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Dancewithme
對於瑪麗莎希望給自己過生日的這個主意,阿格萊亞一開始是並不贊同的,她覺得有這個閑錢,應該去買點實用的日用品。
克洛諾斯最喜歡的那雙鞋已經很舊了,也許穿不了多久就會開裂了,摩爾莆斯的襯衫也很舊了,邁亞和依蕾托早就吵著要一隻鋼筆了,多莉絲也一直想要一個漂亮的髮夾。
阿格萊亞覺得,明明有這麼多急需的東西,為什麼要去慶祝一個可有可無的生日,這簡直是太不值得了。
但當女孩將她的想法告知瑪麗莎的時候,卻換回了瑪麗莎的眼淚,阿格萊亞慌亂地伸手去擦,急聲說道:「對不起,瑪麗莎,是不是我說的話惹你不高興了?對不起,你別哭。」
瑪麗莎一把抱住女孩,眼淚流的跟猛了,她說:「不不不,阿格萊亞,你從沒有對不起我的地方,是我對不起你。你看,我是多麼沒本事啊,我撫養了你,但我卻沒能力給你一個富足的生活,讓你過得這麼辛苦。有幾個女孩,會跟你一樣,從小到大都沒去過遊樂園,玩過洋娃娃,整天都操心生計,將家人的一切擺在前面。阿格萊亞,我才是該說對不起的那一個。」
女孩的眼眶紅了,她緊緊回抱住她的養母,她此生最重要也最敬愛的人,用帶點鼻音的調子,說道:「不,瑪麗莎,你才沒有對不起我。若不是你當初撿到了我,也許我根本就沒有機會活下去,會早早的回到上帝的懷抱中去,那樣,我也就無從體驗到這世間的一切美好了,不是嗎?」
她吻吻瑪麗莎的臉頰,繼續道:「我還應該謝謝你呀,瑪麗莎,謝謝你給了我一個家,謝謝你愛我,謝謝你讓我擁有這麼多兄弟姐妹,瑪麗莎,我不辛苦,我很幸福,我愛你。」瑪麗莎也吻吻女孩的額頭,溫柔地說:「我也愛你,親愛的。」
最後,阿格萊亞還是沒有讓瑪麗莎改變想法,全家人都開始準備起了阿格萊亞的生日派對,這也是lovehouse里的第一個生日派對,以前他們過得很拮据,一直沒有慶祝過誰的生日,只是在生日當天,說一聲「happybirthday」罷了。
所以這次準備派對,他們都顯得很興奮。多莉絲和依蕾托一起在硬紙板上畫了不少彩色的小星星,然後將它們剪下來,貼在了客廳的牆上,摩爾莆斯和克洛諾斯一起吹了很多彩色氣球,串成一串后也貼在了客廳里,再加上瑪麗莎用硬紙板剪出的生日快樂的字樣,派對裝飾這一部分就幾乎完成了。
瑪麗莎為阿格萊亞烤了一個大蛋糕,抹上了奶油,並用巧克力醬裱上了「祝阿格萊亞生日13歲快樂的字樣」【注1】,她還準備了一些餅乾和其他小吃跟飲料,以及一大鍋紅酒燉牛肉和新烤好的麵包,一切就已經就緒了。
到了中午,在比約定時間晚了十多分鐘的時候【注2】,湯姆到了,開門的是阿格萊亞,因為瑪麗莎事先已經告訴過她了,所以她並沒有覺得驚訝,她笑著仰著頭對湯姆說:「你好,湯姆,謝謝你來參加我的生日party。」
湯姆笑著,故意用抑揚頓挫的調子說:「這是我的榮幸,我的女士。」阿格萊亞被他那戲劇化的表現逗樂了,她笑著將湯姆迎進了門來,多莉絲扭頭一看到湯姆,樂呵呵地抱著她從不離身的布娃娃跑了過來,大聲說道:「啊,你是那天那個長腿的叔叔。」
湯姆覺得這個稱呼很不賴,他笑著彎腰抱起了多莉絲,對她說道:「哦,小傢伙,你好嗎?」多莉絲點點頭,人小鬼大地說:「我挺好的,你呢,你好嗎?」
湯姆咧嘴笑開,然後回道:「是的,我很好。走吧,咱們進去吧。」說著,他就抱著多莉絲,在阿格萊亞的帶領下進了客廳。
