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第二十一回

第二十一回夫妻談心游東府

「你今兒是怎麼了,眉頭一直皺著。」跟史家兄弟還有王子騰用過膳回來,賈赦的眉頭一直沒有鬆開過,徐慧抱著兒子一邊哄著,一邊問道。

「沒什麼,」賈赦輕輕地捏了捏自己兒子肥嫩的小臉蛋,「今天跟他們喝酒吃飯,談論之間倒覺得他們很是推崇甄應嘉。甄家雖然是咱們家的世交,但畢竟已經遠在兩地了。甄家在金陵經營已久,當地不少世家漸漸向甄家靠攏,長此下去只怕皇上心裡會忌憚。可是今天聽老太太還有其他人話語間對甄應嘉推崇至上,總覺得有些不妥。」

書里的賈赦荒淫無度不思進取,可眼前這個二十來歲的賈赦卻是有著自己的想法。也許是賈母偏心賈政讓賈赦死了積極向上的心,也許是心中的抱負得不到實現,徐慧不知道賈赦將來會不會像書里的那樣,但只要他保持這樣的想法,徐慧也不想讓他變成後來一味玩樂、不務正業的狀態。

「甄家我倒是聽說過,」徐慧回想起記憶中她父親徐景話里提起金陵甄家,「甄應嘉大人的姐姐如今是宮中正得寵的貴妃娘娘,甄應嘉大人也是有才幹的,只是正如你所說世家盤踞,皇上自是不喜歡的。只是咱們家跟甄家素來是世交,老太太跟甄老太君也是舊識,咱們又能說些什麼呢。」

「也只能這樣看著了。」賈赦嘆道,「好在甄家遠在金陵,咱們漸漸疏遠就是了。」

只怕也難,就賈母那個性子,甄家這樣鼎盛,她肯定不會放過跟甄家交往的任何機會。徐慧讓莫氏把孩子抱下去,又道:「說來我還想到一件事。老太爺已經去世這麼些年,你也承襲爵位三年有餘了,咱們府牌匾是不是該換一下呢?到底你襲的是一等將軍的爵位,這『敕造榮國府』卻是賞給老太爺的,咱們總得識趣點,別叫皇上不高興。」

皇帝年紀漸漸大了,疑心也開始變重。也許這幾年他會一直記得賈代善的救命之恩,可以後呢?皇權至上,在皇帝看來賈代善救他是本份,現在念著這份救命的恩情,不擔保一輩子都念著。如今甄貴妃的兒子跟皇后的兒子漸露鋒芒,說句不吉利的,老皇帝可能一輩子都是皇帝呀。

「這個我也想過,只是你覺得老太太會讓我上摺子請求卸下這個牌匾么?」賈赦很了解自己的母親,「敕造榮國府」代表著皇帝對賈家的無上榮寵,就是為了面子著想,他母親肯定不願意這樣做。

「老太太雖然是長輩,但也不過時一個身居后宅的婦人。此事雖然關乎府里內部事務,但更多也是為了賈家一脈將來著想。」徐慧歪了歪腦袋,「老太太就是有心反對,一旦摺子呈了上去,她也無計可施。而且此事你也不必一個人擔著,先跟二老爺說清楚比較好。老太太喜歡二老爺,有他參與也可以分去老太太的一部分怒火。」

「你倒是蔫壞蔫壞的。」賈赦出聲笑道,「我那個好二弟飽讀聖賢書,君臣之道跟他說一說也就對了。」

還說我蔫壞,你不也一樣么?徐慧瞥了一眼賈赦,心裡嘟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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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敏跟林海是在初三那天回來的,恰巧東府下了帖子過來請她們過府飲酒,賈母見天氣寒冷也不大願意出門,便叫徐慧、王氏跟賈敏去東府,林海則跟賈赦、賈政一起去走訪親戚。

寧國府如今的管家人是賈珍,世襲三品爵威烈將軍。他的父親賈敬雖然是賈家族長,但卻喜好煉丹,百事不問,府里的事情都交由賈珍跟他的妻子尤氏打理。尤氏並非賈珍原配,賈珍原配幾年前在給賈珍誕下嫡子之後血崩而亡,尤氏是續娶的繼室,出身不算好,所幸對賈珍的兒子賈蓉不錯,凡是也依著賈珍,所以賈珍對她還算好。

「今兒怎麼不見蓉哥兒還有薔哥兒?」徐慧脫下外頭罩著的織錦鑲毛斗篷,向站在一邊的尤氏問道。

「他們兩個跟著老爺到前頭去了,說是給叔叔們請安。」賈珍跟賈珠同輩,見到徐慧她們都得喊一聲嬸嬸,尤氏年紀雖然比徐慧要年長,但輩分卻是低一倍,所以說話時也格外恭敬,「今兒是我來招待敏姑媽跟兩位嬸嬸。」

