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殘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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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作休息后，郁琛和顧青萬分警惕地走出了小區。
不到一千米的距離，顧青第一次對末世有了直面的觀感。水泥路面上大片大片已經凝固的暗紅血液，沿著幾處拖拽造成的痕迹看去，是一顆血肉模糊到連五官都辨認不清的頭顱。以及被啃噬至骨頭狀的殘肢斷臂。
其實連殘肢斷臂都只是推測，因為攤在水泥地上的壓根就是一堆帶血的碎骨，若不是那顆讓人毛骨悚然的頭顱就在碎骨附近，簡直無法聯想，昨晚之前，那堆骨頭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顧青眼眶一熱，下意識移開了視線，發現經常光顧的幾家店鋪無一不是大門緊閉，平時總是乾乾淨淨的鋼化玻璃上多的是呈噴濺狀的血跡，也不乏衣服擦過時造成的掙扎痕迹，被砸得坑坑窪窪的卷裝鐵門上甚至還有沾血的掌印……
街道拐角處，一輛白色轎車撞在電線杆上，連車頭都凹陷了一大塊，車窗玻璃被砸得稀爛，駕駛位上早已沒有了人影，只看得見那幾乎將整個車門覆蓋的刺目紅色……似乎不管哪裡都是血淋淋的一片。
這些天她一直都能從郁琛口中聽見有關於末世的事情，喪屍的殘忍，變異動植物的可怖，人類處於劣勢的各種慘狀……她在震驚之餘以為自己對末世已經了解得挺多了，可是當她看見這條街上的場景，才發現「聽說」和「看見」何止是天差地別。
郁琛拉住失魂落魄的顧青，小心避過被人遺落在街上已經脆裂成一堆的碎瓷碗，心中也是一片悲涼。曾經自詡為萬物之靈的人類，如今已淪落至喪屍食物的境地，並且還即將面臨更多更大的挑戰，每天會有多少人失去性命，郁琛並不清楚，可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那絕對是一個會讓人頭昏目眩的數字。
這是一場無比殘酷的試煉，淘汰者的結局唯有死亡。
二人並未在街道上遊離太久，確切的來說，在走了兩條街都只看見喪屍屍體的情況之下，郁琛和顧青就決定原路返回了。
這一趟出來，郁琛終於可以確定，上一世末世初期，小區那十來天的安穩，壓根就不是因為附近轉化成喪屍的人少，而是有人在這塊範圍之內獵殺喪屍的緣故。
從斷手斷腳青黑血液遍布的殘缺屍體，到脖頸斷裂屍首分離的喪屍，這分明是從對喪屍弱點一無所知到掌控了斬殺喪屍辦法的循序漸進之路。不到兩條街的距離，十九具喪屍的屍體，在末世的第一天。
不管做到這件事的是一個人還是一個團隊，都很了不起，只是這些人還不知道晶核的秘密，白白便宜了她和顧青。
不過也正因為如此，她和顧青才要快些打道回府。這些人對末世的反應速度如此之快，甚至還能毫不遲疑地揮刀斬殺喪屍，怎麼想都不是善類，還是不要碰面的好。
郁琛剛這麼想著，眼尾餘光就瞟見了一個高挑身影，原本在她看見那人抱在懷中的小孩時略微松下的一口氣，又在視線掠過那人右手所握的槍支時被猛然提起。郁琛的臉色一變，飛快拽著顧青躲至貨車身後。
「怎麼了？」顧青不明所以地問道，剛才郁琛忽然加大了力道，她在猝不及防之下差點摔倒，好在只是三五步的距離。
「剛才那人手中有槍。」眼看穿著深藍色風衣的女人越來越遠，郁琛吊在半空的心終於落回了胸腔。
「應該是小孩子的玩具，拿在手裡唬人用的吧？」顧青楞了一下，遲疑著說道。
刀劍之類的管制武器還能打打擦邊球來販賣，槍支這類物件的界定可就嚴格得多了，至少，她活了二十五年也沒見過一把真傢伙。
「也許。」
郁琛回答得模稜兩可，但其實心中已經有了答案。若是剛開始的躲避是在末世四年養成的習慣，那麼在她看清楚那人偏頭看向她們的目光后，郁琛覺得那把槍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是真的。
那種似乎不把一切放在眼中，卻又並不顯得自傲的漠然眼神，像是一眼就能將整個人看個通透，無需多餘的動作言語就能讓人感覺到威懾。
能擁有這樣眼神的人，怎麼都不會簡單，弄得到槍也不是什麼怪事，說不定那兩條街上的喪屍就是那個女人解決的……不對，那些喪屍不是被槍爆頭至死，而是被人用刀砍死的。
這麼一想，郁琛頓時就覺得榮景小區附近有種卧虎藏龍之感，可是她隨即又對這感覺嗤之以鼻，若真是卧虎藏龍的話，上一世小區住戶何至於弄到十不存一的境地？
接下來幾天，二人都沒有出門的打算。
除了吃飯和睡覺之外，顧青都在琢磨冰系異能的使用方法。從一團除了當成投擲武器使用之外只能解渴的冰疙瘩，到有模有樣寒光冷冽的冰刀、冰刺……
顧青研究得很投入，很快就察覺到了自己的異能還太過弱小的事實，就算按照郁琛所說，每天都吸收三顆晶核，輔以高強度的鍛煉，異能的長進也並不大，不過是凝出的冰塊從乒乓球擴增至板磚而已。