生日派對辦的不錯,他們一起玩了遊戲,也唱了歌,不得不說,當阿格萊亞開口唱歌的那一瞬,真的把湯姆給驚艷到了,女孩擁有一副好嗓子,唱起歌來很是動人。
玩累了,他們坐下來吃了午餐,飯後還切了蛋糕,餐點的味道都是不錯的,隨後,就到了送禮物的環節了。
幾個孩子合送了阿格萊亞一件禮物,不小的一個紙盒子,被歪歪扭扭地包上了包裝紙。阿格萊亞向弟妹們道過謝后,小心地打開了禮盒【注3】,等看到禮物的真面目的時候,阿格萊亞的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
那是一個鞋盒,鞋盒裡,靜靜躺著阿格萊亞夢寐以求的那雙紅色皮鞋。她驚喜地捧出了那雙鞋,哽咽著問道:「你們怎麼知道我一直想買這雙鞋的?」
克洛諾斯伸手替阿格萊亞擦眼淚,說道:「每次路過那家鞋店,你都會直勾勾地盯著這雙鞋不放,誰能不知道啊。所以我們幾個就把我們平時存下來的零花錢全部湊在一起,去買了這雙鞋,當做你的生日禮物。」
阿格萊亞哭道:「謝謝,這個禮物太棒了,謝謝你們,克洛諾斯,摩爾莆斯,依蕾托,邁亞,多莉絲,謝謝,謝謝你們。」
瑪麗莎摸摸女孩的頭,說:「好啦,我的小壽星,別哭了,來看看我的禮物吧。」說完,她就遞了一個袋子給阿格萊亞,阿格萊亞擦了把眼淚,打開了袋子,裡面是一件衣服。她將那件衣服從袋子里提出來,站起來看著衣服的全貌。
衣服並不是簇新的,有七成新的樣子,但布料一看就是很好的。這是一件米色的連衣裙,方形的領口,高腰的設計,加上及地的長度和燈籠袖的造型,整件衣服充滿了維多利亞時代殘餘的風情,阿格萊亞一見它就愛上了,緊緊抱住連衣裙向瑪麗莎道謝。
瑪麗莎說:「你喜歡就好,這是我用我以前的衣服改的,我覺得你應該會適合這樣的衣服。」阿格萊亞小心地將衣服折好,重新放回袋子里,並給了瑪麗莎一個吻。
隨後,就輪到湯姆了,他從包里摸出一個信封,遞給阿格萊亞,說:「我聽瑪麗莎說,你很喜歡莎士比亞,所以……」
後面的話已經不用說了,阿格萊亞已看清了禮物的全貌了,那是兩張票,票面上印著「羅密歐與朱麗葉」,阿格萊亞驚喜地說:「這是《羅密歐與朱麗葉》的票嗎?我早就在路邊的海報里看到過這個劇目的消息了,沒想到我也能拿到票,謝謝你,太謝謝你了。」
湯姆說:「哦,不用這樣,你喜歡就好,演出的時間就是今晚,你可以約上你喜歡的人,一起去看這場演出,度過一個完美的生日。」
瑪麗莎一拍手,道:「太好了。這樣,今晚湯姆你就帶著阿格萊亞一起去看這場演出吧,其他孩子都對莎士比亞不感興趣,我就陪著他們在家裡吧。阿格萊亞,你換上我送你的裙子還有孩子們送你的小紅鞋,打扮的漂漂亮亮地去吧。」
湯姆是那種無論看多少遍莎翁的作品也不會感到厭煩的人,所以他對此並無異議,第一個贊同道:「哦,真是個好主意,瑪麗莎,你還是一如既往的聰明。」
瑪麗莎得意地昂昂頭,阿格萊亞想了想,也同意了這個建議。晚餐后,瑪麗莎催著阿格萊亞回到房間去換衣服,湯姆留在樓下,幫著瑪麗莎他們將碗碟遞到廚房去。
沒過多久,上樓換裝的女孩就下來了。阿格萊亞換上了瑪麗莎送的那件米色長裙和弟妹們送的紅色皮鞋,一頭金髮綰成一個復古的髮髻,少許幾縷髮絲垂在臉側。
難得做如此打扮的女孩,看上去也有幾分上世紀的小淑女的樣子了,湯姆甚至還搞怪地對女孩行了個紳士禮,風度翩翩的模樣讓女孩悄悄臉熱。
湯姆曲起一邊的手臂,阿格萊亞抿抿嘴,輕輕挽了上去,湯姆說:「我們走吧?」阿格萊亞點點頭,湯姆就帶著她一起,離開lovehouse,向著歌劇院而去。
