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第十六回大房搬入榮禧堂
賈母原本是想實行拖字訣，等著賈赦還有徐慧都把這件事忘卻在腦後再為自己的二子打算。但是賈赦倒沒有就這樣讓情況被遺忘下去，倒是顯露了書中有些無賴的性子，已經叫下人開始打包家當行李，又跟賈家如今的族長賈敬通了氣，就等著賈母遷去榮慶堂了。
賈母原本就是自己放話要搬離，如今要是出爾反爾倒顯得有些不甚好了，只能叫身邊的人也替她收拾行李，擇了個好日子搬去了榮慶堂。
「這榮禧堂倒是氣派，怪不得老太太一直不願意搬走。」李嬤嬤扶著徐慧坐下，「還是老爺有本事，才不叫二房的人竊居榮禧堂。不過老太太倒是偏心到了極致，都要把長幼秩序置之不顧了。」
「嬤嬤別說了，老太太到底是老太太，咱們議論不了那麼多。」徐慧的肚子已經有六個月了，鼓鼓的走起路來搖搖晃晃。李嬤嬤從前侍奉過她娘親，所以也知道女人懷孕時要怎麼保養，所以對徐慧的照顧更是盡心盡責，絲毫不敢懈怠。徐慧抿了一口涼白開，「柳氏跟霍氏都消停了吧？」
「都消停了，如今都巴巴地盼著太太給她們分一間好的屋子呢。」李嬤嬤回道。
「柳氏是通房，將她送去跟秋姨娘還有羅姨娘一起住就是了。」徐慧想到了賈赦屋裡還有兩個姨娘，雖然已經不得賈赦喜歡，但她也不會虧待她們，「霍氏到底還沒個准信，先讓她跟針線房的於姑姑一塊兒住吧，也好叫於姑姑看緊些。」
「是。」李嬤嬤又道，「聽說老太太有意出錢將西跨院跟後邊的院子打通連成一個大院子，太太覺得如何？」
「那就按著老太太的意思來辦吧，左右不是公帳上出銀子就是了。」徐慧倒不在意，「老太太是史家的姑娘，又在府中經營了這麼久，手中的私房錢肯定不少。她又素來偏心二房，這回不能叫二房住進榮禧堂，她心裡肯定也是想著要好好補償二房的，咱們又何必再做『小人』呢。要是老太太一頂『不孝』的帽子壓下來，老爺臉上也不好看。」
「老奴明白了，也會吩咐下人閉緊嘴巴。」李嬤嬤道，「下邊的人都忙亂著，太太先去休息吧。」
「也好，」懷孕之後徐慧就特別貪睡，「嬤嬤看緊些，榮禧堂里到底不全是咱們信得過的人，別叫有些貪小便宜的伺機拿走東西。」
「太太放心，畫眉還有錦繡都看著呢。」畫眉跟錦繡去年末就嫁人了，現在都被徐慧提拔為管事姑姑，她們的丈夫也都跟著升為管事，專門替賈赦還有徐慧管理榮禧堂的事宜。
「那就好。」徐慧換了一身領口綉柳葉紋素白寢衣，卸去一頭珠翠，躺在榻上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
「哼，現在想著都覺得生氣！」就在榮禧堂忙碌地迎接新主人的時候，王氏卻在西跨院的主卧里生著悶氣。
「太太不要生氣，仔細氣壞了身子。」周瑞家的勸道。
「榮禧堂明明是老太太分給咱們二房的，大老爺倒是能說會道，將老太太噎得話都不敢說，如今還一箱一箱地把東西搬進去，明擺著就是打我們二房的臉。」王氏腦袋一甩，髮髻上的蕉葉碧玲瓏翡翠流蘇險些甩到自己的臉上。她心中也是惱火，索性一把抓下那串流蘇狠狠摔在地上。
周瑞家的滿臉肉痛，那都是上好的翡翠做的呀！她撩起眼皮子看了王氏一眼，才道：「大老爺不過是仗著有個出息的岳家而已，要不是大太太娘家有權有勢，大老爺哪裡敢這麼明目張胆違抗老太太的意思。」再說了，那榮禧堂本來就是家主住的，大老爺又是皇上親口說了要承襲爵位的，要是讓別人知道二房的人竊居榮禧堂主院，皇上知道了肯定也是覺得被打臉的。自然，這話周瑞家的只敢在心裡嘟囔，嘴上卻是說著賈赦靠著岳家的事兒。
「徐家也不過如此而已。好好一個大男人靠著自己岳家，說出去豈不是羞死人！」王氏肆意抨擊。
「太太何必生氣，你瞅著珠哥兒多聰慧，將來讀書出仕，給您掙個大大的誥命，豈不是比大房都要好。」周瑞家的道，「大太太眼看著是有孕，可生男生女都是未知之數；就算生了個男孩，按著大老爺那樣渾渾噩噩的性子，能出彩到哪裡去。張道士不是說了咱們珠哥兒跟大姑娘都是有福氣的嗎，太太就等著享福好了。」
