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成親
夜色已暗了下來,外面鼎沸的嘈雜聲漸漸散去,屋內一直燃著的紅燭已燒了大半。安景翌坐在鋪了紅色錦緞的床上,一顆心高高的提起。那個寧王,到底是什麼樣的人,他會不會答應自己的提議。
三心端了盤子糕點從外面進來,「主子,你餓了吧,王爺還要過會兒才來,三心去廚房拿了些吃的來。」
「三心,現在該喚大公子王妃了,可不能再叫主子。」說話的是安景翌陪嫁的侍婢之一,名喚蘭衣,她以前是侯府的頭等丫鬟,懂得自然比打小跟在安景翌身邊,沒學過什麼規矩的三心多一點,只見她繼續說教道,「王府的規矩可比侯府多得多,若是出了什麼差錯,你丟了命還是小事,只怕連王妃一同連累了去。」
三心趕緊笑著討饒,「唉呀,我的好姐姐,你可別再說我了,我這不是擔心王妃餓了,一時情急才會忘記了,以後一定記著。若是再忘記了,我……我就……。」
「你就怎麼?」蘭衣取笑道。
「我就讓姐姐你抽臉刮子,隨便抽。」三心作勢抬起手來,然後輕輕落在自個兒臉上,笑嘻嘻的看著蘭衣。
「我可不抽你,不定把自個兒手給抽痛了你也沒個教訓。」蘭衣被他這一通插科打諢的樣子給氣笑了,倒也沒再提先前的事。
安景翌被三心這一鬧,倒沒有先前那麼緊張了,奇怪道,「這桌子上那麼多,怎麼還要去另拿糕點。」屋裡正中擺了張鋪著紅色桌布的小圓桌,上面擺了一桌子的大小盤,全是些吃食。
「主子,那個可動不得,要跟王爺喝了合巹酒之後,才能一起用的呢。」另一名侍婢蘭吟抿嘴笑道。
安景翌斯文白皙的臉上微紅,這婚嫁的規矩,他怎麼可能會懂得。
外面門被人輕輕的叩響,「王妃,前面傳過話來,王爺已待完了客,這會兒就要過來了。」這是安景翌陪嫁的侍從之一,名叫二兩,比三心大兩歲,已十五了。
三心放下糕點出去同二兩一起守著,蘭衣蘭吟兩個侍婢也好好的站在屋裡,等著迎接即將到來的寧王。
安景翌剛才稍放鬆了點的心又提了上去,坐在那裡整個人綳得緊緊的。馹國無男子出嫁先例,侯府便按照男子的喜服做了套略顯繁瑣的紅色服飾。安景翌平日貫穿白衣,樣式也都簡單大方,一下子穿了喜氣的大紅袍子,倒把平日蒼白的臉色襯出點喜色來。
不一會兒,原本還顯清靜的院子便熱鬧起來,眾人簇擁著一人走了進來。那人從門口踏進來,安景翌坐在床上,只看得到他綉著繁複花紋的衣擺和黑色的錦靴。
等到他走到了安景翌面前,坐到安景翌旁邊,安景翌都沒能看到他長什麼模樣。
直到喜婆按照婚禮的習俗,一樣一樣的下來,待到兩人喝合巹酒的時候,安景翌才真正看到寧王的樣子。兩人靠得極近,安景翌甚至能看到寧王低頭喝酒時垂在眼瞼上的睫毛剪影。這人一身氣度不凡,一看便是出色之人,很難想象是外人傳的平庸無能之輩。
喝完了合巹酒,喜婆給兩人衣擺處打了結,笑著道,「恭喜王爺王妃永結同心,從此稱心如意。」
蘭吟遞了個托盤到安景翌旁邊,安景翌拿了上面的紅包遞給喜婆。那喜婆歡天喜地的接了,又說了一連串的吉祥話。屋子裡候著的下人有眼色的,也趕緊說著吉祥話討喜。
「一人賞半貫銅錢,都下去領賞吧。」說話的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景翌猜這人可能是王府總管之類的。
