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三姑娘誤會了。剛剛是夫子眼拙,沒留心看錯了。這條綉帕細細看來,著實為上品。」見莫菱裳伸手過來搶綉帕,女夫子慌忙側過身子,避過莫菱裳的手揚起綉帕贊道。
伸出去的手頓住,莫菱裳意味不明的笑笑:「夫子的大意實在要不得。萬一學生不小心說溜嘴,將夫子的話轉告五妹妹和母親,那可就不得了了。」
莫菱裳這是在威脅她?拿著綉帕的手僵住,女夫子乾笑不已:「三姑娘說笑了。」
「說笑?學生從不說笑。」莫菱裳一臉嚴肅的看了一眼女夫子,轉身離開。
「三姑娘這是去哪?」看著莫菱裳的背影,女夫子的心裡一陣驚慌。
「夫子不是說教不了學生?學生這就離開。」她從來都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今日之事甭想三言兩語揭過。
「三姑娘請慢著。」一改之前的傲慢,女夫子幾近恭謙討好的攔在了莫菱裳的身前。
莫菱裳停下腳步,帶著些許不耐煩的看著神情緊張的女夫子:「夫子還待如何?」
「請三姑娘饒恕夫子的愚鈍。方才夫子不但看錯了這條綉帕的針法,亦看錯了三姑娘的資質。其實三姑娘資質甚高,實屬難得。」女夫子硬著頭皮說著違心的話語,祈求之意盡在眼底。
狀若疑惑的望著面色誠懇的女夫子,莫菱裳強忍下到嘴的諷刺。都說有些人喜歡睜著眼睛說瞎話,那副醜惡的嘴臉也不過如此了吧?
「三姑娘一定要相信夫子此刻絕非虛言,更無半點不敬之心。」同樣是庶女,莫菱妙卻不如莫菱裳這般與六太太親近。她不敢賭兩位姑娘究竟誰在莫園的地位更高,更不敢趟這本就與她無關的渾水。
「夫子可是真心話?」據她所知,這個女夫子是三年前來的莫園,也只教了莫菱妙這一位莫園姑娘。何以第一次見面就找她的茬?心思一轉,「莫菱妙」三個大字在莫菱裳的眼前來回晃動。
「三姑娘明鑒。片刻眼拙已是極大的罪過,豈敢一錯再錯?」她必須安撫住眼前這位只有十歲的三姑娘,否則她在莫園再無立足之地。一旦被趕出莫園,她在上京的名聲將徹底盡毀。
連「明鑒」之詞都說出口了,可見女夫子的驚慌失措。莫菱裳勾起嘴角,淡淡的笑開:「是,學生知曉了。」
捂著胸口長舒一口氣,女夫子試探的問道:「既然如此,咱們現在就開始上課?」
「嗯。已經耽誤了不少時辰,馬上開始吧!」下巴微仰,莫菱裳挺直著背走到一旁坐下。
莫菱裳的態度並不張揚,卻令得女夫子忽然產生一種這位莫園三姑娘甚是倨傲的不詳感。壓下心頭不該有的畏懼,女夫子努力靜下心來。
接下來的氣氛算不上很好,卻也安穩的渡過。待莫菱裳起身離開的時候,女夫子的臉色不自覺的帶上了諂媚:「三姑娘慢走。今日就不留課業了,三姑娘回去好好歇著就好。」
「夫子有心。」相對女夫子的熱情,莫菱裳的態度就顯得冷淡許多。象徵性的點點頭,沒有任何遲疑的徑直離去。
莫園的姑娘果然沒一個好惹的。女夫子自認倒霉的搖搖頭,收拾東西回了莫園特地為她準備的小院。
提著綉籃走進宋氏的院子,莫菱裳畢恭畢敬的行禮:「菱裳給母親請安。」
「三姑娘今的不是第一日見夫子嗎?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很是意外莫菱裳會在不是請安的時辰出現在她的屋內,宋氏疑惑的問道。
「菱裳的綉活太差,夫子本是不想教的。好在菱裳搬出母親和五妹妹的名字,才得以保全綉活課上的安寧。」莫菱裳從不覺得她是良善之人。只要惹了她,她絕不會輕言放過。
「怎麼回事?」區區一個夫子逼得莫園姑娘不得不抬出嫡母和嫡妹來說事,她倒是頭一回聽說。
「夫子見了五妹妹清早送菱裳的綉帕,直說菱裳的綉品上不了檯面,簡直丟盡莫氏綉坊的顏面。比不得八姑姑,也比不得芬姐和巧姐,還說菱裳這個的學生她教不了。女夫子說完就走,菱裳不得已之下只得搬出母親和五妹妹才留住女夫子的腳步。」緩緩道出事情的前因後果,莫菱裳微微低頭,將順手拿回來的綉帕遞到宋氏面前,「綉帕被夫子丟在地上狠狠的踩了一腳。菱裳還沒來得及去清洗。」
「放肆!」怒喝著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宋氏怒髮衝冠的模樣鎮住屋內一眾下人。
「母親,菱裳不是有意的,菱裳只是不想第一日見夫子就被厭棄。」早已預知宋氏的怒火,卻沒想到宋氏會猛然拍桌。莫菱裳嚇的身子一哆嗦,戰戰兢兢的回道。
「好大的膽子!簡直是欺人太甚!哪裡請來的人此般不知所謂,居然敢斥責起我莫園姑娘?趕出去!」莫菱裳手中的綉帕沾滿了灰塵,刺的宋氏眼睛發紅,羞辱難當。她手把手教出來的綉帕上不了檯面?還丟盡了莫園的顏面?甚至讓那個所謂的夫子不屑到轉身離開,不教莫菱裳?莫大的諷刺令得宋氏胸悶氣躁,心都開始發疼。
「太太息怒。」那位女夫子是太太親自挑選回來的。若是由太太趕出去,未免有些自掌嘴巴。
「息怒?此事沒得說,立刻將那夫子趕出莫園!」眼下的宋氏哪顧得上那麼多?奮力一揮手,鐵了心的趕人。
「可是太太,那位夫子是…」遲疑的看了一眼沒有離開的莫菱裳,余媽媽仍是盡職的提醒道,「那位夫子是您為大姑娘選回來的。」
「我選回來的又怎樣?我有眼無珠,被蒙蔽了雙眼不行?枉費她教了大姑娘三年,我倒是沒看出半點蹊蹺來。如今在莫園有了些年頭就張狂起來了?真以為我不敢治她?」莫菱裳手中的綉帕未有收起,安安靜靜的放在宋氏的眼前。氣不打一處來的宋氏把話說得很絕,絲毫沒有挽回的餘地。人啊,最忌諱的就是沒有自知之明。哪怕真的在莫園站穩了腳步又怎樣?主子就是主子,還能低過她們這些奴才去?
