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四月初九
四月初九,定王壽宴。
姚千里照品階仔細作了裝扮,陸寅也已經收拾妥當,陸離還沒有回來,只得母子二人去。
辰時將末,姚千里才拖拖拉拉的帶著陸寅出門,二人剛一上馬車,原本陽春里晴空高照的天突然陰了下來,姚千里心頭不知為何一寒,手上抓得陸寅喊出聲來。
「寅兒,你回府里看著妹妹可好?你不是不放心季媽媽?」
陸寅一本正經的看著姚千里,「娘親,定王妃當日也是邀了我的,我可是個晚輩,怎麼好失禮。」
姚千里撩起帘子稍稍往外看了一眼,見外面又復出了陽光心裡也舒緩了些,想來或許是自己憂慮過多便也不再多說,輕輕的摸了摸陸寅的腦袋,「那你到了定王府可要守禮一些,你平日不是與你哥哥們自持你郡王的身份,今日也要記得才是。」
「我都省得,娘親放心罷。」
到了定王府門口,到底還是下起了雨,早有下人看見了定國將軍的馬車,拿著雨具迎了過來,等姚千里與陸寅進了正門,陸臨封也已經親自到了門口,一面不失禮節的與周圍其他來客寒暄,一面已經將姚千裡帶到了跟前,一隻手上還牽著陸寅,有人說有的女子即便
長居深宅也依舊長袖善舞,說的大約就是陸臨封這樣的女子,這麼想著,姚千里也配合著加快了步子,今日可不止她一個人需要招呼。
也不知是不是陸臨封故意安排的,姚千里被安置在了一桌老夫人的一桌,只她這麼一個年輕女子,乍一看很有幾分格格不入,不過仔細想來倒也無可厚非,雖然作為「姚千里」而言,她的出身是不高,可架不住人家會嫁會生啊,嫁了個手握兵權的大將軍不說,還生
了一個郡王兒子一個公主女兒,便是有人心有不忿,想想那一家子的爵位,也不敢鬧騰什麼了。
姚千里在一群人的眼光里施施然的坐下,反正她慣常是要被人盯著看的,坐哪裡也是被人看,倒是無所謂。
「將軍夫人。」
一道和風般的聲音掠過姚千里耳側,姚千里正疑惑這個聲音有些陌生,卻見一人已經來到了身旁,「許久不見,將軍夫人安好。」
還是方才那個聲音,可是跟前之人竟然是岳青青。
姚千里大吃一驚,幾乎要懷疑自己是認錯了人,此時的岳青青一副低眉順眼的模樣,跟姚千里說話的時候身子還福了半福,哪裡還有半點之前一見到姚千里就劍拔弩張的氣焰,簡直就像換了一個人。
心中雖驚赫,姚千裡面上卻是沒有遲疑太久,微微朝岳青青點了點頭,亦道:「王夫人安好。」
岳青青有些羞赧的笑了笑,「將軍夫人,過往種種是我的不是,以後,我不會再與你為難了,我也不妄你能原諒,我只是……只是想來跟你說一聲,我以後不會再做那些傻事。」
一邊說著,岳青青的手一邊輕輕的撫摸了一下肚子,姚千里這才看出來,岳青青這是已經顯懷了,想起上次岳青青攔住她莫名其妙說的那一番話,大約是那時候就已經是懷上了,這麼算起來,起碼也得有五個多月了,岳青青這肚子看起來倒是有點小,不仔細看幾乎
都看不出來,人也有些單薄的樣子,不過姚千里覺得這些也不是需要她來擔心的事情,便就也輕輕勾了勾嘴角,「如此甚好,那我便祝王夫人母子安好罷。」
岳青青卻像是真的對這句客套的祝福很是受用,笑容里不由透出了幾分將為人母的憐愛來,「承將軍夫人吉言,我餘生所盼,不過也就是腹中這孩兒一生順遂,喜樂安康。」
姚千里從來自認自己不是什麼胸襟廣闊之人,對岳青青做到個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已經是仁至義盡,想起她之前所做種種,著實不想再與她過多寒暄,當下便起身告了辭,留下了一臉愕然的岳青青和一眾好事偷瞄之人。
雖然兩家關係親近,可是姚千里來到定王府上的次數也是屈指可數,是故對府上各處的安置也不甚清楚,雖一時盡心跑了出來,可卻也不知道可去何處暫歇。
不過想來能被安排在此伺候的下人都是伶俐的,姚千里便招了一個侍女到近前來,「你們王妃可安置了客房能以暫歇?」
「回稟夫人,王妃早早就安置好了。」小丫頭利落的答了姚千里,沒用姚千里再吩咐,就自發給姚千里指了路,而後落了半步跟在姚千里后側。
是個機靈的丫頭,姚千里對這小侍女心有好感,一路上便時不時與她說一兩句話。
「你們府上的桃花開得倒是好看,擇日讓王妃娘娘差人摘些枝子送予我府上的花匠也養養看。」
話出去半晌,卻不聞身後的丫頭像之前幾回那麼恰到好處的回話,只是聽得腳步聲還在,姚千里便就側了頭去看她。
這一看不要緊,姚千里差點嚇了個魂飛魄散。
天宗帝卻好像早就料到了她的反應,也不安撫,只在一旁笑吟吟的看著她,手裡還自以風雅的拿著把摺扇,打開了一搖一搖,看姚千里半天還呆著,便把摺扇轉而朝姚千里扇了扇。
姚千里好不容易把將要出口的驚呼咽了回去,看著眼前這位著了一身丫頭裝扮、臉上甚至還抹了胭脂,不倫不類的搖著摺扇的一代帝王,也著實不知該作何反應,因為此時的天宗帝絲毫不見傳言中殺伐果決不可一世的傲氣不說,反而還好像對自己眼下的模樣挺得意的模樣?
