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5 帝都會聚(18)
蘭瀾指的方向十分明確,期間連一點猶豫都沒有。張易他們本來以為應該不會太遠,畢竟她曾經能感應到的最遠距離也不過是兩三公里路的樣子。誰知道這一路過去就沒能停下,晚上還在外面過了個夜,次日繼續。
「怎麼這麼遠?」張易忍不住驚訝,但看著臉色越來越差的蘭瀾,卻生不起任何懷疑的想法。必然是因為隨著距離的接近,她的感應越來越強烈,才會這樣。這樣一看,怕不是小事。他開始擔心他們三個能不能應付得了。
次日一早,天麻麻亮就出發,又行駛了一個多小時,路上開始看到來來往往的車隊,竟是來到了另一個基地的附近。
「前面是汝洲。」南劭說了一句。他是京城人,哪怕現在大環境早就面目全非,他還是憑著方向和記憶確定了他們所處的位置。
半小時候之後,前面便出現了一座巨大的城池。城牆是由鋼鐵澆築而成,在雪光映襯下閃爍著森寒的金屬光澤,牆上設有密密麻麻的瞭望口,射擊口以及炮塔,遠遠望過去便讓人心裡生出不寒而慄的感覺。這還是末世之後,張易他們第一次看到一座完全以熱武器為防護力量的基地。
不用說,這裡就是宋霆的汝洲基地。看基地入口處來往車輛井然有序的樣子,就知道這個基地是以軍事化的方式在管理。
張易他們是真沒想到還有機會到汝洲基地看看,要知道這時候無論是宋霆還是宋硯,甚至是沈遲都還在帝都基地,帝都方面也極少發布要到汝洲做的任務,他們完全沒理由冒冒失失地跑到這邊來玩兒。算算時間,今天還是基地首腦會議開始的日子,他們本該留在帝都看熱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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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基地,各基地首腦陸續走進會場。
不知是出於什麼考慮,首腦會議舉行的地方並沒有在武宗的山門之內,而是被安排在了城中心一家酒店的二樓會議室當中。這家酒店並不是基地所有,而是某個大勢力的財產。
在帝都基地,除了殘存的政府機構以外,像這種大大小小的獨立勢力很有不少,大都是成立於末世之初,共同謀求生存的時候,帝都基地建立起來之後,有的解散了,但更多的則保留了下來。不為別的,只為了能搶佔更多的生存空間和資源。
這家酒店所屬勢力在基地內經營酒店,會所,販賣武器,情報,屬於黑白通吃的類型。從事這些行業還能在基地內站穩腳跟,可見其勢力之強。然而即便是這樣,他們也並不會輕易表現出以勢凌人的一面。當得到基地的通知,要承接一場非常重要的會議時,酒店負責人便採取了十分謹慎鄭重的態度,連該勢力的最高掌權人都驚動了。
於是從接到通知起,他們就開始著手聯繫與會的基地首腦,弄清楚各首腦到達的情況以及居住處,順便聯絡感情,對各地的形勢摸一個底,然後在會議當天早上派出豪車去接人。而他們做得尤其漂亮的是,沒有踩低捧高,無論基地大小皆一視同仁,行事說話又讓人十分舒服,大基地的首腦不會覺得自己被怠慢,小基地也不會有被輕視的感覺,因此不過幾天時間,很是收穫了一些好感。
會議這天,當一輛又一輛的豪車將各基地首腦接到酒店時,站在酒店大門處迎接的竟然是該勢力的一把手。當時他沒有表明身份,各基地的首腦對此也不了解,都以為是酒店的管理一類的人物,也沒太當回事,直到後來被某個帝都基地參與會議的人認出,眾人才知道迎接他們的人地位其實可以與自己相比肩,甚至還超過了某些人。要說多受寵若驚當然也不會,但不可否認的是,對此人不免會另眼相看,而且印象深刻。以後如果彼此有事要打交道,肯定會順利很多。