「那也是，我的孩子能不有福氣嗎？」王氏驕傲地笑了笑，「我家大嫂如今有孕不能侍奉大老爺，聽說老太太給大老爺送去的兩個丫頭，大老爺只納了一個，另一個還是什麼名分都沒有？」
「正是，聽說大老爺原本對另外一個也是有意思的，後來不知怎麼的卻一直不肯過了明路納做通房，只放在針線房當個丫頭使喚。」周瑞家的不明白王氏為何這樣問，但還是一五一十地回答道。
「那個丫頭好像姓霍，聽說比另外一個要漂亮多了。我看吶我這個好大嫂也不過如此而已，看著是賢惠，其實還不是心懷嫉妒的人。將那個不甚漂亮的推出來，然後拚命打壓那個漂亮的，要是大老爺知道了，不知道會不會不顧大嫂有孕的身子跟她大吵一番呢。」王氏又生出詭計。
「如今大老爺還想靠著徐家，只怕暫時不會跟大太太鬧翻呢。」周瑞家的卻不覺得這是個好主意，只能從旁側擊地勸王氏死了這條心，「再說了，那個霍氏不過是個丫頭，大老爺要是真心喜歡，大太太哪裡敢勸阻。太太覺得就大太太那個軟糯的性子，敢拒絕大老爺么？我看八成也是大老爺覺得自己跟徐家不能心生罅隙，所以才絕了納霍氏為通房的心思。」
「這麼說也有可能。」王氏咬了咬牙，「我現在暫時對付不了大房，賈敏那個丫頭又是待嫁之身更是不能對付……」
「太太何必想她們，好生照顧珠哥兒跟大姑娘就是了。」周瑞家的道，「趁著這個機會好好養養身子，將來再給二老爺生個孩子鞏固地位。我瞅著那個趙姨娘如今到時會討好二老爺，哄得二老爺整盤心思都放在她身上，太太不得不防啊。」
「那個趙氏不過是仗著自己是老太太送來的所以才敢在我面前耀武揚威罷了！」王氏示意周瑞家的側耳過來，在她耳邊吩咐了幾句，才道，「珠哥兒還小，我不希望他身邊有什麼庶出的兄弟。吩咐府里抓藥的人，給趙氏送些『養身』的『補藥』，也算是我這個太太的一番心意了。」
「是。」
&
「王氏真的這樣做了？」徐慧聽說王氏要給趙氏下絕育葯后也是大吃一驚，「她竟然這麼大膽，也不怕二老爺發現？」
「二太太素來很會收拾殘局，而且這樣的事神不知鬼不覺的，誰會得罪二太太而把此事捅出來呢。」李嬤嬤道，「當年周姨娘沒了的那個孩子不也一樣嗎？要不是咱們在府里配藥處埋了釘子，也不知道二太太的手伸得這麼遠了。」
「看來這幾年她當家做主倒是十分好呢，懂得經營自己的人脈了。」徐慧淺淺一笑。
「我這個二弟妹倒是厲害，也不知道二弟他知不知道。」賈赦在一邊聽著也是覺得十分諷刺，「周姨娘肚子里的可是我二弟的第一個孩子呀。」
「老爺覺得要是二老爺知道的話，還會跟二弟妹這樣相處融洽嗎？」徐慧遞給賈赦一塊百合酥。
賈赦就著徐慧的手要了一口鬆軟的糕點，對著徐慧也是回以一笑，道：「也是。我那個二弟最是迂腐，娶妻也要講究賢惠大方不愛吃醋的。我記得之前二弟妹被發現對屋裡的一個姨娘不好，我的好二弟還發了好大一通脾氣。」
「可不是嗎，聽說還獨寵了那個姨娘好長一段時間，把二弟妹噎得都沒話說了。」徐慧抿了一口木樨蜜露，「那個姨娘我倒是認識，性子有些軟，不過倒還算聽話。咱們不如把這件事捅到她跟前，看她自個兒怎麼處理吧。」
「也好，你懷著身孕也不要參合到這些事兒裡邊，省得污了自己耳朵。」賈赦看著自己因為懷孕而有些豐腴的妻子，覺得她自從四年前大病初癒后便開始顯露不一樣的迷人的風采，心裡也是樂呵呵的。
旁人都說他走運能娶了徐家的嫡女兒，不然照著他的紈絝樣子，只怕也沒什麼好人家的女兒願意嫁進來。其實賈赦卻知道，有老太太這個偏心的在眼前，他就算再有天賦才幹，只怕老太太也會視而不見。他是從前老太君養大的，跟老太太不親近，要是學不懂韜光養晦，只怕早就被當成是眼中釘肉中刺給拔去了。
「老爺想什麼呢？」徐慧見他盯著自己出神，目光直直的，便問道。
「哦，沒什麼。」賈赦的目光移到徐慧的肚子上，「快要七個月了。」
「是呀，再過不久就要出生了。」隨著肚子一日一日變化，徐慧也漸漸感受到初為人母的激動。能夠感受孩子在肚子里的成長過程，本身就是一種天賜的福氣。她的手按在肚子上，微笑著的嘴角盡顯溫柔的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