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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美貞敲門進來,看到陸誠睿已經收拾好行李箱,上前道:「才回來兩三天,就不能多住幾天嗎,要是怕你們領導不準假,讓你爸爸跟他們打個招呼。」
「不用了,媽,我們訓練任務很緊,我這回的假期本來就不長。」陸誠睿不想留在北京,回到北港,能撫平他心頭的痛。
趙美貞自然知道他來去匆匆的原因,既心疼又有些生氣,「上回我不是跟你說過了,顧家的婚事你不願意就算了,你要是因為她,賭氣不回北京,把我和你爸爸置於何地?」
「媽,您多慮了,不是因為她。」
「那又是為什麼?」
「不為什麼,就是想回去了。」
「你眼看著就三十了,早就讓你調回北京,你就是不肯,你老是在北港,怎麼娶媳婦生孩子?」趙美貞一說起這個話題就忍不住要激動,總覺得兒子是被顧藻耽誤了,也是被覃家那小丫頭耽誤了,以至於三十了還沒個女朋友。
「將來的事將來再說吧,我暫時沒有結婚的打算。」陸誠睿一直迴避這個話題。他這次回京,只說是探親,也沒說是來找果果。
「你該不會是還惦記覃家那丫頭吧?那丫頭已經走了四年了,她要是心裡真有你,不會四年都不給你個音訊,你何苦為了她耽誤自己?」趙美貞最怕的就是兒子心裡還惦記果果,那會耽誤他一輩子的。
陸誠睿停下手裡的動作,思量半晌,才悵然道:「她已經回來了,但是……不肯跟我在一起了,我爸和覃叔一天不放下矛盾、握手言和,她就一天不會回到我身邊。」
趙美貞愣住了,哪裡會想到這種情況,驚訝過後,她又有些生氣,兒子這種失魂落魄的神情,分明是被那個小丫頭給折磨的,不由得氣怒攻心,「她一去四年,回來就對你說這樣的話?小誠,她這樣你還覺得她心裡有你?」
「四年前,我和顧藻訂婚的消息我一直沒告訴她,但其實她早就知道了,她也知道您和我爸因為她爸爸的緣故不會喜歡她,不希望因為她讓兩家關係變得更差,所以她才會離開我。」陸誠睿的心漸漸平靜下來,平心靜氣的跟母親說了這番話。
眼見兒子到了這步田地還在為覃果果開脫,趙美貞心裡很不好受,兒子這是有多喜歡那女孩兒呀,她做什麼都是對的,哪怕四年前出走,現在又甩了他,他依然為她說好話。
「既然這樣,她都想開了,你又何必陷在困局裡,你要回北港冷靜冷靜也隨你,但我和你爸爸都希望你振作起來,天涯何處無芳草,婚姻這回事,遠不是你想的那麼浪漫,到頭來終究是兩人一起過日子。」
趙美貞自然希望兒子能放下這段感情,他還年輕,有的是選擇的機會,何苦這樣自尋煩惱,就這一個孩子,她和丈夫向來疼他,哪裡忍心見他這樣傷心。
「媽,您不用為我擔心,我有分寸。」陸誠睿不想讓父母為他擔憂,他都快三十了,不能在父母身邊陪伴已經是不孝了,再讓他們替他操心,就太不應該了。
看著兒子孤單的身影,趙美貞越想越難過,默默的離開了他的房間,想著等丈夫回來,要跟他商量商量這件事。
陸逸東聽說了兒子的情況之後,沒有立刻發表意見,而是陷入了沉思。
這四年來,他和妻子沒少為兒子的婚事操心,私下裡也曾商量著,既然已經退了顧家的婚事,他的事情讓他自己做主也就罷了,再怎麼說,他們也不想逼得兒子不回家。
趙美貞道:「逸東,你看這樣好不好,我去找覃家那丫頭談談,一方面探探她口風,另一反面……我也確實想看看她到底怎麼樣,萬一小誠就認準她了,我們也好有個準備。」
陸逸東沉思半晌,才道:「也好,你看看吧。」說罷,他埋首書桌上的內參。趙美貞知道,丈夫點這個頭不容易,那全是為了心愛的兒子,才會點這個頭,兩家的恩怨畢竟是上一輩人的事了,因為這個而讓孩子們跟著受苦,當父母的於心何忍。
趙美貞打電話到覃家,接電話的是保姆。
果果從樓上下來的時候,保姆告訴她,有個姓趙的女士找她,果果疑惑的走過去接起電話,禮貌的問好。
「你好,果果,我是小誠的媽媽。」趙美貞自報家門。果果驚訝的無以復加,哪裡會想到,小誠的媽媽會主動找上她。
「阿姨,您好。」果果很快從震驚中恢復。
「冒昧打擾,實在不好意思,我是想問問,你有沒有時間出來跟我見個面。」趙美貞企盼著問。
果果猶豫片刻,說了一聲好。不管怎麼說,這是她深愛過的人的媽媽,長輩約她見面,出於禮貌,她也得答應。
「那就好,我請你喝咖啡。」趙美貞跟果果商定了見面的時間、地點。
果果放下電話,心情沉重,猜測著對方要跟她談些什麼,四年前他們家那麼反對他倆戀愛,甚至迫不及待的替兒子訂了婚,四年後自己如他們所願的跟他們的兒子分手,陸家人怎麼還會找上她?
