我這位遠道而來的公主見識一下地恕風光吧。」
裴子賢答應得爽快,侍女很快準備好便服,兩人身後跟了幾位同樣便服的侍衛便出了別院。
和劉夢然的猜測一樣,地恕的建築風格與民風都和天麟國極其相似。若還要說有何不同,莫屬於他們家家戶戶、店店鋪鋪都在正門的不同位置但卻是醒目的地方雕刻有魅影族的標誌:蛇。
魅影族與地恕的淵源可見一斑。
一路上,裴子賢只是陪著,並沒有做任何介紹之語,更沒有打算帶著劉夢然去什麼地方逛逛或品嘗何種地恕特色佳肴。
於是,名曰遊覽,實則放風的劉夢然自顧自地東張西望。偶爾又在高大人影中瞥見劉夢然模樣的男男女女,都是愣了一下,很快便不見了美人的身影。大家又都以為自己眼花。
「這重要的『地影節』就要到了,天子腳下的美人果然多了起來。」某個剛瞥見劉夢然的男子如此說。
「地」「影」,美人……劉夢然又再次為狗血劇情的出現在心中向仰慕已久的死神陛下問好。
來到一家酒樓模樣的高樓前,這裡圍了很多人。
劉夢然作勢要上去探個究竟,一個便裝侍衛攔在了她的面前。裴子賢對劉夢然笑了笑,依舊捉摸不透,但他卻出乎意料的讓侍衛退了回去。
劉夢然才湊到人群中間,高樓上有了動靜,人群一片歡呼。
「快看啊,何侍郎家的大小姐出來了!」
劉夢然看那女子披著紅蓋頭,手中分明捧著一個紅繡球。難不成,這又是一出狗血傳說中的「拋繡球招親」?
誰知劉夢然還沒反應過來,那位大小姐的繡球就已經在眾人的歡呼聲中落了下來;劉夢然還沒看清楚接繡球的是哪家公子,這會子又有人喊道「賀侍郎家二小姐出來了!」
當繡球再次從天空中迅速自由落體的同時,劉夢然懵了。這個國家,時興繡球招親不說,居然還喜歡扎堆,搞集體繡球招親。
就這樣出來了四位不同家世卻各自顯赫的未嫁姑娘,分別扔出繡球以後又各自迅速地消失在了人們的視線之中。
人群慢慢散去,即使今天劉夢然刻意沒有任何裝束,可依然有些驚艷於劉夢然的清麗與眉眼間的嬌艷的男子停下了腳步。但當他們瞥見此女子身旁的裴尚書之後,又紛紛露出吃驚與恍然大悟的表情。
「這些女子為何要在這大庭廣眾之下連連扔下紅綢球呢?莫不是……招親?」劉夢然看向身旁的裴子賢。
裴子賢走在前面,劉夢然匆忙跟上。「確是招親。」
「為何不見被招贅的男子現身?難道都是武功高強的能人異士,綢球在沒被尋常人瞧清楚前就已經被他們取走了?」
裴子賢忽然笑了起來,一臉無奈:「早先還以為公主對我地恕了如指掌,如今看來也不過是知之了了。」
劉夢然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這還用說,她不是八卦婆,便不會讓比翼他們去刻意了解這些。
「這些女子,身世顯赫,樣貌出眾。這般的女子便可在每個月的虛月之日,由吏部指派官吏現場監督、皇宮總管侍從的安排下,尊重她們自己的意願之後,便來剛才那座鳳雛樓上扔下繡球,接進宮中靜候陛下的垂愛。」
弄了半天,原來也是給皇帝選女人,換了個花樣,美其名曰而已。說是尊重意願,有多少未嫁女子清楚,她們那一入宮門深似海的日子?後宮的傾軋,帝王的冷漠與施捨,她們可曾知曉背後要給她們帶來的無邊痛苦?又有多少是為了家中利益,或者對利益抱有幻想的?與其說皇帝的後宮是個大染缸,不如說那是一個大熔爐,任何女子,進去了,便會在千錘百鍊中捶打成鋼。善與惡,對與錯,不過一念之間,成王敗寇而已。
徑自沉思的劉夢然只是默默地走著,裴子賢也覺得她有些不尋常,回頭看了她兩次。
「公主可是有何顧慮?」
「顧慮?直白點,擔憂吧。」劉夢然目視前方,「你們算計我什麼,雖然我能琢磨出個幾分,但到底是幾分,我又要犧牲多少……」
「公主沒有用害怕呢。」裴子賢依舊是那張笑顏,劉夢然把目光轉向天空。望著天空中成群翱翔的鳥兒,第一次,覺得自己其實也還是對很多事情抱有幻想,自己幼稚,才有了今日的困局。
回到別院,劉夢然一改常態的沒有在任何地方流連。
只是到了夜晚,只要有星空照耀,便一動不動地注視那一輪越來越圓的明月。