必須承認,帝都基地對於會議地址的選擇,以及會議承辦人的妥帖周到,讓與會的各基地首腦神經不自覺放鬆了幾分,不再綳得那麼緊,這對會議的召開是很有利的。
與會的一共二十七家主事人,其中十三家是基地首腦,剩下的則是小聚居地話事人。小聚居群落散佈於各地,大大小小不計其數,由於這樣那樣的原因,還有很多沒能來。對於這些人,帝都基地並沒有像對所有基地首腦那樣採取強制的手段,因為這些零散的小聚居群落在帝都的規劃當中,是會被直接吞沒的,所以參不參加都不重要,他們根本不會有任何話語權。
眾人在會前或多或少都打過一些交道,算是熟識,一進入會議室,此起彼伏的招呼聲不斷,這邊仨那邊倆地聚在一起閑聊,隔著人群的眼神交換,雖說表面親厚熱情,底下暗潮湧動,但總的來說氣氛還是挺不錯的。
宋硯見到了史昊,還有雲洲基地的負責人,不過彼此只是遠遠地點了個頭,並沒有靠近說話。
等人都到得齊了,劉承漢才出現,身後跟著一個俊美的年青人。與會的每人都允許帶一個隨從,像宋霆就帶著警衛,所以眾人倒也沒太在意,只有宋硯等少數幾人認出,那青年是冷封塵,可不是普通的警衛保鏢之流。除他以外,武宗倒是沒有別的人出席。
冷封塵跟在劉承漢身後,目光淡淡掃過全場,並沒有在宋硯等人身上多做停留,就彷彿素不相識一樣。宋硯對他本來就沒什麼好印象,哪怕曾一路同行上千公里,彼此之間卻是沒怎麼打過交道的,話都不曾說過一句,此時自然也不會拿熱臉湊上去。如此行事,雙方倒是都樂得自在。
「非常高興能和大家在這裡見面……」劉承漢在主位坐下,開啟了會議。
*****
「前面,前面……我們能不能進去看看?」蘭瀾臉色蒼白,哆嗦著說,大冷的天,額頭上卻是冷汗津津,把頭髮都打濕了,然後又迅速凍成霜花。
張易和南劭對視一眼,想著問題只怕是出在汝洲基地了。只是在基地裡面能有什麼事?總不能宋霆暗地裡還做著些折騰人命的事,像東洲基地那樣?或者是基地里有人私下幹了這種事?
之所以這樣想,而不是猜汝洲基地里出了亂子死了大量的人,是因為看這些進出的倖存者神色都沒有什麼異常。而如果只是幾條人命,張易根本不相信隔著老遠蘭瀾就能感應到。
因此,此時兩人都覺得這裡面的水恐怕深得很,有點猶豫不知道是不是該繼續追查下去。當然,會這樣想,主要是他們對宋霆這個人完全不了解,無法通過宋硯來判斷宋霆的為人。至於說,蘭瀾有沒有可能感應出了問題,看她那樣子,他們還真沒法往這方面想。
考慮了片刻,他們還是決定繼續,只是事先再三叮囑蘭瀾,把自己當成前來投奔基地的普通倖存者,無論發現什麼都盡量不要露出馬腳。
蘭瀾目光有些發怔,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
讓他們意外的是,進汝洲基地並沒有帝都基地那麼多規矩,只要確定身上無傷,便沒問題,不需要登記異能或者身份來歷種種,是可以隨來隨去的,並不會將人強留下來。也是因為這個規矩,有不少附近一兩百公里內的小型聚居地的倖存者經常過來購買或者出售一些東西,倒使得汝洲基地的市集十分的蓬勃。
對於這些,張易他們還不了解,也暫時沒有機會了解。因為剛一踏入基地裡面,蘭瀾就臉色劇變,緊抱住自己腦袋,似乎觸及到了世上最可怕的東西,身體抖得跟篩糠一樣。
「是這裡……就是這裡!走……趕緊走!走……」話未說完,眼睛鼻子耳朵有血滲出,人跟著就倒了下去。
不止是南劭張易嚇了一跳,就是路人看到,都不由往這邊看過來,還有那好心的人似乎想要過來詢問需不需要幫忙。
南劭和張易可沒敢等旁人圍攏過來,抱起蘭瀾就往外退走。人一出基地,蘭瀾便有蘇醒過來的跡象,只是眼皮子顫動,卻怎麼也睜不開,倒是七竅流血,十分唬人,甚至於引起了大門守衛的注意。如果不是剛才親眼看到那姑娘是自己走著跟兩人進的基地,守衛恐怕都要懷疑他們是不是幹了啥。
張易兩人不敢耽擱,徑直往停在基地外面場地上的車走去,等將蘭瀾放上車,卻並沒有馬上駛離,而是由南劭用異能先查看她的情況,以免惡化。
