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 三月冬

115 三月冬

如此說來,陸臨封還並不知道陸離的事情,姚千里當然也不會主動說起,陸離到底是不是擅離戰場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在弄清楚之前此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即便陸臨封是陸離的親如母的姐姐。

只是定王的這次壽宴卻是讓姚千里覺得有些說不出的怪異,推遲就推遲了,堂堂王爺,壽宴推遲又如何,何以還特意找了個說辭?普智大師是德高望重不假,可是在去年就已經圓寂,定王又特意搬出普智大師來,倒像是為了讓這件事不容置喙,抑或是怕被人起疑,或許是定王此人一直都太過周全,此番的無懈可擊反倒讓姚千里隱隱覺得有些欲蓋彌彰。

而且也從來沒有哪回的壽宴是要陸臨封親自來說的,僅僅是因為陸離不在府上所以特意來說一聲?

不過姚千里慣於將心中所想藏在心裡,等陸臨封笑吟吟的說完也只是淺笑著回道:「記得了,定然是會去的,王妃真是折煞我,差遣個下人來知會一聲便是。」

「庭之不在,我本也想來多看看你,月子里可要當意些,丫頭婆子都要找些穩妥的才好。」

「是將軍走之前就看過的,王妃放心。」

「他對你素來是上心的,如今可都在傳定國將軍懼內呢,我是知道庭之的性子的,若不是他自己默許,斷然不會傳出這等閑話去。」

倒是把姚千里說的臊紅了臉,「不過是坊間謠傳,當不得真的,王妃可莫要打趣我了。」

「夫妻夫妻,同木而棲,越是富貴人家這幾個字越是難得,什麼都是權欲攪在裡頭。」

「日子總是人過出來的,富貴人家也好,貧困人家也罷,都是自己在過。」

兩人又扯了些家常,陸臨封叮囑姚千里好好歇息,便領了朗千化一同離去。

待兩人走遠,陸寅蹬蹬的跑到了姚千里跟前來,「娘,千化妹妹說她父王和母妃前些日子大吵了一架,好些天都沒有說過話了。」

姚千里輕輕把陸寅略亂的衣襟理好,「寅兒不用操心這些,娘都省得。」

陸寅依言點點頭,可是一雙眼睛里卻是精光閃動,看了一眼陸臨封帶來的厚禮,這五歲的小人的嘴角竟然掛上了一絲冷笑。

姚千里一點也沒發現兒子背地裡的表情,滿意的親了親陸寅的小臉,讓人拿了棋盤棋子過來教陸寅下了會棋,一直到掌燈時分,屋外終於有了些動靜,姚千里聽得陸習潤引退了下人,便知是段引臣來了。

陸寅極喜歡段引臣,沒等段引臣進門就小腿一蹬下了地,等得段引臣推門進來,陸寅一路跑著撲到了段引臣腿上,「段大人來了。」

段引臣一把將他抱起來,「請秀君王安。」

陸寅咯咯的笑,「免禮免禮。」

段引臣自己找了椅子坐下,也不避諱陸寅年幼,將他放在腿上坐著,一邊就同姚千里說話:「氣色還不錯,看來陸將軍是將你的身子養好了。」

「那麼些補藥堆著,哪還能不好。」

「不要嘴上逞能,廖正言說你的底子之前就已經虧了,此番能順利生下巳蓮卻是萬幸,以後也要仔細溫養著才行。」

「我心裡有數……」姚千里抬起眼睛看著段引臣,「你,與廖先生可是說開了?」

段引臣卻避開了姚千里的眼神,「不過是些陳年舊事,有什麼說開說不開的,你就不要過問這些了,如今又有了巳蓮,你怎麼還有這些的閑心。」

姚千里無奈,段引臣的性子,當真不願意跟她說的事情估計是誰也問不出來的,或許曾經的段引袖可以罷。

不過既然段引臣已經能這麼平靜的提起廖先生,想來終有一天會真的釋懷,或許也可以找個日子問問廖正言,還有之前廖正言說的段引臣的身子出了些問題,她也是怎麼問段引臣也問不出結果來,看來也只能去問廖正言。

姚千里看了看段引臣,看他面前的一盞熱茶業已喝完,想著時機應該已經是差不多了,說了這麼許多別的,再說起陸離應當不會再引得段引臣起疑,便斟酌著開口道:「自春龍日將軍啟程已有月余,戰場上的事情我也不知其情,卻不知此戰要到何時。」

有那麼一瞬間,段引臣的面色彷彿有點蒼白,定定的看著姚千里,半天沒有說話。

姚千里的面色也僵了一僵,「除了你,我也不知還有何人可問。」

「你……是在擔心陸離他此時在戰場之上的安危?」

「畢竟刀槍無眼,」姚千里覺得自己彷彿是被看破了,忽然也有些無措,急急說道:「不過我也只是隨口一說,你是文臣,想來,想來你也不甚知曉。」

「我知道。」彷彿方才的失態只是姚千里的錯覺,段引臣恢復了一慣的模樣朝姚千里輕輕笑了笑,「將軍此番上戰場實則不過是個幌子,家裡頭尚有小鬼作怪,聖上怎麼會放將軍遠至邊疆。」

