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集體回京城
五更的更鼓突然敲響,鼓聲在整條街上擴散,回蕩。李富貴的聲音在一旁飄了過來,「阿藍,賬本已經完成,我得儘快回去了。」
佟蔚藍的思緒還未拉回,依然緊緊攥著那本冊子,李富貴見她沒有給自己的意思,以為她有些睏乏,便握起她的手,溫和道:「阿藍,你若困了,就早些休息,待回京之後,我肯定好好謝你。」
空氣那般安靜,而佟蔚藍卻思潮澎湃,曹府、李富貴、雍親王、銀子、賬本,這幾件事物的聯繫再明顯不過。
李富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再看看佟蔚藍的神情,竟有些急躁,賬本在她手裡,但自己又不能去搶,乾巴巴看著她著實起急。
「阿藍?阿藍?」他呼喚著。
佟蔚藍的臉色微微蒼白,眼眸有些慌亂,她把手往袖子里縮了縮,帶著本子也縮進了一半。李富貴滿眼驚訝,奇怪道:「你……怎麼了?」
佟蔚藍一腔心酸,吞吐道:「你這次來江寧,可是來找曹寅的貪污證據?」
李富貴聞言,心中警覺:她怎麼知道?
佟蔚藍帶著一絲苦笑,「李富貴,原來你現在在雍親王府做的都是這種事,我很擔心……」
「擔心什麼?」
佟蔚藍此時有些語無倫次,因為她現在心裡的感覺就是害怕。
她在害怕什麼呢?雍親王胤禛將會是繼承大統之人,任何一個地方在繼位前都會在自己府中培養一些人做秘密之事,歷史上並未過多展示胤禛在做王爺時的秘聞,但並不代表沒有。那在帝王府邸干一些隱秘事的人,要麼以後成為帝王心腹,要麼就是死路一條,秘密知道太多的,都不會有好下場。況且,她從來沒聽過歷史上雍親王有個叫李富貴的心腹,所以她根本不敢往下去想。
李富貴被她的神情嚇住了,他敏感的覺得佟蔚藍是知道了些什麼,但是除了極少的一部分人,根本沒人知道他們的存在和所辦之事。佟蔚藍怎麼會知道的?只因為自己讓她仿了那個賬目冊子?那她也太聰明了吧?但若真的是,以後可不能再讓她有任何參與,不然一定會有危險。
見他沒吭聲,佟蔚藍上前一把摟住了李富貴的腰,把頭埋在對方的胸前,悶聲道:「李富貴,咱們不在雍親王府幹了好么!都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找人推薦你去,你現在就可以跟你三叔好好做點生意。其實我不求你做多大的事,只想咱們一起好好生活,然後開家小鋪子,我給人畫畫寫字,你做小掌柜的。」
佟蔚藍還是第一次如此主動的去抱他,夜裡靜的厲害,她都能聽到對方的心跳,一下一下地,慢慢地加速,雖然他不是習武之人,但是恐怕因為近幾年的東奔西跑,讓胸前也有了些肌肉,讓人感覺到那麼安全。
感受到佟蔚藍的依賴,李富貴開心的要死掉了,但是一個念頭卻又劃過他的腦海,四爺交代的事,十三爺的事,他還是要做的,他直定定的看著佟蔚藍,這丫頭雖然不是最漂亮的,也不是最溫柔的,但是她是自己的寶貝,所以理所當然應該配這世上最好的事物,若是自己只當個小掌柜,那她只能跟著自己吃苦,想到這兒,他立刻變臉傻傻笑道:「阿藍,你這個小腦瓜子在想什麼吶,我當然要和你一直在一起了,咱們以後一定會過的比誰都好。」
「嗯。」佟蔚藍抬起頭,兩眼直勾勾地看著他道,「那你答應我辭了雍親王府的差事好么?」
李富貴眉頭挑了挑,「嗯,你先睡一覺,然後咱們再商量好吧?」
「嗯?」佟蔚藍一愣,隨即感覺到后脖子一麻,還想再說點什麼,就兩眼一黑,昏了過去。
李富貴見狀,沖著來人怒道:「你就不能輕點?」
對方砸吧了下嘴,「拜託,都這麼長時間了,我都等煩了,一個女人而已,半天都搞不定,要不是我來幫你一把,估計天兒都亮了!」
「好吧,好吧。」李富貴把佟蔚藍打橫抱起,輕輕放在床上,把被子仔細地蓋好后,在帳子後面輕輕吻了下她的額頭。
「阿藍,我們京城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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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京城的暴雨又隨風而至,一陣陣電閃雷鳴后,雨絲變得細如牛毛,佟蔚藍自從回到京城,就把自己關在文雅閣里,誰也不見,每日瘋狂的寫字畫畫,
李夢琳坐在樓下聽著翠微給自己不停的彙報著情況。
「藍姑娘今天又用了三十張紙,兩塊墨條,二十包顏料。然後畫了一堆特別猙獰的畫兒,饒是我都看著害怕,那些畫就好像是捉鬼的夜叉,嚇得我一看就給扔掉了。」
「嗯,那你感覺她此刻的心情如何?」
「小姐說笑,她心情當然不好了,前兩天畫的一堆江南煙雨圖讓人感覺憂傷的話,這幾幅圖就讓人能感受到她的憤怒,好像要吃人一樣。」
李夢琳聽的很是認真,半響緩緩道,「不錯,阿藍畫以答意,想必又精進了些。」
翠微撇了撇嘴,知道跟自家小姐說這些也沒用,扭頭上樓去收拾佟蔚藍製造的「垃圾」。
李夢琳想起前些日子在江寧時的情景。
記得年昀秋走後的第二天,她就去庫房數貨,後天就準備押送去京城。在這裡已不少時日,算算回到京里,恐怕也近六月,這準備的布料從顏色上來說都是應景的,想必這次回去之後,能賺不少銀子。
李夢琳對這個家做出的貢獻有目共睹,今年三月,夢清也參加了科舉考試,在她出發前,聽說會參加殿試了。現在早已發榜,不知道結果如何,夢清苦讀這麼多年書,若是這次沒有考上,又要等上三年了。
爹爹李鉑總是希望李夢清以後可以繼承家業,畢竟是嫡子,但是李夢琳更希望弟弟可以通過科考改變命運。士農工商的底層待遇她受夠了,怎麼還能讓讀書的李夢清來認識這渾濁的人世間呢?壞人還是讓她繼續來做吧。
她走到佟蔚藍的門口,就要把離開的事情告訴她,誰想到剛到門口,佟蔚藍的門就開了,黑著一張臉道:「咱們什麼時候回京?」
再朝房裡一看,包裹都已經打好了,這行動力比自己還要快上許多啊!