過了一會兒,南劭看向張易,搖了搖頭:「生命力沒有減弱,可能是精神受創,我的異能提供不了幫助。」想著,伸手就去掐蘭瀾的人中。他真沒有絲毫憐香惜玉的念頭,手指勁大,片刻蘭瀾便睜開了眼,只是雙眸充血,眼神茫然。
「都死了!都死了!走……趕緊走……」沒等張易開口詢問,她已伸手驚恐地抓住他的手臂,催促。而不管張易兩人怎麼追問,她就只是不停地說走,快走,餘外沒有任何回應。
「都死了?什麼都死了?」張易示意南劭去開車,等車駛出一段距離之後,才再次詢問。
也許是因為距離的拉開,壓迫感減輕了少許,蘭瀾終於說出了更多的內容:「基地里的人都死了……什麼都沒了……走,越快越好,越遠越好……」
她的話顛三倒四,張易和南劭卻聽得毛骨悚然。說汝洲基地的人都死了,他們當然不相信,畢竟剛剛才從那裡出來,路上遇到不知多少活人。但如果這是預言呢?
「阿劭,趕緊,回帝都基地!」當然不是像蘭瀾說的那樣逃離,而是想要去找宋硯或者沈遲。汝洲基地的事他們去不頂用,就這樣跑過去跟人說這裡興許會出事,所有人都要完蛋,不被打成神經病才怪。
南劭猛轟油門,車輪捲起一片雪沫,風馳電掣般往帝都方向駛去。
「瀾瀾,什麼時候?你知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張易也急了,顧不上蘭瀾現在的身體狀態,連聲追問。
然而蘭瀾除了又開始重複不停地說快走以外,再沒透露出任何有用的消息。
十幾分鐘之後,車嘎吱一聲停在了路邊,竟是油耗盡了。也不怪他們,原本以為不遠,所以才會將就著這輛車開出來,要知道在此之前,車子就行駛了一段不短的距離,後來又開了一天多幾個小時,沒油才是正常。
但這一來,就連南劭額頭上都鼓起了青筋,冷汗直冒,更別說張易了。這時候再去攔車,不說能不能碰上,又什麼時候才碰上,就是攔下了,人家會無緣無故地把車借你,或者跟你跑一趟帝都。莫不是瘋了?難道還要用暴力手段?就算用暴力手段,也得先能攔下車。
「阿易,你去。我和瀾瀾在這裡等車。」張易當機立斷,說,不敢多耽誤哪怕一秒時間。
這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畢竟一基地的人命,哪怕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出要怎麼樣,才會讓整個基地的人一下子都死絕了,尤其還是汝洲這種擁有強大攻擊和防禦力量的基地。
南劭有些遲疑,在張易的連聲催促之下,才一咬牙,叮囑了聲保護好自己,便化成獸形,往帝都基地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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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曾做過一個統計,末世剛發生時,我國人口喪屍化的比例大約是五十比一,也就是說平均五十人里會有一人免於變成喪屍。末世前我國人口有二十五億,這意味著當時活下來的人口在五千萬左右。」劉承漢也沒閑話,開場白一過,直接進入主題。
這些是除了一直都注重收集各方面情報的汝洲基地以外的其他基地所不了解的,所以哪怕他們已經做好了漫不經心看熱鬧的準備,此時還是不由自主被這個話題所吸引。可以說,劉承漢開局的切入點把握得非常好。
「而現在,你們知道全國大概有多少倖存者嗎?」他問,不著痕迹地引導著眾人的興趣。
「多少?」原本打定主意在情況沒弄明白之前絕不配合以免被牽著鼻子走的某個基地首腦忍不住接了一句。
其他人怪異地看了他一眼,卻並沒有責怪,因為他們也想知道。
「五百萬。」劉承漢沒有賣關子,伸出一隻手,張開五指晃了晃,再次強調:「不到五百萬。」
