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第十五回賈母建議赦駁回
徐慧肚子滿三個月後，身量倒比從前豐腴了。穿著雲雁紋錦滾寬黛青領口對襟長上衣跟一條桃紅綉牡丹百褶裙，搭著翩然的手往榮禧堂走去。她頭上的髮髻用水晶藍寶石簪挽起來，另外配著一對三翅鶯羽珠釵，靚麗清新。
「這天兒是越來越熱了，你得多注意避暑，屋子裡的冰斷不能少。」賈母見徐慧走進來后便是慈眉善目地囑咐道，「瞧著你現在的臉色倒比從前好了不少，你身邊的人也是慣會照顧人的，我也放心。」
「多謝老太太關心，媳婦一切都好。」徐慧有點詫異賈母今天對她這樣溫和。倒不是說從前賈母對她很兇，只是比起王氏也總是有點冷淡，「還有幾個月敏姑娘就要出嫁了，媳婦見老太太最近瘦了些，可是為敏姑娘的事兒挑花眼了。」
「是呀，敏兒是我唯一的女兒，我總巴不得給她最好的。」林家卻是書香門第，祖上也是襲爵的，估計家產也不會少到哪裡去。要是賈敏的嫁妝都是些黃白之物，林家的老太太只怕也看不上。賈母道，「這些天庫里的東西都被我翻遍了，還是挑不出滿意的。」
一邊的王氏暗地裡撇了撇嘴，不過是外嫁的姑娘，值那麼多嫁妝么？她跟賈敏向來相互看不順眼，本想著賈敏出嫁這府里就不敢有人再給她臉色看，沒想到賈母還要給那個丫頭片子一大筆嫁妝，想想就是不值得。
徐慧哪裡看不出王氏臉上不悅的神色，拿著帕子印了印鼻尖的汗珠，擋住嘴角諷刺的笑容，便再道：「左右還有幾個月，老太太慢慢看也不遲。」
話音剛落，卻見守門的丫鬟打開了帘子，賈珠拉著賈元春走了進來。賈珠今年六歲，生得俊朗，小小年紀開蒙之後便被師傅稱讚耳聰目明，是個難得的讀書料子。作為榮國府里唯一一個男孩兒，王氏自然是將他捧在手心，賈母對他更是喜愛異常。賈元春還是圓滾滾的模樣，穿著一身鵝黃色的衣裙，更顯得圓潤。
等著賈珠一溜兒請完安之後，賈母才將他跟賈元春摟到懷裡，又讓人送來糕點。
「珠兒也是剛剛下學回來，就來給老太太請安了。」王氏勝利地看了徐慧一眼，就算有孕又如何，一天生不出個兒子，這府里獨寵的哥兒還是珠兒。
徐慧卻是沒有理會王氏挑釁的眼神，靜靜坐在一邊抿著茶水。
王氏見挑釁不成，只得轉過來跟賈母說著這些天賈珠辛勤讀書的話。
賈母略有所思，抱著賈珠樂呵了好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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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赦帶著一身暑氣回來。徐慧見狀也連忙讓人給他換了一身輕便透氣的常服，又端來冰鎮好的綠豆湯讓他喝下，才道：「外邊正熱著，老爺也要注意別曬才是。」
「沒事的，只是回來的時候有些急。」賈赦雖然是繼承了賈代善的爵位必須天天上朝，但其實也不過是去露一露面，叫皇帝看到他在就好了。如今皇帝年老，幾位皇子卻又是野心勃勃，賈赦雖然年輕名聲不顯，但也是被別人拉攏的人選之一。但是這些事兒他也不能宣之於口，免得連累了家人。
「老太太今兒跟我說，等你回來后便去她那兒用膳。」徐慧放下手中的書本，「眼看天色也不早了，咱們過去吧。」
「也好。」
今晚的菜肴倒是豐富。徐慧因著有孕，給賈母夾了兩箸菜意思意思就坐了下來。倒是王氏一直全程伺候著，往常肯定是有些不願意的，但徐慧看著，今晚的王氏倒是喜上眉梢，沒有露出半分不耐。