不知道是不是給天宗帝梳妝的下人實在覺得自家皇帝的這副樣子看不下去,以至連天宗帝頭上的發揪都沒紮緊,此時竟有些要散落,於是天宗帝忙收了扇子去摸那小揪兒,「你會不會弄?讓人瞧見頭髮都散了定要起疑了。」
「……」姚千里看著眼前硬是把自己這麼高高大大的身軀塞進了一身粉嫩衣裳裡頭的大男人,又呆了好半天才去接過了他那個發揪,「你不若扮個婆子,也比丫頭像樣些。」
天宗帝順著她的手勁挪到了廊子邊上坐了下來,「婆子衣裳不好看。」
「……」姚千里實在也不知道還能回些什麼,沉默的給他整理起發揪。
未幾時,一個嶄新的發揪就杵在了天宗帝頭上。
天宗帝晃了晃腦袋,感覺挺紮實,又蹬蹬蹬幾步繞下了台階走到了水池邊上,借著廊上的燈光拿湖面當銅鏡來照,「可真跟你少時溜出家的裝扮一模一樣。」
姚千里聽話頭不對,趁機就想往堂宴的方向退,「臣婦出來也有些時候了,這便回了,再晚恐有失禮。」
「急什麼!」天宗帝撩了裙擺兩步跨到姚千里身後攔住她去路,「我特意來尋你,該說的話還沒說。」
聞言姚千里倒也住了腳,想來岳華既然是拿了文書到府上去拿的人,沒道理天宗帝會不知道,然則照陸離給她的話她自然不會主動去找天宗帝,但是心裡到底也是忐忑的,此時有這麼個機會姚千里多少還是想問出點口風。
天宗帝看著姚千里,面上一點點冷了下去,臉上的胭脂都有點蓋不住,然而越過姚千里的時候卻還是緩下了步子,「隨我來,此處多有不便。」
一國之君若是真要對一個婦道人家使些手段斷可不比如此大費周章,當下姚千里便也沒有再矯揉做作,頷首跟了上去。
兩人卻是行至了廚房地界,柴火鍋盤之聲盡得入耳,前頭帶路的天宗帝仍未停下腳步,再往前走怕是就要與上菜傳菜的下人撞上,姚千里不得不停了下來,「聖上莫不是記錯了地方?」
聽得天宗帝悶聲一笑,腳下這才拐了彎,避開了人群處,這麼小廊套門房的轉了好幾轉,才終於進了一個不大的院子,看起來像是下人房,天宗帝回頭看了姚千里一眼,面上笑意未減,當先朝著其中一間看不出異常的屋子走去。
許是因為今日大宴,各處掛著的燈籠都亮著,就連這下人房外頭也亮著兩盞,兩人一路走來倒也順暢,可是進了屋就變成黑燈瞎火的一片了,姚千里怕衝撞了帝王,也不敢隨意摸索,進了屋子掩上門,稍稍走了兩步便就站住不動了。
旁邊有人在她的肩上搡了一把,「跟個木頭似的杵著作甚。」
伴著話音,另一頭有人點了個火摺子,火光慢慢曳起來的當中,姚千里看清了打火摺子的那個人,卻是有些時日未曾見的王錦出。
王錦出……也是一身丫頭的裝扮,衣裳倒不是粉紅的,是淡淡的碧綠色,頭上也扎著發揪。
「見過聖上,一路都還妥當吧?」隨著見禮的動作,發揪上的髮帶甩了兩甩。
姚千里默默的轉了頭。
可,真是沒眼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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