抽冷氣的聲音在會議室里響起,不止一處。宋霆早知道這個答案,他面無表情地抽出根煙點著,顯然暫時沒有拆老對頭台的打算。
「後來動植物變異那會兒,應該也死了不少人吧。」有人找原因,說。
對於這個問題,劉承漢沒有直接談及,而是說:「你們當中可能有部分人不知道,帝都基地原本並不是建在這裡……」他抬起手指了指腳下,「當初為了方便各地投京的倖存者,基地是以駐紮在帝都近郊御龍台的21集團軍軍部駐地為基礎建立的,準備以該處為根據地,向城區步步清掃推進,最後收復整個帝都。」說到這兒,他看向宋霆,「老宋對這事最清楚。」
宋霆咧咧嘴,抖掉煙灰,既沒附和,但也沒否認。「讓我們來,就說這個?」
劉承漢不以為意,繼續道:「只第一個月,建成不久的基地就收攏來自帝都以及其他地方湧來的倖存者一百多萬。因為時間太短,倉促間,無論是在硬體設施還是倖存者管理方面都很不完善,以至於被人鑽了空子,煽動內亂,引來喪屍,那一役,整個帝都基地活下來的人只有十幾萬。」
這一段過去,對於在那一場亂局中倖存下來的人來說,是不願意再去回想的,也是因為如此,與會眾人,除了了解內情的寥寥幾人以外,其他人還是第一次聽說,心裡的震動可想而知。
宋霆摁熄煙頭,雙手環胸向後靠在椅背上,冷冷地看著劉承漢。
劉承漢回視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錶情一直沒太大變化的宋硯:「據我們收集到的消息,東洲基地因為用活人做違禁研究,導致人心不穩,後來整個基地毀於試驗生成的變異人,生還者寥寥;荒洲基地一度被認為是末世中的一塊凈土,匯流過去的倖存者不知凡幾,最後也毀於同樣的原因;如今中洲基地的前身是博衛基地,短短兩年間,它換了三任首領……」
一個又一個血淋淋的事實被陳列出來,在那些聽上去充滿刺激且獵奇的因由下面,埋葬的是數不清的鮮活的生命,每一件事在場諸人中都有人聽聞甚至親身經歷過,並非胡編亂造,由此可見在等待首腦會議開始的這一年時間裡,帝都基地的人並沒有閑著,而是進行了充分且詳實的調查。當最後因為人類內鬥而死亡的總人數被擺到眾人面前時,所有人都沉默了。
「一千四百多萬。」劉承漢一字一頓地說出這幾個字,然後補充:「是逃過了第一次喪屍化災難之後再次因各種原因而死亡的人數的三分之一。」
「這個數字或許不夠精確,但卻是我們花費了大量的時間和人力物力從不同的途徑收集消息,再經過分析排除后估算出來的結果。」不等眾人置疑,他主動給出解釋:「除了我之前提到過的涉及到整整一個基地眾所周知的事件,這些死亡的人數在五百萬左右,真正死傷的大頭在末世之初,那時候各地的政軍體系嚴重受創,無法組織起有效的救援行動,以至於社會秩序崩潰,失去了約束,一部分人變得肆無忌憚起來,殺搶□□,明目張胆,讓本來就嚴峻的局面雪上加霜,很多還沒來得及適應末世巨變的人因此而死亡。」
「為了生存,末世之初誕生了不少小的團隊勢力,為了謀求更大的生存機會,彼此之間互相爭奪,融合吞併,在這過程當中,弱者再次被批量淘汰……」
說到這兒,劉承漢目光掃過在場諸人,說:「說這些,是想告訴大家,是時候停止自相殘殺,恢復正常的秩序了。否則的話,不等外界環境繼續惡化,我們人類自己就先要把自己送上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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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易在車內坐了一會兒,這時候蘭瀾再次昏迷了過去,看來之前精神受創不輕。因為沒了油,車內的空調無法工作,車裡越來越冷,再這樣下去,他沒事,蘭瀾恐怕先要凍出問題來。何況干坐在這裡什麼也幹不了,他也煎熬。