屋子裡侍候的人便聽說有賞銀領,便都喜氣洋洋的退出去了。轉眼間,剛才還擁擠熱鬧的屋子,便一下子清冷了下來。
安景翌心裡忐忑,現在屋裡只他與寧王兩人,寧王沒說話,他也不好先出聲,只在心裡揣度寧王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前世的經歷,讓他知道寧王不是個普通人。可是具體如何,他卻不清楚了。
蕭淮寧卻是正在正大光明的打量安景翌,他很好奇這是個什麼樣的人,居然會甘心替庶子代嫁。若說是兄弟情深,蕭淮寧冷笑,王宮侯府的異母兄弟,多得是爭鬥,哪來這般的兄弟情。
安景翌坐了半會兒,也不見寧王出聲,按捺不住側過頭去偷偷打量,正好和蕭淮寧的視線對上。
蕭淮寧眼裡的深沉轉瞬即逝,「王妃應該餓了吧,我們不妨先用膳。」
安景翌在侯府生活了那麼些年,貫會察言觀色,當然沒錯過剛才寧王的探究神色,「王爺,景翌想與你做個交易。」他一無所有,若是自作聰明的與寧王周旋,只怕會適得其反。還不如敞開了和他說清楚,興許還有一線希望。
蕭淮寧心裡詫異,雖好奇他到底要與自己做什麼交易,面上卻道,「王妃說的什麼話,你我二人既已成了親,便是一家人,王妃有什麼事直說便是。」
安景翌道,「我助你完成大業,你幫我扳倒安公候府!」用他重生偷來的那兩年幫寧王取得先機,寧王助他復仇。安景翌手緊緊握著,他不確信寧王能相信他亦或是答應他。
蕭淮寧瞳孔緊縮,這個安景翌好大的膽子,好大的口氣。可惜交易是要籌碼的,一個侯府隨時可以丟棄,不受寵的嫡子,他並不覺得自己有必要冒險與他交易。
「王妃是累了吧,怎麼說出如此糊塗的話。」
安景翌頹然,吐出一口氣,一臉顯而易見的失望,寧王明顯不相信他。
「王妃若是累了,用了膳便早些歇著,明日一早還要進宮拜謝聖恩。」蕭淮寧看他臉上的失望,不免覺得好笑,如此輕易便被人看出心裡所想,還說要幫他完成大業。
明日進宮,安景翌低垂的腦袋驀地抬起來。他記得洪元九年,安景辰剛嫁入寧王府的第二天,兩人進宮拜謝帝后,寧王便被扣押了下來。罪名是寧王私藏四方圖,蓄意謀反!
當天安景辰便回了侯府,去了安公候的書房商議事情。他本以為安景辰是回來尋求父親幫助,卻沒想到隔天安公候便抱了病,告假沒去上朝。而安景辰本人,卻並無什麼異樣,神色自然的回了王府。
「寧王若有四方圖,當儘快轉移,禍事將近。」安景辰直視蕭淮寧,一字一頓的道。前世寧王雖也逢凶化吉,卻過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最重要的,是把四方圖拱手讓給了皇上。這次他提醒寧王避禍,若真應驗,寧王定會重視與他的交易。
蕭淮寧正視豁出去了般直直盯著自己,毫不畏懼的安景辰,倒是對他生出幾分欣賞來。更好奇是因為什麼原因,讓他這麼不顧一切的,要取得他的認同,或者說,要扳倒安公候府。
「四方圖,你怎麼知道在我手上。」
安景翌道,「景翌不確定,只是望王爺慎重。」
「如此,便多謝王妃了。」蕭淮寧別有深意的看一眼安景翌,淡淡吐出這幾個字,便轉身從屋裡走了出去。
安景翌坐下來,深出一口氣,他知道自己這次賭對了,寧王定是去轉移四方圖。待到明日進宮,寧王被扣押,皇帝派人搜查寧王府,他定會更加相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