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第十七回賈敏出嫁慧產子
九月十九是賈敏出嫁的日子，一大清早徐慧挺著個大肚子來到賈敏閨房陪她說話，準備出嫁前最後的事宜。賈敏這段時間都由賈母教著如何跟夫家人相處，如何管家，如何當一名合格的主母。好長一段時間沒見，徐慧倒發現賈敏瘦了一點，不過上妝之後就更好看了。
「嫂子挺著肚子辛苦，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賈敏的妝容都是專門請了專門的喜娘做的，赤金紅寶石的發簪襯得整個人越發嫵媚艷麗。徐慧認出她髮髻上的那支點翠鳳凰展翅步搖是賈母多年的珍藏，從前便是賈母的嫁妝，是一套的點翠頭面中最華貴的一支。
「陪著你的這點精力還是有的。」徐慧笑著道，「我不過是坐在這裡陪你說說話而已，也不傷神。倒是你，昨晚沒睡好吧，我瞧著你眼睛都有些腫了。」
「心裡怕，所以一直睡不沉。」賈敏由著喜娘幫她戴上金鑲紅寶石耳環，對著鏡子看了看才道，「昨□□親陪了我一晚，可一想到過了今天我便不再是賈氏，心中總有些害怕的。而且娘親也說，咱們家比林家家底要好，叫我不必擔心跟林家老太太的相處。」
這個老太太真是，女兒還沒出嫁就要她仗著家世在林家立足么？出嫁從夫，就算娘家出身再好也不能仗著娘家在夫家作威作福吧。徐慧走過來幫她扶正頭上的花簪，道：「雖然是這樣，但林家到底是書香門第的世家，對規矩尤為看重。出嫁從夫，你對林家老太太也要孝順有加才是。」
「我懂的，大嫂之前就跟我說過了，我都記在心上。」她大嫂不也是徐家的嫡女，徐家不也是京城的大家，嫁進榮國府來還不是得恪守孝道婦道，哪裡敢說「我娘家是城中有名的世家」這樣的話。賈敏看著徐慧的肚子，「只可惜等不到我的侄兒出生了。不過大嫂這樣有福氣，肯定能生個哥兒的。」
「借你吉言。」徐慧笑著道，「那個探花郎我找我哥哥打聽過了，是個很不錯的人物，雖然年輕，但皇上也是寄予厚望的。你嫁入林家一定要謹小慎微，林家是江南姑蘇起家的，最是講究規矩，頭幾年受氣是可以想象的，所以你一定要先忍耐。」
「大嫂這話說了好多遍了，我會記住的。」
就在兩人說著話的時候，賈母和王氏也先後走了進來。賈母有些驚訝徐慧這麼早就到了，瞥了一邊的王氏一眼，才道：「你懷著身孕就該好好休息，一早就過來，休息夠了嗎？」
「昨晚早早就休息下了，所以現在很精神。」徐慧雖然詫異賈母對她這樣慈眉善目。自打他們大房搬到榮禧堂之後賈母對賈赦還有她的態度就冷淡了許多，不過她還是很快維持著臉上得體的微笑，回道，「到底是妹妹的大喜日子，來送一送才是應該的。」
賈敏是賈母最疼愛的孩子，任何對賈敏善意的行為都會讓賈母心生好感。她滿意地點點頭，讓喜娘拿來綉著春日團花的喜帕，親自給賈敏蓋上。她的雙目都有些發紅，最後忍不住拿過帕子擦去淚水。
「老太太，吉時到了。」王氏上前扶了賈母一把，「讓送嫁嬤嬤把敏姑娘送上花轎吧。」
徐慧覷了王氏一眼，也上前扶著賈母道：「今兒是妹妹的大喜日子，老太太不要太傷心了。三天之後妹妹就要回門，還要在咱們府里住對月呢，況且林家又是在京城，以後要見面也方便。姑爺也是老太太千挑萬選的俊才，妹妹嫁過去后肯定會幸福的。」話音剛落，賈赦便已經來到屋前，準備把賈敏背上花轎。
「難為你一早過來，」賈母拍了拍徐慧的手背，「你且回去休息吧。」
賈赦跟賈母微微一點頭，又看了徐慧一眼，見她精神還不錯，才讓送嫁嬤嬤把賈敏引導著爬上他的背，將自己的妹妹背了出去。
王氏在一邊略有憤憤不平的意思。瞅著賈母準備的嫁妝跟林家送來的聘禮，滿滿的八十八台，用大紅的綢布裝飾著，從庫房裡一台一台搬出去，看得她眼睛都直了。當年她從王家出嫁時也不過四十八台嫁妝，徐慧嫁進來時也不過六十四台，到底是老太太偏心，把好東西全都給了賈敏！
「太太，老太太跟著走出去了，您看……」周瑞家的見自己主子一臉不爽，就怕她說錯什麼話得罪了老太太。要知道敏姑娘可是老太太的心肝寶貝兒，壞了敏姑娘的婚事，那後果便是不堪設想了。
「多嘴！」王氏橫了周瑞家的一眼，才強撐著笑意跟著出去，在二門目送著花轎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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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今兒忙了一早上，趕緊歇一歇吧。」李嬤嬤見翩然還有黃鶯左右一邊扶著徐慧回來，才放心地鬆了一口氣。眼看著肚子都快九個月了，她這個主子太太也不顧著自己的身子跑出去送嫁，李嬤嬤心裡是既擔心又著急，好在如今平安無事歸來。