沒考慮多久,他便做了決定,返回汝洲基地。此時去汝洲自然比去帝都近很多,而且也更好攔順風車。要是想從這裡去帝都,只怕等幾天都等不上一輛過去的。
車攔到了,也搭上,但等到汝洲基地的時候,張易卻沒有進去,而是抱著蘭瀾等在基地門口,怕進去了會對她的精神造成二次傷害。
「麻煩你,能不能幫我找一下滕晉。」他同大門守衛說。也正是因為想到滕晉這時候就在汝洲基地,他才會再次返回,希望能盡自己的微薄力量,儘可能地挽救一些人命。
「抱歉,現在是我的值勤時間,無法抽身。」守衛沖兩人敬了一個禮,看了張易懷中昏迷不醒的蘭瀾一眼,面露為難之色。頓了下,忍不住說:「你們自己進基地吧,去尋人辦,不遠,幾分鐘就到了。你們去找裡面的工作人員,讓他們幫忙。」這守衛也是好心,看蘭瀾情況不好,還說讓他們可以去基地醫院看看。
張易哪敢進去,又不可能把蘭瀾交給一個陌生人,只能拋開臉不要,一再苦苦哀求。
那守衛被煩不過,又覺得兩人可憐,還真讓經過的人帶信找了個熟人過來。說來這事也巧,他找的那人竟然知道滕晉,更知道滕晉親姐在基地里的份量,於是出來問了問情況。張易卻只報名字,說了自己是跟滕晉一起從雲洲過來的,其他一概沒說,也沒法說。
那人去了,也沒說幫找還是不幫找。問肯定要去問問的,但恐怕要看滕晉的反應。如果滕晉說不認識,那麼說不定他連過來再回復一聲都不會。
不管怎麼說,張易還是感激地沖守衛道了謝。守衛年紀不大,性格靦腆,得到別人真心實意的感謝,臉竟然微微有些發紅。想到蘭瀾的預言,再看看眼前稚嫩的面孔,張易好幾次都忍不住想要提醒,卻又強忍了下來。
怎麼說?說了這個小夥子能信?他能因為一個陌生人毫無來由的猜測,就放下眼前的責任,逃離基地?
在等待滕晉出現的十幾分鐘里,張易就像是被放進了油鍋里煎熬,不知道自己倒底還能做什麼,不知道蘭瀾的話是不是還有別的意思,不知道這一回又有多少人能夠活下來,不知道一切最終有沒有可能只是一場鬧劇。好在,滕晉來了,而且來得不算慢,讓他不需要再胡思亂想下去。
「易哥,怎麼不進去?」看到張易,滕晉既疑惑又高興,只不過在看清他懷裡的女孩時,又不由露出一絲怪異的神色,大約是在猜兩人的關係。
張易沒有廢話,原本想拉著他到一邊說話,但看了眼那個守衛,又留在了原地,甚至沒有壓低聲音,將自己幾人怎麼來到汝洲,進入汝洲之後蘭瀾的反應,以及後來的預言跟滕晉說了。
果不其然,那個守衛聽得目瞪口呆,看過來的眼神變得詭異無比。張易能做的也就是這樣了,至於他信不信,之後會怎麼做,那真是有心無力。
不過滕晉卻不會將他當成神經病,聞言臉色變得凝重起來,微一沉吟,說:「等著。」然後轉身就走。
原本對張易還十分友善的守衛此時臉有些僵,似乎在努力剋制住往旁邊挪動幾步的衝動。
兩分鐘之後,滕晉開著一輛越野出來,停在張易面前。
「易哥,你開這輛車馬上回帝都,這裡的事我來辦……我儘力。」滕晉頭腦十分清醒。知道張易此時留在這裡已經沒有任何用處,還不如早點離開。至於張易帶來的消息,如果是假的,假的就假的,也就虛驚一場,總好過真有事發生起來,後悔莫及。
「那你自己小心,不管行不行,都要儘早離開。」張易也不跟他客套,一邊將蘭瀾放到車後座上,一邊說。
「我知道。」滕晉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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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常的秩序?什麼是正常的秩序?將人分成三六九等,沒覺醒的不是成為覺醒者的附庸,就是跟老鼠一樣躲在下水道里見不得光嗎?」宋霆聽到這裡,伸指叩了兩下會議桌面,譏刺道。當初他就是為了這個,才跟帝都基地產生分歧的。
