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哦，公司的事情你決定。」江立成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冷漠。他是真的不在乎伊夫林，就算伊夫林玩完，他似乎更開心些。

江千凝好歹鬆了一口氣，轉向梁傲晴，眼神也是十分堅定。「爸，你只要表示支持傲晴就可以了。傲晴，我希望你在我們三個人在場的情況下，暫時接手伊夫林。」江千凝深吸了一口氣，如果可以，她是不會假借他人之手的，但是現在是非常時期，她唯一信任的人也只有梁傲晴了。

「你說什麼？」梁傲晴本能地搖了搖頭，她能聽懂江千凝打得如意算盤，可是，情感上，這實在是來得太突然了。

「傲晴，伊夫林不能因為顧清宇而元氣大傷，我唯一可以指望的就是你了。」江千凝脫口而出之後才發現江立成就在旁邊，她懊惱地看了一眼江立成，有些做賊心虛。

「你想我怎麼做？」

「暫時接管伊夫林，辭退作為總裁的我。開始整頓公司內部，把顧清宇的勢力藉機洗出去，安泰那邊就讓他撤出好了，我會馬上開始談下一個原材料廠。還有就是……」江千凝頓了一頓，或許後面的話才是這次說的重點。

「最重要的是不要讓摩根士丹利撤資，認購案還是這次的重中之重，我知道你和葉子是閨蜜，所以……」江千凝看著梁傲晴的目光漸漸地發生變化，她知道自己說出這樣的話非常不上道，可是她沒有辦法了，這是最後翻盤的機會。「如果你去說服她的話，應該勝算更大。」江千凝一咬牙，把下面的話說了出口。

閨蜜，江千凝和梁傲晴都知道這個詞對於葉子和梁傲晴來說就是個笑話。梁傲晴是裝傻，可江千凝卻不傻。知道葉子喜歡自己，甚至還要利用這一茬。

只要梁傲晴說服葉子，讓大摩對伊夫林依然抱有投資熱情，那麼顧清宇就算影響伊夫林也不過是皮毛之傷，不足為懼。

江立成好整以暇地看著年輕的江千凝和梁傲晴，露出了年邁又神秘的笑容。大概這就是青春吧，他似乎看到了很多熟悉的身影。

梁傲晴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似乎有什麼東西硬生生地插入了她和江千凝之間，斬開了一條天塹。她看著江千凝的雙眼，質問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梁傲晴第一次用難以理解又銳利如劍的眼神看著江千凝，企圖看到她那顆玲瓏心的背後到底藏著什麼東西。梁傲晴皺著眉，搖著頭，視線游移在綠草如茵，藍天白雲上，可全世界都像是蒙上了一層紗，灰暗地快不透光了。

江千凝說出口就開始懊惱了。可是騎虎難下的她只能看著梁傲晴，如果梁傲晴拒絕的話，她也不打算強求。真的，梁傲晴的眼神讓她背脊上都發涼了。

梁傲晴苦笑了起來，鼻子里哼出了令人苦澀的笑聲，她看著江千凝，抬眉，想要拒絕，到最後卻只是把自己的臉埋在了掌心裡。在江立成的面前，梁傲晴留給了江千凝最後的偽裝，從牙縫間扯出了「讓我考慮一下。」的話，轉身往外面走去。

「爸，我還有些事。我先走了。」

「去吧。」江立成看著江千凝的背影，他對外界的了解還真不像自己女兒理解的那樣，很多事情，他只是樂觀其成。就像現在，江千凝的自私真是半點都不弱於陸子伊，自己名正言順的老婆。

江千凝被梁傲晴拋在身後，這是第一次梁傲晴轉身離開，沒有等她。江千凝從未感受過被人拋棄的滋味，可就在梁傲晴轉身的片刻，她的心慌了。就像是扯風箏線的人突然鬆手了，那種失重的感覺讓江千凝整顆心都被提了起來。

「傲晴！」江千凝驚呼出聲，已經顧不上江立成是否離去。梁傲晴走得實在是太快了。

「傲晴，等等我。」江千凝小跑了起來，抓住了梁傲晴的右手。觸手便是冰冷的肌膚。「傲晴。你……」

梁傲晴甩了幾下，沒有甩開。江千凝這才看到梁傲晴的臉上布滿了淚痕，她死死地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音來。原本如花朵般好看的臉蛋全是受傷的表情，燦然的雙眸早已沒有了神采，寫滿了痛入骨髓的難過。

「你放手。」梁傲晴冷冷地說道。她的語氣里沒有溫度，甚至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面對心中摯愛的時候，能用這樣的態度來面對。

「傲晴。」江千凝心中一凜，終於體會到了被人嫌棄的滋味。「對不起，傲晴，我……」江千凝百口莫辯，她想要解釋，卻半句話也說不出口。說實話，她還是希望梁傲晴能夠答應的，只有這樣，才能兩全。