之後便是一路的顛簸,一路的無語,沒有來時與年昀秋同行的喧鬧,而是一片死寂。李夢琳覺得有些奇怪,覺得年昀秋的事給佟蔚藍的打擊這麼大?每次想問她,但一看她鐵青的臉,就憋了回去。直到如今還沒有任何好轉,聽翠微的意思,彷彿更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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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傍晚,雨終於停了,而李富貴從江寧快馬加鞭的回到了京城,直奔雍親王府。
外宅管家江承亮親自迎接,一見李富貴到了門口,笑著從他手中接過韁繩,諂媚道:「李衛兄弟回來了。」
李富貴從自己懷裡里掏出一個精緻的小鼻煙壺,順到他的袖子里,輕聲道:「江爺,這是江南上好的鼻煙壺,我一瞧這樣式,就相中了,您看看合不合意。」
江承亮眼睛一亮,含笑點了點頭,回道:「年爺在府內,兄弟稍等片刻。」
年羹堯來了?雖然李富貴在幫四爺,十三爺做事,但是一般都在外面,每每來此,都並未見過年羹堯,但是他知道,是對方推薦自己來此,還是要感謝下。
李富貴不露聲色,似嘮家常:「年爺最近來的挺頻繁?」
江承亮知道李富貴是年羹堯推薦的,以為兩人多少是有些關係的,所以從來不多想,就照實說了,「這不皇上剛給指了婚,封年家二小姐為親王府側福晉,所以跑的勤也是應該的。」
「二小姐封了側福晉?」李富貴心裡一頓。
江承亮不以為然,「就是前些日子來咱們這兒小住的那位,當時我見了就驚為天人,配咱們王爺,那是郎才女貌。」
李富貴回笑道:「得了,您啊,這話還是別讓別人聽見,否則傳到福晉耳朵里可不太好。」
江承亮趕緊拍嘴,「確實,確實,咱兄弟倆誰跟誰啊,我信你!」
李富貴兩眼一彎,含笑不語,朝府里大步走去。江承亮轉身就回了自己的屋裡,從袖子里小心翼翼的拿出那隻精美的鼻煙壺,仔細瞧了又瞧,開心道:「甚合我意,李兄弟果然有眼光。」
停下了手,江承亮思索了一會,自言自語道:「才來幾年就當上了王府在外面的採辦,真是『錢』途不可限量啊。」用手指粘了點鼻煙塗在了鼻腔內,渾身一哆嗦,一聲巨響,「啊嚏!」爽極了!
李富貴進府後,跪在地上,等著主子問話,裡面卻傳出四爺低沉的聲音,還有十三爺洪亮的聲音。屋內的檀香爐迷煙裊裊,雍親王胤禛聽不出語氣的緩緩道:「皇上那邊傳了消息過來,幾日後,便會升你為四川巡撫,掌管四川那邊的一部分軍權。」
年羹堯跪在地上,面無喜色,依然恭敬地回道:「主子笑話了,若不是主子這邊幫提,小的怎麼會有這般殊榮。」
四爺並未說話,而十三爺卻接道:「亮工是個明白的奴才,現在你妹妹也得了名分,準備正式入王府了。所以孰輕孰重你該知道。」
「是。」
胤禛揮了揮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年年羹堯身子前探,磕了個響頭后,朝門口走去。
「等等!」四爺抬手叫住了他,頓了頓又道:「回去讓你那妹妹好生準備準備。」
「奴才遵命。」
此時,李富貴依然在院子中跪著,地上潮濕一片,冷意穿過單薄的褲子,滲入膝蓋當中。此時,一雙靴子出現在自己眼前。
「你就是李衛?」李富貴心知來者正是年羹堯。
「是。」
年羹堯的聲音傲慢,聲音里還帶有一些玩味的意思。想不到自己當年偶然推薦的一個奴才,不僅改了名字,還幫主子們辦起一些「要事」了。
李富貴的嗓音因為趕路有些低啞,但依然不卑不亢道:「是。」
「好。」年羹堯冰冷的嘴唇邊掠過一抹譏笑,但只是一閃而過。
「傳李衛。」蘇培盛的聲音高高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