正如湯姆所說,莎士比亞的作品,怎能不讓莎翁迷們趨之若鶩呢,同是莎翁迷的兩人,坐在劇院里,認真地看著台上的演員們陸續上場,演出那段經典雋永的悲愴愛情,那些如珠如玉的台詞,從演員的口中吐露,勾動人的心緒起伏。
他們看得很投入,阿格萊亞是在沉浸在劇情與演繹中,而本身就是個演員的湯姆,看到的則更多。戲劇結束時候,才剛到九點,不想乘車的兩人準備走路回去。
在路上,湯姆一直在阿格萊亞身邊興緻勃勃地談論他對這場演出的理解,也談起如果是自己來演出,他會想要怎樣處理其中的一些情節,他說得濤濤不絕的,引經據典的。
高談闊論的湯姆,看起來似乎連頭上的每一個小捲毛,都開始煥發出了精氣神一樣,阿格萊亞不由會心笑了笑,阿格萊亞想,湯姆可真像個大孩子啊。
她縱容著他那並不惹人厭煩的聒噪,一直靜靜地聆聽他的話,偶爾輕輕點頭或是微笑,給湯姆一些他需要的回應,從不打斷他,也不阻止他。【注4】
等到湯姆說得自己都有點口乾的時候,他才忽然意識到,他好像已經叨叨了一路了。他停下談論,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頸側,對阿格萊亞說:「呃,不好意思,阿格萊亞,我一說起來好像就停不下來了,我一定很讓你煩躁吧?」
阿格萊亞笑著搖搖頭,說:「沒有,你沒有讓我覺得煩躁,我覺得你說的很好,我很樂意聽你談論你對莎士比亞的理解。湯姆,我覺得你真的很有學識呢。」
女孩這樣直白的稱讚讓湯姆頓時臉紅了,他素來是個臉皮薄的孩子,他不好意思地說:「噢,呃,嗯,謝謝,阿格萊亞,謝謝。」然後他便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兩人就這樣沉默下來。
阿格萊亞看他好像顯得很尷尬,就主動轉移了話題,她輕輕拽了拽湯姆的袖子,指指他們不遠處那個小公園,說:「湯姆,我們去裡面看看吧,我記得整點的時候,這個公園裡的音樂噴泉會啟動呢,我們一起去看看好嗎?」【注5】
湯姆得到了一個台階,趕快見驢下坡地下來了,他恢復了他往日的從容,說道:「好啊,我們一起去看看吧。」說著就帶著阿格萊亞一起走進了那個小公園。
此時臨近九點,夏日裡的日頭也剛剛才落下去【注6】,公園裡已經亮起了路燈,有少數一些人在裡面,大多是這附近的居民,他們或是與寵物玩著,或是與家人散步。
九點整,音樂噴泉啟動了,彩色的燈光映襯著晶瑩的水柱,場景看起來浪漫又夢幻。公園裡的人,有些已經聚在了噴泉周圍,合著那悠揚的音樂,跳起了舞來。
阿格萊亞含著笑看著舞動的人群,忽然,一隻手伸到了阿格萊亞面前,她抬頭一看,湯姆正對著自己做著邀舞的姿勢。
阿格萊亞羞澀地擺擺手說:「不,呃,我是說不用了,湯姆,我舞跳得不太好。」這倒是真話,阿格萊亞懂事後,瑪麗莎就開始教導她禮儀,就像瑪麗莎的祖母曾經教導瑪麗莎一樣。
可這孩子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明明其他的禮儀都是一點就通,唯獨跳舞,她就是七竅通了六竅——一竅不通,這跟她的音樂天賦完全成了反比。
日子久了,瑪麗莎也放棄了,阿格萊亞也淡定了,但此時,在這樣的時刻,被邀舞的阿格萊亞,卻覺得萬分窘迫了。
湯姆輕輕牽起女孩的一隻手,放到自己平攤著做邀請姿態的那隻手中,握緊,他對她說:「別怕,跟著我跳就好了,我帶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