「是。」見宋氏不由分說的架勢,余媽媽只得應下。現在再多說,無疑是火上澆油。
「馬上去!」上京何時缺了夫子?以莫園之名,還請不來更有名的夫子?索性靈兒過兩年也要換夫子,倒不如趁現在換了,正好免去以後換夫子的閑言碎語。嫡母厚此薄彼固然常見,太過明顯總是會落人口實。
「是。」見宋氏態度堅決,余媽媽不敢再停留。
就知道宋氏會順理成章的為莫菱靈換回一位好夫子,莫菱裳眨眨眼,默然不語。之前為莫菱妙選夫子時,宋氏不過是順手一點,隨口一說。據她所知,上京最有名的女夫子乃靜安公主所在的齊家及御史府肖家所請的蘭夫子。
據聞那位蘭夫子不僅擅長綉活,連同女誡也一併熟悉知曉。不比今日所見的女夫子直接住在莫園,而是在上京另有住處,不曾住在任何一府。此般一來,蘭夫子便沒有任何束縛,可以同一日不同時辰教導諸多大家小姐。也正是因著這個緣故,蘭夫子不僅是齊府的夫子,同時也是肖家的夫子。
雖然不知宋氏能否請動蘭夫子前來莫園,但至少會比現今這個夫子來的上心。畢竟,不管怎麼說都是為莫菱靈挑選的不是?
是日,當聽說女夫子被趕出莫園的消息時,落月和莫菱妙驚詫的差點沒從椅子上摔下來。
「莫菱裳的手段可真是高明。咱們低估她了。」再大的震撼也抵不過盤算落空的恨意,落月的臉色黑如鍋底,心中氣極。
「居然把女夫子趕出莫園?還真是不容小覷。」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莫菱妙手中的茶杯「啪」的落地,摔得粉碎。
「妙兒,如是一來,咱們倒不好輕舉妄動了。」必須馬上通知姐姐,暫且不要驚動老夫人。對付莫菱裳,她們必須從長計議。
「為何不能動?她越是囂張,咱們才越好動手。儘快告知大姨將此事傳到老夫人的耳里。」她就不信,老夫人能坐視一個庶女肆意妄為的趕走夫子。
「可是此事是宋氏發的話,莫菱裳完全有理由脫身。」要是沒有宋氏,莫菱裳一個庶女怎麼可能逼的走女夫子?女夫子這一走不要緊,害的她們白白損失了送過去的一百兩銀子。
「沒有莫菱裳從中攪和,母親會發話趕人?這件事與莫菱裳脫不了干係。老夫人不可能不知曉其中玄機。就是大太太,這次也絕對不可能站在莫菱裳那一邊。」庶女將嫡母玩的團團轉,算莫菱裳的本事,也是莫菱裳的災難。不管是老夫人還是大太太,莫菱裳的舉動都是身為正房的她們最忌諱的事情。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蘭夫子?你的如意算盤倒是打得響!」斜睨了一眼狀似乖巧的莫菱裳,宋氏笑的極具深意。
「啊?母親不打算為五妹妹請來蘭夫子?」一臉無辜的回視著宋氏,莫菱裳扯扯上衣下擺,狀若不經意的問道。
「你…」狠狠的深吸一口氣,宋氏冷下臉,「行,就蘭夫子!就算有了蘭夫子,你又能如何?」
「不能如何。只是小小的攀攀關係罷了。」莫菱裳低下頭,小聲嘀咕道。
「啊?攀關係?裳兒,你…你怎麼可以隨意跟我攀關係?」宋氏沒有聽清,蒙面男主卻是聽得一清二楚。
「你先浮出水面再說吧!」不屑的別過頭,莫菱裳鄙視道。
「我…我這就去找我奶奶…」蒙面男主委屈萬分的淚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