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第二十三回柳氏歿疑雲四起
又是一日進宮請安的時候,徐慧送了賈赦上朝後便換上朝服,繁重的朝冠下別出心裁地簪了一支鑒銀鑲南珠珠花的簪子,卻也顯得格外別緻。因著賈赦承襲一等將軍的爵位,徐慧外命婦的級別自然而然地就是一品夫人,比王氏的五品宜人倒要尊貴不少,這不剛剛出了院子,就能看到王氏投射過來的羨慕而又略帶嫉妒的眼神。
皇后還是那樣的雍容華貴,絲毫沒有因為自己兒子被封為郡王而得意張狂。她穿著暗紅金線綉雲紋蜀紗鳳袍跟明黃色大朵簇錦團花芍藥紋錦長裙,髮髻上簪著三兩支赤金銜紅寶石鳳釵,雙手捏著帕子交握,淺笑著說道:「許久不見你了,瞧著臉色倒還不錯。」
「多謝皇後娘娘關心,妾身一切都好。」賈母笑著道,「五皇子如今分府出宮,又在朝堂上領了差事,娘娘心裡也算安定下來了吧。」
徐慧交疊發在身前的左手尾指微微一翹,賈母從前還想著甄貴妃所出的順郡王呢,今兒來到皇後跟前倒是說起和郡王來,這副真心實意的模樣還這能騙人。她摸了摸手腕上的嵌明鑽海水藍剛玉鐲,微微垂下了眼眸。
「不過是歷練一下而已,他還嫩著呢……」皇后笑著剛想說些什麼,守在門外的宮女便進來稟告。徐慧明顯看出皇后臉上閃過一絲惱怒跟一絲不滿,但還是低聲吩咐了那個宮女繼續,才笑著道,「甄貴妃難得今日來給本宮請安,你們也見見她吧。」
甄貴妃最近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兒子封了郡王入了戶部,皇帝對她又是寵愛有加,她宮裡的一個小貴人如今又有孕,等將來生產後她身邊便能再撫育一個皇嗣了。只見她昂首闊步走進來,衣袂翩飛,華麗的驚鴻髻上戴著一支掐銀絲綴珠金鳳凰的簪子,金光閃閃。宮中嬪位以上的妃嬪雖然可以佩戴鳳簪,但只有皇后的鳳簪是五尾造型的,其餘的只能是四尾、三尾或者更低。可甄貴妃頭上鳳簪的鳳凰造型卻是五條尾羽,明顯就是來向皇后示威。
徐慧覷了皇后一眼,只見她淡定從容,似乎沒有見到甄貴妃頭上那支簪子那般,不由得為皇后的氣度所折服。隨著賈母起身一塊兒給甄貴妃請安之後,她才又重新坐下來,聽著甄貴妃嬌滴滴地說話。
「妾身今兒服侍皇上起來晚了,所以也誤了來給皇後娘娘請安的時辰,娘娘不會怪妾身吧。」甄貴妃撥弄著茶盅的蓋子,翹起的尾指上金絲琉璃護甲襯得肌膚越發白皙。
「皇上的事情才是最要緊的事情,況且妹妹身子孱弱,偶爾不來也是常有之事,我又怎麼會怪罪呢。」皇后淺笑道,「你宮裡的謝貴人如今懷孕四個月了,你作為主位娘娘得好生看著才是。皇上已經發話,只要謝貴人誕下皇嗣,無論男女都封為嬪,獨居一宮。此事謝貴人尚不知情,你回去之後記得跟她好生說說。」
甄貴妃的臉上瞬間變得十分難看,卻不能在此發作,只能僵著臉起身道「是」。
徐慧注意到賈母跟王氏的表情剎那間變得複雜起來,猜測她們估計也是覺得甄貴妃雖然得寵,但手段到底不如皇后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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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宮裡出來,剛換好一身常服,羅姨娘就慌慌張張地走了進來,「撲通」一下跪在徐慧跟前,急聲道:「太太,柳氏怕是不好了!」
徐慧一皺眉,連聲問道:「怎麼回事?前兩天不是說將養一番就行了嗎?」
「妾身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前兩天剛剛好轉了,今兒一早就發現她又發起高燒來,身上又出了好多疹子!」羅姨娘膽子小,怕柳氏是得了什麼傳染病,早早地就去請了大夫,大夫診斷過後只說是風寒,隔離幾天喝葯靜養就好,卻不想今天卻是惡化了,還全身出現鮮紅色的皮疹。
「大夫瞧過了嗎?」看樣子不像是普通的感冒,倒像是出現傳染病了!