儘管早有心理準備,趙美貞見到果果的那一瞬間還是眼前一亮,心裡感嘆著,這女孩子長得果然好,不僅僅是漂亮,還有一種說不出的動人氣質,纖細的身材清純的面容讓她看起來特別令人想呵護。
難怪兒子喜歡的跟什麼似的,這樣的美人兒,不喜歡就奇怪了,如果她不是覃嘉樹的女兒,如果自己早一點見到她,這兒媳婦她是要定了。
果果見趙美貞看著自己那種微笑著的溫柔表情,倒也不拘謹,禮貌的跟她打招呼,說話分寸而又得體,讓趙美貞越發喜歡。
「小誠經常說起你,我也一直想跟你見見,可惜你在國外沒有機會,今天我冒昧的約你出來,果果,你不會覺得我唐突吧?」趙美貞柔聲細語的問。
果果搖搖頭,「能跟您見面,我很高興的。」
眼前這位太太,舉止端莊、氣質高雅,一看就是上層女人的氣質,曾經,果果企盼著陸誠睿能帶她回家見她一面,可是她沒有等到,如今,對方主動找上門,她卻沒有了當初的心情。
兩人交談了一會兒,趙美貞話鋒一轉,說明來意:「果果呀,小誠回北港去了,他說他近期都不會回來,我跟他爸爸怎麼說他都不聽,眼看著我倆一天比一天上了年紀,我們都希望他能調回北京工作,可他就是不願意,你能不能……方便的時候勸勸他。」
趙美貞殷切的目光讓果果一陣為難,她已經和陸誠睿說得很清楚了,分手也分得明明白白,這時候叫自己勸他,算什麼呢,當初他們家不是迫不及待要斷絕他倆的姻緣嗎?