「嬤嬤別擔心，我沒事。」月份越大身子就越重，徐慧現在走路都必須有人在一邊扶著。脫了繡鞋把身子的重量全部交付給身後的大紅色冰裂紋錦鍛大迎枕，徐慧拔下頭上的五彩寶石金步搖，叫人來重新梳個髮髻，才又道，「老爺今日是在林家用膳的，咱們府里雖然也擺了一桌膳食，可看著老太太的意思只怕也是沒多少心思用的了。叫咱們院子的小廚房備下我跟老爺素日愛吃的菜肴，今晚的夜宵就用了。」
「是。」李嬤嬤又讓錦棉來給徐慧錘一下肩膀，「錦棉是錦繡的妹妹，太太之前說要將她提拔到自己身邊的。」
「我記得。」徐慧笑著道，「你都這麼大了。」
「姐姐說能服侍太太是奴婢的福氣，奴婢心裡也高興。」錦棉笑著說，「聽說太太已經快要生產，姐姐也吩咐奴婢要好生照顧太太呢。」
「你姐姐是個好的，你也是個乖巧的。」徐慧讓李嬤嬤拿了一對鑲金翡翠鐲子給錦棉，「這段時間你就跟在翩然身邊好好學習。」
「是。」錦棉收下李嬤嬤遞來的荷包，面帶正色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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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慧是在賈敏三朝回門之時第一次見到林海，果然如自己哥哥說的那般是個年輕才俊，他穿著一身玄色的衣裳，面如冠玉，溫文爾雅。看著賈敏面帶羞澀地跟林海一起給賈母請安，徐慧就知道這三天他們小倆口肯定是過得不錯了。
林海給賈母請過安后就跟著賈赦還有賈政去了前頭坐坐，賈敏則是坐在花廳跟賈母等人說話。她梳著朝雲近香髻，髮髻上簪著三兩支鑲水琉石鏤空雲煙銀釵跟幾簇鑲金點翠纏枝菱花，整個人由內而外地透露出少婦的嫵媚。
「林家的老太太可好相處？」賈母一張嘴就問道，「姑爺對你可好？」
「一切都好，老太太是個極好說話的人。」賈敏微笑著回道，「老爺對我也很好，娘親放心就是了。」
徐慧挪了挪身子，剛想張嘴就聽王氏說：「老太太在敏姑奶奶出嫁后就一直惦記著，你從前的院子也是天天都找人打掃，可見老太太對你多上心了。」一個姑娘家的院子比他們二房的西跨院都要大，進進出出都是一腳出八腳邁，比別人家的女孩兒都要嬌氣。
「娘親當然是疼我的。」賈敏覷了王氏一眼，「老太太在我出門前還吩咐我給娘親跟大嫂帶了些禮物，白芍，把老太太交給我東西拿來。」
白芍是賈敏的陪嫁，另一個丫鬟則是赤芍。白芍沉穩老實，赤芍容貌艷麗，各自的作用不言而喻。白芍端來三個小盒子，紫檀木的首先遞給了賈母，酸枝木的遞給了徐慧，最後一個白楊木的則交給了王氏。賈敏說道：「給娘親的是一套羊脂白玉的頭面，大嫂的則是銀質祖母綠寶石的頭面，給二嫂的則是赤金翡翠的頭面。這些都是老太太找江南的師傅做的，都是南邊的手藝。」
賈母滿意地點點頭。徐慧知道她肯定是有話要單獨跟賈敏說的，便識趣地先告退了。王氏撇了撇嘴，也跟著先離開。
「瞅著二太太今兒說的話，不知道的還以為二太太對敏姑奶奶心生嫉妒了呢。」給徐慧換了一雙合適的平底鞋后，李嬤嬤讓人端來熱水，才笑著跟徐慧道。
「可不是嗎，老太太對妹妹本就上心，哪裡需要她多嘴。」說話還這樣尖酸，怪不得老太太都有這個意思要把賈元春接到自己身邊教養了。有個這樣性子的娘，就怕她把賈元春也教成這樣的脾氣。「妹妹送來的東西先好好收著，我之前不是叫李元給我下單打造了一對比翼雙飛的鎏金珍珠簪子么？得空叫人拿進府里來，等妹妹回去的時候送給她。」
「是。」李嬤嬤道，「太太就要待產了，這段時間只怕也是要好好休息才是。」
「我知道的。」這幾天她的肚子經常隱隱作痛，只怕也是要生產的徵兆。今天要不是賈敏回府她也不會跑出去應酬，「產婆、乳母都準備好了吧？」
「早早就準備好了，老太太送來了兩個產婆，不過太太不放心，過了大老爺的路子往府里也送來了兩個。」孟氏也是擔心自己的女兒，正巧賈赦對自己母親送來的人有些不放心，所以一拍即合便添了人手。
「那就好。」徐慧揉了揉自己的腰，「我有些困了，嬤嬤扶我去休息吧。」
「是。」
就在賈敏在榮國府住對月的時候，徐慧也在九月二十九日作動。痛了一天一夜，產房裡終於傳來健康的孩子的啼哭聲，是個男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