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梁傲晴冷冷地注視著面前的江千凝，有許多話想要質問她，卻又忍著沒有說出口。她邁開步子，卻被江千凝死死地擋住了。江千凝知道，如果讓梁傲晴走了，可能很多東西就要變質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直覺，就是這般讓人信服。

「你到底想怎樣？江千凝。」梁傲晴連名帶姓地喊她。

「我不知道，但你別走。」江千凝拉著梁傲晴的手，哪怕梁傲晴用力地甩動，她也沒有放開。人行道上的人熙熙攘攘，一些人被兩人的大動作吸引了過來。可是這次，江千凝沒有顧及。江千凝的話糯糯的，有些討好地看著梁傲晴。「傲晴，我不知道該怎麼辦，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辦法。」

「唯一能想到的辦法？」梁傲晴重複了一遍。驚人的是，江千凝居然用這樣委屈的語氣說出了這種要求。梁傲晴疼得幾乎要笑起來了。

「江千凝，讓我去找葉子談就是你想的辦法？」

「我只是希望你幫我一次。」江千凝避開了梁傲晴的潛台詞。有很多東西，要說理性地分割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是利用一番也未必不可行。江千凝的人生中少不了對於仰慕自己的人的利用，只要把握好尺寸並沒有什麼不可為。

可是梁傲晴卻不一樣，她的感情世界非黑即白。如果你在她的眼睛里蒙上一層紗，那麼倒不如直接戳瞎她來得乾脆。江千凝既愛她的純粹，又害怕她的純粹。

「用這種方式幫你？呵呵。」梁傲晴怒極反笑。「我就賣了這麼個價錢，不覺得虧嗎？」梁傲晴把刀捅到了江千凝的心上，也順帶對自己挨了一槍。

「傲晴，你冷靜點！」江千凝愣住了，渾身血液都凝結成冰。她不願意聽到梁傲晴這樣形容自己所做的決定。「你不要這樣想我。我信任的只有你，如果我信任你，我為何會讓你代替我。」江千凝低吼出聲。伊夫林從最開始就是她的執念，一個母親未完成的執念。而梁傲晴又是自己另外一個執念，想要好好對待的愛情。

可是，梁傲晴卻覺得自己賣了她。

「不過是你的如意算盤，你知道，我怎麼都會依你。」梁傲晴看到了自己和江千凝之間的距離，那波濤洶湧的海水阻隔著兩顆心。她從來都知道的，可是，一廂情願的自己以為只要乘風破浪就能和江千凝一直走下去。可是她錯了，那越來越近的江千凝不過是個幻影，她永遠都觸及不到江千凝最深處的內心。

「好啊好啊，你不就是要我答應你嗎？江千凝，我答應你，我答應你，我死都會做到的。你滿意了嗎？」梁傲晴再也忍不住吼叫出聲。旁邊的路人都嚇了一跳，那張花容月貌的臉上寫滿了被刺痛的悲傷，有那麼一刻，她真的寧願自己從沒有遇到過江千凝，從沒有愛上過她。

「不是的，如果你不想做，那就……」

「我想做，我自願的。江千凝你好可怕，就連那麼一點點內疚你都不願意背。算了，我不想再說了。」梁傲晴的淚水不斷地湧現出來，落在青石之上。可是她卻不願意再言語了，她不知道為何有一天，她和江千凝的差距會像是對牛彈琴一般嚴重。

江千凝有些恐懼地看著突然不發一言，只是默默流淚的梁傲晴，她不斷地搓著梁傲晴的手，不安，無措。可是梁傲晴卻全都無動於衷。若是放在平日，江千凝只要對梁傲晴一分好，梁傲晴就像是狗一樣貼上去搖尾巴了。可是現在，梁傲晴真的沒辦法讓自己再回應江千凝有條件的好。

一切就像是掉入了死胡同，明明衚衕的那邊天空遼闊，一馬平川，可就是有一堵聳入雲霄的牆，梁傲晴怎麼也跨不過去。

她還是叫了司機，在江千凝不斷地哀求下，她依然不聽不聞地上了轎車，飛馳而去。看著後視鏡里那個單薄卻不失優雅的身影，梁傲晴終於忍不住將自己埋在了掌心之中。怎麼會發展成這樣，她想不明白，好好的一段關係，甚至她和江千凝在生活上的磨合越來越好了，怎麼會到了這般的地步。

站在風中的江千凝看著梁傲晴上了車，關上門，黑色的車門彷彿一道閘門，攔斷了她和梁傲晴之間的感情。車子飛快地遠離自己的視線，像是離去的飛鳥，江千凝竟有一種追趕的衝動。

她終於知道，自己有多不能承受梁傲晴的離去。

坐在車裡的江千凝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把車開回家的。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怎麼開的房門，怎麼進的房間。眩暈般的感覺襲來，她下意識地想喊梁傲晴，想要一個溫暖的擁抱。越是如此，便越是覺得空虛地心都疼了。