「從來不覺得自己錯的人永遠錯最多。」梁傲晴狠狠地甩開了江千凝的手，這一次沒有留力氣，一下子江千凝的手就被甩飛了。

梁傲晴的目光如冰冷的刀光，劃過江千凝的心頭，她是最不想要傷害江千凝的人，她甚至以為自己可以為江千凝做任何事。可是原來是做不到的。

「傲晴。」江千凝被梁傲晴的視線嚇到了，那種抽出了信任的感覺讓江千凝如同浸入了冰水之中，連心跳都快停止了。江千凝顧不上身後江立成是否還在注視，橫身擋在了梁傲晴的面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能夠說服葉子讓大摩……」

「你讓開。」梁傲晴的音調突然提了起來，江千凝夠了，真的不要再說了。

「不是。我……」江千凝黛眉都皺到了一塊，怎麼會越描越黑。

「江千凝，你真讓我感到害怕。是不是昨天的那場哭也是算計好的？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哪怕一點點？」梁傲晴已經疼得無法呼吸了，江千凝做任何決定還是那麼一意孤行，從來都不考慮是不是會傷到自己。

自己就是鐵板做的，也會被戳穿的。

江千凝愣在了原地。她自然考慮了梁傲晴，要不然，她為何會信任梁傲晴，為何會那麼賣力地為兩人的未來做準備，只是，很多事情的著眼處和梁傲晴不同。

「如果你不願意的話……」江千凝深吸了一口氣，她知道梁傲晴是眼裡容不下沙子的人。就在梁傲晴跨步要從江千凝的身邊跨過去的時候江千凝拉住了她的手臂。

梁傲晴的離去讓江千凝覺得害怕，從來對自己百分百信任的梁傲晴竟然說出了那樣的話，江千凝整顆心都碎了一地。她真的沒有那麼做，可是算計一切就是自己生命里養成的習慣。為所有結果留後路是她成功的秘訣，這樣也錯了嗎？

「現在說這還有用嗎？」梁傲晴冷笑道。她忽然覺得自己疼得都開始輕飄飄了，像是氣球一樣，飄到了無邊無際的天空，找不到可以休憩的樹枝。

「你不願意的話，當然不用去。」

「沒關係。」梁傲晴朝著太陽的方向揚起了臉，閉上了眼睛，光線透過眼皮進入到了眼球里，那微紅色的光芒，讓人覺得血腥和絕望。

陽光下的梁傲晴美得就像是米開朗琪羅手裡的雕塑，泛著讓人移不開眼的光芒，可是江千凝卻覺得那一瞬間，梁傲晴像是離自己十萬八千里遠一般，讓人害怕。江千凝忍不住伸出手，只有觸碰到了，才能讓恐懼不安的心安定下來。

梁傲晴被江千凝拉上了車，她並沒有反抗，似乎連反抗的力氣都消失了。腦袋裡空白一片，連思考都是費力的事情。她只想做個沒有靈魂的木偶，或許，那樣就不會疼痛了。

她還曾經天真地以為江千凝帶自己來見父親是要承認兩人之間的關係，破釜沉舟地帶自己走。只要她說一起走，梁傲晴一定奮不顧身，什麼都不要地跟著她滿世界飛。

可是，這樣的假設多可笑。

江千凝不過是把自己當成了最重要的壓軸的一顆棋子。

「把我放在這裡吧。我讓司機來接。」梁傲晴淡淡地說道，淚水也止住了。

「傲晴，你不要這樣。」江千凝沒有停下車，強勢的語氣下卻是心虛的內心，她不時飄向梁傲晴。如果梁傲晴還像過去那樣耍耍小性子，江千凝反而放心些。可現在，梁傲晴一副看破紅塵的模樣，江千凝真的有一種悔不當初的感覺。

「我讓你停車。」

「江千凝！」梁傲晴怒目而視，吼了一句。她難道連下車的權利都沒有了嗎？

咔……車子停到了邊上的人行道旁。

江千凝握著方向盤的手輕輕顫抖著，梁傲晴並沒有去看江千凝，拿了自己的包，就打開了車門，走了出去。車裡的空氣讓她覺得窒息，江千凝的側臉越是好看越是讓自己著迷便越是讓人疼痛。

江千凝愣了幾秒，還是挫敗地打開了車門，看嚮往前走去的梁傲晴，那身影像是飄零的落葉，讓人徒生落寞的意味。

「傲晴，別走。」江千凝衝過去，高跟鞋歪了一歪，江千凝卻顧不上了，直奔梁傲晴的面前。

「怎麼？沒有得到我的答案，著急了嗎？」梁傲晴這輩子都沒有想過，有生之年自己會用這樣的語氣和江千凝對話。

「不是的。梁傲晴，你為什麼要這麼說？」梁傲晴毫無顧忌地在江千凝的心上插了好幾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