「你是說將軍之皇命不在戰場驅敵?」

段引臣點點頭,「你且放心,將軍自不會將自己置於險地,你若真的……真的為他想,便將你自己照顧好,便是這其中有什麼不妥,我也會在當中周旋,必將他之命先於我之命。」

「不是不是,我……」

「好了,時候不早,你早些歇下吧,我送寅兒回房,你就不要動了。」

不管姚千里已經急紅了眼,段引臣似乎已經真的不想再聽她要說些什麼,抱起了昏昏欲睡的陸寅,起身往外走去。

姚千里望著他的背影怔怔出神,直覺自己好像是做錯了什麼,可是段引臣已經為她做了那麼多,她又怎麼還忍心讓他為了自己的擔憂而去冒險,誠然,姚千里相信若是她直言讓段引臣幫他去探聽陸離的消息,段引臣一定會不顧一切的去想辦法,可若是陸離真的是有什麼危險,以陸離之能都不能脫險,再將段引臣牽扯進來,豈不是也將他置於危險之中。

道理都在這裡,姚千里理得清清楚楚,可是為什麼看著段引臣明明挺直洒脫的背影,姚千里卻覺得有無限的蕭瑟?

初六的月亮只有一彎淺淺的彎勾,和著三月的晚風,吹得人身上直發涼,段引臣覺得這三月的天比姚千里生陸寅那年冬天下的雪還要冷些,凍得他幾乎有些走不動路,可是看了看懷裡抱著的陸寅,他又覺得自己不得不走下去,哪怕要凍死在外頭,他也要先把陸寅安全的送回去才行,段引臣自己輕笑了一聲,一邊伸手仔細護住了陸寅,一邊忽然加快了步子,一直到把陸寅送到了自己的屋內,放到床上蓋好錦被才舒了口氣,而後段引臣輕輕的出了屋子,就著天上微不可見的月光,如來時一般,一道暗青的身影又從陸府的高牆翻了出去。

萬籟俱寂。

第二日一早,陸寅難得的沒有賴床,自己早早的就穿戴好一身短裝,一本正經的說要去練習騎射。

陸離在家的時候陸寅的騎射都是陸離親自教的,如今陸離不在,陸寅要騎射自然是由府里騎射最好的陸習潤在一旁看護。

陸寅像模像樣的騎著自己的小馬,突然似不經意的喊了身旁的陸習潤一聲,「習潤。」

「屬下在。」

「聽說娘親生產當晚有個人在屋頂守了一夜,你可知是誰?」

「……是段大人。」

「錯了習潤,你不知道是誰,也不知道有這回事。」

陸習潤卻是一愣,不解的看著身邊這半大點的小人。

陸寅卻依舊直挺挺的坐在馬上目視前方,「府里沒有人知道這件事情,所以我娘也不會知道。」

說罷一揚自己小小的馬鞭,催促著幼馬噠噠的跑了起來。

陸習潤似乎被這馬蹄聲驚的回了神,後知後覺的回了句「是」,縱身追了上去。

一大一小兩匹馬在晨曦里不快不慢的奔跑,那匹小的似乎時時的不穩,卻一直堅定的跑在前頭……

這之後天也漸漸暖了起來,有來看姚千里母女的都說小公主生的時候好,不冷不熱的,既不折騰大人也不為難小的。長大以後定然也是個貼心的姑娘。

既然陸府落地的公主已經是既定的事實,姚千里也由得她們去變著花樣的誇,實在聽不得恭維了就裝得倦了倒頭裝睡,反正月子里姚千里也翻不出什麼花來,只能老老實實的養身子,不過大約也與期間收到了陸離的兩封信有關係。

果然如陸離所說,送來的兩封信都是報安的,第一封只有三個字:安,勿念。

第二封的內容也不多,上書:安,勿念,月歸。

第一封信的字跡看起來明顯有些急躁,姚千里看完提心弔膽了好些天,直到來了第二封,終於其字如陸離的人一樣讓人安心,且,月歸,這意思可是確定無礙了?

一個月眨眼即過,再有幾天就是定王壽宴了,禮自然是早就備下,之前姚千里因為陸臨封的反常行為而生出的擔憂因為陸離短短几個字的書信也平靜了許多,陸巳蓮還太小不能帶出門,屆時姚千里打算帶著陸寅一道前去,一來是為了陸臨封特意來邀的鄭重,二來姚千里也想陸寅多出去走動走動,既然是定國將軍的兒子,將來也是少不了是要進官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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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追夫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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