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使降臨

初夏，微風吹過白楊樹的臂膀，稀稀鬆松的樹葉奏起沙沙的樂章。是個晴朗的好天氣，不冷也不過分酷熱，然而，坐在諾大客廳里的我卻熱得冷汗直流。

「胡語玫的臉瞬間羞紅。她是個十足的肉食主義者，她從未想過什麼吃朮---素，吃素的問題，沙立人的話雖未必沖著她折---責備，不過，過也夠扎人的。他們---。」

「well，misszhang非常感謝妳大老遠來到寒舍，妳是奧大的學生吧？」男主人氣宇軒昂，說話中氣十足，雖然身著休閑服飾，但看得出經過細心的搭配，是個好看的中年成功人士。

「還，還不算是，我的英語程度還，還不夠好，現在還，還在語言班學習，不過只要我的雅思成績達到6。5分，就可以上奧大一年級。」我易緊張的毛病又犯，講話支支吾吾，像足三歲學語孩童。

「語言就是要多聽多講，不要閉著門學習，而且妳已經在紐西蘭這個母語是英語的國家，我相信妳的英語程度應該很快得到提升。」

「謝謝，我也希望如此。」我弱弱地說。

「現在國內的家庭都富足起來，來這裡學習的孩子都不缺錢，不像我那時候，如果不在校外打工，馬上就有斷&#19306；的可能，更別提高昂的學費了。」

「不是這樣的，我---我家不富有，來這裡學習是因為我的成績不夠好，在國內三本都進不了，紐西蘭學費跟英美比起來便宜一些，治安也比較好，所以---。」

「妳知道我給的時薪並不高，妳倒不如去中國餐廳端盤子或到比薩店送外賣，賺的錢還比我這裡多些。」

哎，我怎麼會不知道？端盤子，洗盤子，做衛生這些沒有技術含量的活，鄉下阿媽都幹得來，我沒有理由做不了。真正讓我卻步的是廚師間的淫聲穢語和餐廳老闆的毛手毛腳，這足以讓我這個來自保守家庭的乖乖女，嚇得三天不敢出門。送外賣就更別說了，一來我不會開車，二來我從小就是路痴，紐西蘭市區道路又動不動就是單行道，很可能五分鐘的路程，左拐右繞，又多出20分鐘，顧客不投訴我才怪！

也是湊巧，那天下完課，我在中國城的茶餐廳里吃了一碗雲呑，桌上恰好有前面客人留下的中文報，這類報紙通常是免費的，在琳琅滿目的廣告中穿插幾條舊新聞，便是海外華人慰藉鄉愁最好的良方。

【征普通話流利婦女一名，為視力不佳的老人朗讀書報，時間報酬面議】當我看到這則廣告時，心喀噔了一下，我已經快付不出下個月的房租了，這莫非是天使來報佳音？

而現在～情況似乎不太樂觀，我的糟糕表現，即使上帝來了也救不了我，我等著男主人跟我說不，然後我可以昂首微笑而去，當然，我已決定要躲在棉被裡好好的大哭一場。

「妳知道的，廣告上說的很清楚，我要的是普通話流利的---。」

「我講的就是普通話，」我乾笑兩聲：「當然，今天我太緊張了，所以說得不太流利。」

「我不是這個意思，怎麼說呢，妳的南方腔太重，而且說話不帶情感，我的母親聽起來可能不會太悅耳。」果然天使沒來報佳音。

「很抱歉我沒能達到您的期望，還是謝謝您給我這個面試的機會。」我很努力把即將溢出的淚水給逼回去，然後站起身來，笨拙地伸出手和男主人握了握，我打算以雖敗猶榮的戰士之姿離開這座豪宅。

「胡語玫怎麼了，妳怎麼不繼續念下去？」坐在貴妃椅上的花白老人終於開口說話了。

男主人看了我一眼，有些尷尬：「媽，張小姐待會兒還有課，所以不能念給您聽。」

「你以為我老糊塗了，她這不是剛到，繼續念下去。」老人命令著。

「媽，您不是喜歡北方口音嗎？明天約的就是地地道道的北京女孩，咱們看看再做決定，好嗎？」

老人對兒子說的話充耳不聞。

「妳聽到我的鳥在叫嗎？」老人的視力不好，她佈滿青筋的手往我的方向伸過來，我握住她慈愛的手，順勢坐在她身旁。

「我的鳥越來越不叫了，可能她和我一樣老，所以叫不動了。」

「奶奶一點兒也不老，會長命百歲，活20年。」我想起家鄉的奶奶，她也有一雙溫暖的手。

「呵呵呵，叫我奶奶，好，好，我這個兒子長這麼大，也沒生個一兒半女叫我奶奶，」老人忽然在我耳邊壓低聲音，說起悄悄話：「學人家當什麼丁客族，妳說這是不是不孝？」

男主人咳嗽了兩聲：「misszhang請繼續念剛剛未完成的章節。」

「---您的意思是我被錄用了？」我努力壓抑高漲的情緒。

「mymumistheboss。她說了算。」男主人很無奈。

「&#13759；～」我開心地歡呼起來，擁抱身旁的老人，正想站起身來也擁抱男主人，但理智告訴我要含蓄一點兒，所以我只是用力地握住他的手，不住地說：「謝謝，謝謝！」男主人給了我一個不太自然的微笑。

天使真的報了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