看出果果的猶豫,趙美貞索性握著她的手道:「我知道,你和小誠早就分手了,我這個要求有些不近人情,算我求你,你勸勸小誠,不要那麼固執,不聽家裡的話,趁年輕調回來還能往上升,以後的話,職位和機會都不好安排。」
「您和陸伯伯都勸不了他,我說的話,他也不一定能聽。」果果並不想輕易跟趙美貞承諾什麼。陸誠睿的脾氣她也知道,她不跟他好了,她說什麼,他都不會照辦。那傢伙性格一直別彆扭扭的,幾年來始終那樣。
「他聽的,果果,你的話他一定聽。」趙美貞把果果的手握得更緊了,彷彿果果就是她兒子的救星,能把他從北港帶回來。
果果沉默了一會兒,實在沒法不表態了,才道:「阿姨,我試試吧,但我沒有把握能勸得動他。」趙美貞這才道:「謝謝,不管成不成,阿姨領你這個情。」
又端詳著果果,趙美貞嘆息著想,假如當初沒有顧家那些事,兒子還跟她在一起,只怕這時候早已調回北京了,一個人常年在外面,讓父母跟著擔心,偏偏父母的話他還聽不進,真是頭疼。
果果禮貌的剋制著想逃離這裡的衝動,忍耐著,讓趙美貞把她從頭到腳研究個透。
回到北港以後,陸誠睿很快投入了訓練,也許是為了分散注意力,讓自己忘記感情上的煩惱,他比之前更加賣力的訓練,同時,對新來的士兵也更加嚴格。
對此,其他人都很奇怪,陸誠睿自從兩年前升任大隊長以後,已經不再帶新兵訓練,這回怎麼親自帶了,而且還那麼投入,可誰也沒敢去問他,陸隊長在他們眼裡是嚴厲而神秘的。
這天中午,陸誠睿正吃飯,基地政治部打電話給他,告訴他一個會議通知。
「什麼事兒這麼急,非得午休的時間開?」
「很重要,你去了就知道。」
對方語焉不詳,陸誠睿好奇的想,會有什麼事呢,難道有大人物來視察,還是又要有實戰演習了?這兩年局勢緊張,幾乎年年搞多軍種參與的海上對抗演習,他參加過兩次,每次都覺得受益匪淺,想到這個,不由得有種躍躍欲試的興奮。
基地指揮部的大會議室里,軍官們落座之後,總指揮蔡振海開始講話,通知在座的眾人,艦隊司令員覃嘉樹少將即將到北港基地來視察,為了迎接首長,基地將搞一次小規模的實戰演習。
原來是覃嘉樹要來,陸誠睿吐了口氣,自從跟果果戀愛,這位長輩在他心裡的地位就發生了改變,再也不似先前那樣不屑,怎麼說,這也是他心上人的父親,更何況,覃嘉樹這次來視察的時間也太巧合了。
想到覃嘉樹,陸誠睿就不能不進一步想到果果,他始終不願相信果果是真的愛上傅桐,始終覺得果果只不過是把傅桐當做擋箭牌,他倆相處的感覺,完全不像是戀人。
會議結束后,蔡振海把陸誠睿單獨留下來,要跟他談談。
辦公室里,蔡振海示意陸誠睿坐到他對面,問他:「你最近怎麼了?有人跟我反映,你虐待新兵。」
「無稽之談,我什麼時候虐待過新兵,您不要信他們的話,就算我對新兵要求很嚴,也稱不上是虐待。」
不知道是誰在領導面前打了小報告,陸誠睿知道,這事兒他非解釋不可,部隊上早就三令五申,不許虐待新兵,他參軍多年,一向很遵守各項制度。
「我聽說,有好幾個新兵都尿血了,雖說這和個人體質有關,可你作為大隊長,有沒有想過這會造成什麼後果?」蔡振海的語氣嚴肅了許多。
陸誠睿道:「我早就諮詢過醫生,新兵發生尿血現象,跟他們對訓練強度不適應有關,隨著訓練的深入,這種現象會減少,我們都是從那一步走過來的,尖刀連不是誰都能進的。」
蔡振海微微的搖了搖頭,「這件事既然有人反映給我,你心裡最好有數,萬一有人向上面舉報說你虐待新兵,那問題就嚴重了,覃司令員下周就來了,你可別在這節骨眼上出事。」
「我知道,我以後會注意,多謝蔡總關心。」陸誠睿心裡盤算著,覃嘉樹這次來檢閱,海軍陸戰隊是必然檢閱的兵種,一定要認真對待,不能對不起自己這幾年的辛苦努力。
回到隊里,他召集了指導員和幾個中隊的隊長開會,把領導的任務交代下去,並且對這次檢閱可能會有的演習方案進行了初步討論,商議兩天後再拿出具體方案。
晚上,回到自己的地方,無心睡眠,洗了澡之後他就倚在床邊,把裝著果果照片的相框拿到眼前看,手指輕輕滑過她如花的笑臉,就像在觸摸著她,心裡猜測,這回她會不會跟她爸爸一起來呢?
應該不會了,她早已不是小女孩,如今她媽媽和弟弟都在北京,她也不可能再跟著覃嘉樹到處走,理智上雖然這麼分析,可心裡仍是暗暗地抱著一線希望,想再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