板磚大小的冰能幹嘛？三五把冰刀甩出去就沒用了，凝成冰刺杵在地上也只佔據了一塊地板的面積，最讓顧青頭疼的是冰的硬度達不到一定的強度，冰刀冰刺戳破皮肉倒是毫無壓力，可是一旦對上骨頭就必碎無疑，這樣怎麼殺得死喪屍？真是還不如凝成一塊板磚往喪屍頭上招呼，說不定還有機會把喪屍頭骨敲裂。
「你這鑽的是哪門子的牛角尖？」聽顧青蔫頭耷腦地說了一大通之後，郁琛簡直是哭笑不得，「不管是哪種異能，初期都是比較弱的，需要鍛煉才能讓異能的威力大增，一塊板磚的冰當然殺不了喪屍，那一車的冰呢？整個池塘乃至於湖泊的冰呢？」
眼看著顧青認真傾聽的神色正一路奔往「你還能再鬼扯一點」，郁琛很是訕訕地「咳」了幾聲，「……當然了，整個池塘乃至於湖泊的冰是誇張了點兒，但是一車的冰還是靠譜的，至少，在我的印象中，你就曾經做到過。」為了不打消顧青的積極性，郁琛默默將「不過是在兩年後」這句話重新咽了回去，「而且冰的硬度也不需要擔心，它會隨著異能進階而越來越強，還有，你忽略了異能者的另一個優點。」
顧青眼神一亮，連忙追問：「是什麼？」
「身體。」郁琛把顧青帶入了空間，來到她特地騰出來擺放運動器材的地方，「異能者的身體素質也會隨著異能的進階而越來越強，你試試打這個沙袋，不用戴拳套。」
由於郁琛對異能者身體素質了解得還算全面，她當初所買的就是不考慮佔地面積，只要求以穩固為第一考量的沙袋架，灌滿了沙子的特大號沙袋就懸挂在架子正中。沙袋剛挪進空間的時候兩人都嘗試過一次，戴上拳套全力一擊沙袋也只是稍微晃動了一下，左右幅度加起來都不超過三厘米。
顧青顯然記得上次擊打沙袋后發生的事，雖然心中仍有疑慮，但是在郁琛信心滿滿的眼神示意下，還是認真地活動了一下四肢，確認熱身的目的達到之後，握拳吸氣全力朝沙袋砸去。
「嘭——」
一聲悶響過後，連拴在沙袋架上的鋼筋鏈都發出了些許摩擦的響動。
顧青目瞪口呆地看著左右晃動了二十來秒才靜止下來的沙袋，嚴重懷疑剛才沙袋超過二十厘米的晃動幅度其實是自己的錯覺，這簡直就是與大力水手吃了菠菜一樣的效果。
郁琛倒是一副瞭然的神色，頗有些艷羨地看著顧青，繼續解說道：「初期的異能者不一定非得靠著異能殺喪屍。」
強橫的身體素質，快速癒合的能力，抵抗喪屍病毒的抗體，日益精進純熟的異能操控，這就是讓無數人羨慕嫉妒恨的異能者。雖然仍舊免不了被一次又一次進化的物種們打敗，但是異能者們身後總有大片可供成長的餘地，只要不遭受毀滅性的打擊，總有捲土重來的一天。不像依靠基地的保護賴以存活的普通人，喪屍指甲劃過皮肉的一道傷口，就足以讓他們斷魂喪命。
郁琛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甩去那幾分對於異能的嚮往，再次在手腿綁著的負重袋中增加了兩根鐵條。在不傷身的前提之下讓身體變得越來越靈活，這才是她以後能在喪屍們手中存活下來的關鍵，也是她唯一可以努力的方向。
夜晚，比拳頭小不了多少的冰雹肆虐了d城以及附近的幾個城市，本就接近零下的溫度再次驟降，八個小時的時間，失去電力供暖的城市之中，許多曾在喪屍們手中逃脫的倖存者們昏昏睡去之後再也沒有睜開雙眼的機會，永遠沉眠。
末世第四天，喪屍第一次大規模進化，被關在屋內的喪屍咆哮和撞門的動靜愈加頻繁，穩固的門框在它們不知疲憊的衝撞之下越來越鬆動，小區中倖存的住戶無一不是戰戰兢兢，卻又不敢輕易打開家門這一道最後的防護。
「這些門還能擋住喪屍多久？」帽子圍巾絨大衣，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顧青手中握著一把長度約有半米的冰刀，惆悵地看著和郁琛手中的鋼棍碰撞之後刀身出現的裂縫，在心中默念了幾句：欲速則不達。
「我記不清了。」郁琛昨天睡得太晚，今天又一大早被喪屍撞門的動靜弄醒，精神有些萎靡不振，回想了好一會兒才遲疑地給出了並不清晰的回答，「大概……幾小時？」
「那咱們等會兒是不是還得去、去殺喪屍？」作為一個遵紀守法了二十來年的良好公民，顧青說到「殺喪屍」的時候，心情不是一般的糾結。
從理智上來說，她明白喪屍和人類是無法共存的，是屬於「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敵對關係，作為人類的一份子，她應該毫不遲疑地向以人類為食的喪屍舉起屠刀。
但是從情感上來說，她又沒辦法將喪屍放在死敵的行列，畢竟這些喪屍是由人類轉化而成，哪怕她明白實際上主宰那具軀體的是一堆寄生在身體內的病毒。
「嗯，要去的。」郁琛強打著精神直起了腰，小心將鋒利的冰刀從她手中挪開，將那雙冰涼的手密密實實地捂住，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點到即止，「阿青，不管是誰，只要感染了喪屍病毒就已經不能算是人了。」
聞言，顧青沉默著點了點頭，長嘆了一口氣，強笑道：「別擔心，我知道，不會對它們手軟的，我只是……只是需要一點時間來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