倒是有些出人意料了。徐慧夾了一塊兒糖醋松子魚送進嘴裡，酸甜適中的口感讓她十分滿意。
用過晚膳，又有丫頭送上熱水漱口，端上水果拼盤。見這樣的架勢，徐慧跟賈赦對視了一眼，心中都有一個想法：老太太是有話要說了。賈敏用過飯後便被賈母打法回自己屋子，賈珠跟賈元春也讓人帶了下去，所以在座的就只有賈赦、徐慧跟賈政、王氏。有趣的是，賈母坐在上首中間的主位，而賈赦、徐慧則坐在賈母的左手邊，賈政、王氏則在右手邊。
「叫你們來是想跟你們商議一下，眼瞅著老爺的孝期都過去這麼長一段時間了。」賈母頓了頓，「這榮禧堂到底是府里的主院，我想著也是時候要搬離了。」
「老太太怎麼說這樣的話，榮禧堂娘親自然是住得的。」賈政看著有些迂腐，便出言道，「我跟大哥在原來的院子住得也慣。」
賈赦抬眸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倒沒有搭話，只是繼續聽賈母說下去。
「你的孝心我自然知道。」賈母慈愛地跟賈政說著，「只是我也老了，只想好好為老爺念佛，等著孫兒承歡膝下。你們住得院子雖好，但看著也有些逼仄，倒不如搬出來更好一些。」
「老太太這話也說的是，到底府里將來的孩子會越來越多。」王氏笑著道，「眼瞅著大嫂的肚子也有五個月了，也是時候搬去寬敞的地兒。」
「赦兒媳婦暫且還不說，你們那兒珠兒跟元春都這麼大了，總該每人分一間屋子才是。咱們府里除了榮禧堂，倒暫時還沒能找出這樣打的一個院子。」賈母接著王氏的話頭說下去。
看來賈母跟王氏也是早就通了氣了，今兒這樣一唱一和，大概是存了讓二房住進榮禧堂的意思了。徐慧半垂著眸子，和賈赦一樣都不說話，完全沒有要附和賈母的意思。他們大房是正經八個的承爵，賈母以為自己是賈赦的生母就能這樣擺布么？徐慧也不是賈赦的填房，她的娘家放在京城裡已經可以叫賈王史薛四家忌憚，要不然賈母肯定不會只是這樣繞圈子，想讓他們自己開口同意。
「說來也是。」賈赦開口道，「再過幾個月我媳婦就要生產，到時候搬離肯定不方便，那我們大房即刻搬去榮禧堂吧。」
賈母臉上一陣空白，似乎不明白自己兒子為什麼不按照她的話接下去。
徐慧淺淺一笑，道：「大老爺肯定也是孝順的，老太太到底在榮禧堂住了這麼久，如今雖然是為了咱們這些小輩而要搬離，那也顯得我們這些小輩不仁義了。還有二弟還有二弟妹居住西跨院也久了，不入將後院打通了跟西跨院一起改建，交給二弟妹管理也是好的。」
「老太太若是覺得一個人住在榮禧堂覺得空曠，我記得榮慶堂一直空著，那兒也大，老太太搬進去也好。」賈赦絲毫不提賈政的住處，「其實岳父前不久也問過我類似的話，只是老太太是住慣榮禧堂的，而且兒子雖然襲了爵，也不能做出將老太太趕離主院的事兒，傳出去肯定叫人鄙夷。倒是老太太這樣為兒子考慮，兒子真是感激不盡。」
嘴上雖是這樣說，但賈赦臉上完全沒有感激的意思。他跟賈母素來不親近，賈母又偏心賈政，如今這番作為也不過是為了自己的好二弟罷了，那他又何必再這樣避讓。他才是承繼榮國府爵位的人，是榮國府的主子！
賈母也是考慮到徐家，才不敢直接發話叫二房直接搬入榮禧堂。這門親事她原本就反對的，只是賈代善跟從前的老太太「一意孤行」，眼瞅著自己除了以長輩的身份之外根本壓制不住大兒媳婦，賈母也是有些惱怒。
王氏心中更是憤慨不平，只是老太太沒發話，她也不敢吱聲。
賈政臉上訕訕的，似乎不明白為何話題一下子會轉到這裡來。
這事兒最終也是沒說出個結果來，賈母借口要再想想，便將他們都打發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