「方才又去請了一位大夫過來,說是猩紅熱。柳氏如今都暈厥過去了,全身的疹子都是鮮紅鮮紅像是出血那般,大夫說只怕是救不回來,叫咱們提前準備後事了。」羅姨娘聽說過猩紅熱,那可是致死的傳染病呀!那個柳氏跟她還有秋姨娘生活了這麼長一段時間,也不知道有沒有傳給她,所以她也不敢再多延遲,等著徐慧回來就趕緊來稟了。
「叫大夫時刻準備好,該怎麼隔離就怎麼隔離。進出過柳氏院子的人都要拘在一塊兒,別叫她們到處走動。」好在之前柳氏就因為咳嗽所以一個人分居到一個偏僻的院子了,要不然後果就不堪設想了。徐慧抿了抿唇,吩咐一邊的李嬤嬤,「找老大夫來開些方子,給咱們院子的人喝了,做好預防措施,榮禧堂的人沒有我的允許不許踏出去半步。」
「是。」李嬤嬤連忙下去準備。
「羅氏,你也回去好生養著,大夫送來的湯藥一定要按時喝,知道嗎?」徐慧又看了看跪在下首瑟瑟發抖的羅姨娘,「你跟她接觸得少倒不必害怕,平常心就是了。」
「是。」羅姨娘到底有些不放心,但既然徐慧都這樣說了,她就只能先應承著。
兩天後,柳氏因為醫治無效最終撒手人寰。因為感染的是猩紅熱,所以她的屍身連同曾經用過的器物、衣裳還有被褥等全部都焚毀殆盡,半點痕迹都沒有留下來。她所住過的屋子都灑了生石灰,又燒了滾燙的葯汁熏屋,用盡了所有手段確保無誤后才打開門窗,讓太陽直曬七七四十九天。
徐慧處理完這些之後冷靜下來,就覺得柳氏此次病倒太蹊蹺了,明明前不久還只是風寒,怎麼隔離之後就變成猩紅熱呢?而且病情爆發的速度也忒快了,快得讓人有些措手不及,柳氏便一病嗚呼了。如今她用過的東西為了防止疫情傳染都打碎砸爛焚燒成灰燼,要調查只怕也是難事了。
「太太怎麼皺著眉頭?」李嬤嬤端來一碗冰糖百合馬蹄羹,「太太前不久為府里諸事忙著,晚上也睡不好,這百合有清心寧神的功效,老奴命人制了碗甜羹來,太太趕緊吃了吧。」
「我只是在想著柳氏的事情罷了。」徐慧接過瓷碗,「她娘哭得傷心,我看著也動容。而且我覺得柳氏的死不簡單,只可惜她的東西全都因為怕疫情擴撒所以毀了,如今只怕也追查不出是不是有人動了手腳。」
「聽太太這樣說,老奴也覺得有些不妥。」李嬤嬤道,「不如徹查一下這些天伺候過柳氏的人吧,要真是發現什麼不妥的話肯定會有人察覺出來的。」
「如今伺候她的人尚在隔離中,咱們只怕也問不出個所以然。」徐慧抽過帕子擦了擦嘴角,「先派人好好查查秋氏跟羅氏。羅氏這麼迅速就能知道柳氏發起高燒全身出疹,只怕也是有人告知她的,不然以她膽小的勁兒,哪裡敢跑去看柳氏?」
「聽說柳氏得寵,讓羅姨娘跟秋姨娘很是嫉妒,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樣所以……」李嬤嬤道,「只是兩位姨娘都不是膽子大的人。猩紅熱如何傳進府的也是個問題,料想她們也不敢就這樣明目張胆地把病害帶進來吧。」
「她們不敢,不等於其他人不敢。」徐慧哼笑了一聲,「不是她們做的,不還有個霍氏嗎。」
「於姑姑說霍氏這段時間十分乖巧,並沒有什麼不妥的地方,不過於姑姑也是要管著整個針線房,說不定也有疏忽的時候。」李嬤嬤分析著,「那老奴先吩咐人仔細查查。」
「嗯,去吧。」徐慧點點頭,「別聲張就是了。」
「老奴知道分寸的。」李嬤嬤一頷首,便連忙下去吩咐人細細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