她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江千凝呆愣了很久。思考著自己的一言一行，可腦海里卻全是梁傲晴對自己笑的模樣，傻傻的帶著一絲對愛情的天真。可那一抹天真被自己徹徹底底地抹去了，梁傲晴的眼睛里再也沒有那麼純粹的一抹亮色了。

江千凝忍不住拿起手機，撥通梁傲晴的電話號碼。那種洶湧而來的想念快要把她擊倒了，是不是每對情侶都如此，離開一秒鐘都彷彿一年那麼長。

嘟……嘟……嘟……

回鈴音在一遍又一遍有規律地放著，那邊的梁傲晴沒有如往常一樣接起電話。等了很久，直到熟悉的人工語音提示出現，江千凝才絕望地放下手機。

梁傲晴看著桌面上震動的手機，明明生著江千凝的氣，卻會有想要接起來的衝動。她到底有多愛江千凝，就連吵架的聲音都好過無言以對。但梁傲晴還是沒有接起來，她的自尊讓她不允許自己做出這樣的行為。

「寶貝，我錯了。接我電話好嗎？」

語音提示出現在梁傲晴的手機里，熟悉的聲音，卻帶著深深的疲憊。萬分的柔情讓梁傲晴的心頭本能地一疼，第一反應竟然是江千凝應該好好休息。然後才想到才是江千凝算計了那麼多的事情。

江千凝的話不多，但一條接著一條，跳躍在梁傲晴的手機上。這是江千凝第一次這般在意地表現她的想念，甚至道歉了好幾次。梁傲晴幾乎快要在江千凝的語音下投降了。可是一想到，江千凝內心有著這般千絲萬縷的利害關係，梁傲晴又把想要回復的手放了下來。

「我的小公主怎麼哭成這樣了？」張言惜正好在家，看到梁傲晴紅腫著眼一語不發就進了房間，這才問了一下司機，知道了她和江千凝的爭吵。雖然張言惜對梁傲晴和江千凝的感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畢竟是自己的女兒，無論誰欺負，她都是護短的。

「媽。」梁傲晴下意識地將手機一番，蓋在了桌面上，有些來不及擦拭自己的眼淚，只好尷尬地胡亂抹了抹臉。

「我家小公主長大了，都學會報喜不報憂了。」張言惜做到了梁傲晴的身邊，攬住了梁傲晴的肩膀。

梁傲晴小的時候特別喜歡在自己和梁宏遠的懷裡鬧騰，害大家都覺得她屬老鼠。可是長大了之後，慢慢的就有了距離，雖然梁傲晴還是比較粘人，但到底是大姑娘了。張言惜要搭她的肩膀都有些吃力了。這才發現，時光真的不等人。

「媽，我沒有。」

「那你和媽說說，到底怎麼回事啊？」

「也沒什麼。」梁傲晴搖了搖頭，她一直都以為自己和江千凝的事情父母已經不再懷疑了。這樣她便沒有什麼借口在這個時候出櫃，特別是現在，更是剪不清理還亂。梁傲晴這點眼力見還是有的。

「老鄭說你和江姐姐吵架了？」張言惜循循善誘，也沒有表現得知道很多。

「是啊。」梁傲晴腹誹司機的大嘴巴，但是江千凝那個時候一直在哄自己，司機又不是瞎的，自然看的一清二楚。梁傲晴也不敢騙張言惜只好半真半假地說道：「因為伊夫林的事情，她想讓我代替她管理公司。當然，也不止這些問題，還有很多。」

張言惜何等聰慧，一聽便明白了個大概。梁傲晴絕口不提兩人之間的關係，只說江千凝沒有考慮過自己的感受，這麼大的轉變她未必能夠承擔，壓力甩下來給自己，非常不負責任。

可張言惜卻知道，江千凝會做出這樣的舉動必然是深思熟慮過了。若是情人的關係，又怎麼能接受利用呢。張言惜了解自己的女兒，顯然是明白了梁傲晴心中的煩悶。江千凝比梁傲晴活得辛苦，也知道識時務者為俊傑，梁傲晴則是活在溫室里的花朵，眼睛里容不下沙子。

江千凝為公司做出這樣的決定無可厚非，甚至非常懂的審時度勢，知道利用最有利自己的資源，就連張言惜都想為她點贊。可是對於感情經歷薄弱的女兒來說，這幾乎等於晴天霹靂。

「你不願意做就不要做好了。她還能逼你不成？」

她就是能逼自己！

梁傲晴真想脫口而出，江千凝就算嘴裡不說，可是她一皺眉自己就心疼，一難過就恨不得什麼都答應，就是知道自己心中的柔軟，又怎麼算不上逼呢？

「沒事的媽，我想可能我也需要鍛煉吧。」梁傲晴笑得苦澀極了，可她還是勉強擠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