「都坐下吧,這樣拘禮做什麼。」賈敏笑道,「聽說蓉哥兒還有薔哥兒去年就到家學讀書了,現在功課如何?」

尤氏臉上閃過尷尬的神色,支支吾吾地道:「我一個婦道人家,字也不識多個,哪裡清楚這些。老爺說還不錯,便也就是不錯了吧。」

賈薔是寧國府的正牌玄孫,只可惜父母早亡所以一直由賈珍照看著長大,跟賈蓉是哥倆好。賈珍喜好聚賭也喜好女色,有這樣一個父親,那兩個孩子自小耳濡目染的哪裡能學好。尤氏這樣支支吾吾的,只怕賈蓉跟賈薔也是不愛讀書的人了。徐慧抿了一口君山銀針,道:「家學里的師傅都是咱們自己族裡人,教起學來也會盡心些的。要真是學不好,就跟珠哥兒一樣請個師傅回來教便是了,眼下珠哥兒讀書這樣好,就是那個師傅的功勞。」

王氏頭一回覺得自己的大嫂說話這樣得她的心,也跟著笑道:「可不是嗎?瞅著蓉哥兒跟薔哥兒都是精靈的,只要用心讀書肯定能學好。」

尤氏也不知道該如何接話,她素來嘴笨,能嫁入寧國府當個繼室主母已經是走大運的事情了,哪裡敢在賈蓉跟賈薔的教育問題上多嘴。賈珍又不喜歡嚼舌的女人,她這個填房也只能看著兩個哥兒天天玩樂罷了。

賈敏這幾個月在林家開了不少眼界,也知道尤氏現在肯定是很尷尬的,便貼心地轉移了話題:「不是說請咱們過來飲酒賞花嗎,趕緊送上來好東西吧。說好的,不是好酒我可不喝。」

「哪裡敢怠慢敏姑媽。」尤氏感謝地看了賈敏一眼,「都是上好的玫瑰醉,是咱們老爺從西北弄回來的好東西,聽說宮裡的娘娘也喜歡喝。」

「這不是貢品嗎,珍哥兒怎樣拿到的?」徐慧嗅了嗅杯中的液體,玫瑰的香氣凜然,混著些許酒精的味道,獨有一股風味。她小小地抿了一口,入口醇香,咽下去后才回起酒的凜冽,不愧是貢品。

「是拜託了保齡侯爺給運回來的,雖說是貢品,但總有流通在外邊的時候,這幾瓶可是花了好大的價錢才買回來的。」尤氏笑著道。

就如同瓷器那般,即便是官窯里出產的瓷器也總有一等品跟殘次品之分。一等品是要運進京城進獻宮中的,而殘次品要麼就是打碎了煅燒,要麼就是拿出去偷偷賣掉,這都是不能擺在明面上說的但是大家心裡都有數的規則。貢酒也是如此,只不過徐慧啖了幾口,倒不覺得這批酒有什麼不足之處。

「味兒極好,跟我在王家喝的差不離的味道。」王氏抿了幾口,不得不感慨東府這回可是撿了大便宜了。

「那是自然,這可是真東西。」尤氏臉上帶著得意,壓低了聲音道,「所以才花了這麼多錢。聽說西北那個酒窖子最近多釀了好幾批酒,出了進宮到京城之外,不少都是拿出去賣的。」

「這樣大膽,難道他們那些人就不怕皇上怪罪嗎?」賈敏微微蹙起眉頭,「表哥也不多管管?」

「山高皇帝遠,這事兒保齡侯也是參了一腳的。」尤氏不甚在意地道,「一瓶酒就能賺這麼多,」她伸出手指比了比,「這其中酒窖的人拿一部分謀利,又給保齡侯爺送去一成,這路上還得各處打點,叫各省官員『高抬貴手』。有了錢,誰會這麼傻開口斷了自己的財路呀?」尤氏樂呵呵地說道。

徐慧微微挑起了眉,見賈敏也是一臉不痛快,只能暗地裡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別再多說。倒是王氏聽得津津有味,恨不得自己也參股一份賺了私房錢。徐慧擱下手中的酒杯,拿過帕子擦了擦嘴角,道:「此事還是不要太張揚比較好,皇上可能沒留意,但京里總有人看著的,都察院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別叫他們抓了把柄才好。」

尤氏跟王氏卻不甚在意,只覺得徐慧是杞人憂天。四王八公在京城裡紮根這麼久,皇上從來沒有顯露出要對付他們的意思,這些小事算得了什麼。

賈敏也是放下手中的酒杯,借口回去還有事忙不宜多飲酒,便拉著徐慧一起到園子里走走。裹了裹身上的大紅羽紗面鶴氅,賈敏折了一枝梅花,思索了小半天才對徐慧道:「今兒我才知道咱們家的人這樣肆無忌憚,雖說此事不是咱們家引發的,但明眼瞅著外頭有人濫用私權謀利,珍哥兒卻不將此事上稟,等將來東窗事發,皇上只怕會怪罪知情不報呀。」

「你沒聽見么?此事牽連甚廣,只怕牽涉其中的官員也有不少。」這樣完整的一條銷售路子肯定不是一天兩天形成的,「咱們身居內宅,也不好多說什麼。」

「只是沒想到表哥他……」賈敏嘆了一聲,「官場往來深如海,我算是明白了。」

「別多想了,你皺著眉回去,老太太見了肯定要過問的。」徐慧也折了一枝梅花,「水深難行,咱們就當做不知道吧。」

賈敏抬眸看了徐慧一眼,將她的話咀嚼片刻后終於是想明白了,便輕輕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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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房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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