人生無常,世事無奈。
誰能想到,昨夜還躺在別院中安榻的劉夢然今日睜眼竟又是滿目的明黃。似曾相識的狗血場景,劉夢然忍不住笑了。
「護國公主這麼滿意寡人的安排?」
尋聲望去,滿目明黃的男子合衣正坐,他正在翻閱奏摺之類的文書捲軸,眼睛並沒有看向劉夢然這裡。
「龍床自然是舒服之極,卻不是身為人質的我敢妄想的。」劉夢然從床上坐起,自己看起來很完整。
「公主倒是審時度勢,頭腦清醒呢!作為對手,和這樣的人交手最是痛快;身為女人,卻不是那麼招男人喜歡呢。」地恕皇帝終於放下捲軸,抬眼向劉夢然看去,並不斷靠近。
劉夢然匆忙起身,卻不想被地恕皇帝一把抓住手腕:「能得陛下賞識,不甚欣喜。既不對陛下喜好,我還是早早退下才好。」
這個人的氣勢太過懾人,他的臉本就線條剛硬,與小馬哥有得一批。可他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威嚴與壓迫感,讓劉夢然這種根本不知道膽多大的人都想退卻了。
「雖然不是寡人喜歡的女人,但自然有不少人喜歡你。」地恕皇帝的話讓劉夢然的心跳漏了一拍。僵持的手與手腕,霸道張狂的男人與不服輸的女人,結果就是,強壓強,黑吃黑。
地恕皇帝一個甩手,劉夢然猛地摔在了床榻上。
「今天寡人不會動你。三日後,在你為寡人奴隸的消息傳遍天下之後,寡人會讓你躺在地上,服侍寡人!」不容置疑的口氣,劉夢然並未吃驚。只是真正面對這樣的消息,她的心還是亂了。
奴隸,竟然是奴隸。也對,擄掠來的人質也是俘虜,自然是要被虐待、被羞辱的。可是,天麟和洛宮必不會善罷甘休,就連雪影……
自救,是唯一合適也恰當的方法了,但又談何容易!
「不要妄想脫逃或忤逆寡人,會讓你,追悔終身!」地恕皇帝似乎看透了劉夢然的打算,「或者,你希望去服侍被你一路欺凌的地恕天將軍熊本忠,那寡人可以給你安排。他和他的副將近衛們,一定很願意照顧淪為奴隸的公主。」
劉夢然的牙齒磨得咯咯響,地恕皇帝又補了一句:「而且會是,加倍照顧,好好使用的。」
劉夢然掙扎著站了起來,剛想摸摸自己的肚子,手又愣生生地收了回來。
「或者,可以把你交給魅影族長。他一直對你的娘有些執著,更對你腹中的骨肉,很有興趣。」
劉夢然瞪住說起狠話臉上也未有絲毫動容的地恕皇帝,和喜怒不形於色的劉定淵比,她果然還是比較喜歡自己的兄長。
「陛下,當真也不相信神明了嗎?」劉夢然的內心中,期待這個硬漢皇帝能有些許信仰。
「你信?你見過?神幫過你?」地恕皇帝的表情變得有些猙獰,「是呀,你是洛宮聖宮主,或許真見過或聽到過神意。只可惜,寡人走這一路除了自己和臣子的艱辛與百姓的努力,什麼都沒有!天麟有神明庇佑,風調雨順,即便朝堂動蕩,也動不了根本;地恕呢?多少天災?多少次被你的皇兄挑釁與欺凌!真的是因為我們弱小?我們地不小,人不弱,何以如此?若真要說,就是你的神明心有偏袒!既然天不佑地恕,寡人便竭盡全力,地恕上下同心協力,必讓地恕子民安居樂業,幸福綿延!」
劉夢然忽然覺得,人只要在意什麼,才會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只可惜,手段各人各色,卻不該算計她。
「來人!」門外一堆人,應聲而入。
「即刻起,天麟國天佑護國公主淪為寡人的奴隸。保留其公主名號,吃穿用度照奴隸標準,圈禁於正殿後為她專門興建的柴草房裡。」地恕皇帝宣布著,「三日後,傳奴隸公主為寡人侍寢!」
一陣山呼海嘯之後,劉夢然被人架著離開了這座正殿,離開了這個讓他厭惡至極的霸道噁心男人。
她沒有回頭,也沒有祈求。既然祈求必然無用,何必再損自己與天麟洛宮的尊嚴;也許保有自己的尊嚴,才能活著像個人,而不是奴隸。
三天後,就是月圓夜了。
希望少來幾個頭腦發熱的傻子,別應了地恕皇帝的預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