這個問題兩人在徹底決裂之前不知道爭論過多少次,如果換成平時,劉承漢都懶得再說,但現在情況不同,還有其他不明情況的人在場,不解釋清楚的話之後的事情不好辦。不過他事先便想到了宋霆的反應,所以還能保持心平氣和。
「覺醒者要承擔最危險的任務……」
嘭!門一下子被打開……不,更像是被撞開。
劉承漢的話被打斷,臉上浮起怒意,正想呵斥來人,就見宋氏兩兄弟一下子都站了起來。
「什麼事?」宋霆問。
畢竟一般的事沈遲根本不敢直闖這樣的會議,哪怕是帝都基地有什麼小動作,那也是他們事先都有所預料推算的。沈遲斷不會因為這種事闖進來。
沈遲大口喘息著,顯然來得很急,他臉色十分難看,也不說話,直接進了會場,幾乎是以跑一樣的步子走到宋霆身邊,附在其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他的聲音極低,除了近在旁邊耳目本來就十分靈敏的宋霆以外,在場就只有遠處的冷封塵以及史昊聽到了。冷封塵眉毛微挑,眼裡浮起興味的神色。史昊原本一副什麼都不太在意的表情卻是出現了波動,隱隱透了些許凌厲。
宋硯的臉色十分凝重。
「有幾分把握?」宋霆皺眉。這事太不靠譜了,要他因為一個並不是預言異能的姑娘的話就下命令讓整個基地的人傾巢而出,這裡面要消耗的人力無力不知幾何,尤其還可能鬧得人心不穩。之所以這麼問,也是覺得這事太嚴重了,但凡沈遲回答說有一分把握,他都會毫不猶豫地下這個命令。
誰知道沈遲搖了搖頭,「一分也沒有。但是我相信張易南劭。」看到南劭竟然扔下張易,化成蟻形趕回來,他就知道事情的緊迫性,甚至連多問一句都沒有,便趕著來要討要命令了。頓了一下,似乎怕宋霆不信,又補上一句:「我願意立軍令狀。」
宋霆冷哼一聲,沒有接這個話,而是伸手在會議桌上扯了張便簽紙,提筆刷刷刷寫了一行字,落款,蓋章。在拿給沈遲的時候,伸指點了點他:「要是一場烏龍,看我回頭怎麼收拾你!」
沈遲也不顧不上許多,拿到命令轉身就跑。
「抱歉!抱歉!基地出了點事,耽誤大家時間,請繼續!」宋霆回頭就鎮定自若地跟著與會之人哈啦了兩句,便坐了下來,嘴裡是說著道歉的話,語氣和神色卻是一點都不像。
劉承漢氣得胸口發悶,便想譏刺兩句,但想到正事,硬是將這口氣給忍了下去。
聽著劉承漢說話,宋霆表面看著依然如之前一樣輕鬆,但他的心裡其實十分不平靜。任誰聽到自己基地會出事,又或者剛下了那樣的命令,都很難不當成一回事。
他不是沒有各種顧慮,要知道如果真有危險降臨,基地防禦周全,怎麼也比在外面安全。可是他還是簽發了全體撤離的命令,對沈遲的信任是一碼事,最重要的是他不敢冒險,要知道那個預言哪怕有一絲準確性,所造成的後果都是十分可怕的。而且整個基地傾巢而出,以他們基地的實力,倒也不虞在外面遇上特別大的危險,只不過折騰人罷了。
也罷,就只當是一次全體演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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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了吧。」聽到小弟的話,滕英第一反應是這個。
滕晉一再保證自己神志正常,頭腦清醒,而且還將病鬼的事拿了出來,證明在這個末世上一切都有可能發生。
「如果真發生了事,整個基地那麼多人……姐,你如果到時候發現自己明明有機會卻沒有任何作為,導致整個基地的人都……你會不會後悔自責?你後半生還能安心睡覺嗎?」
「睡什麼睡?有你在,我現在就睡不著覺!」滕英沒好氣地說。但可能還是被說動了,她的語氣微微緩和了一些。「要整個基地的人都出動,我沒有那麼大的權力,頂多讓我的人陪著你瘋一瘋罷!其他的我可調動不了。」
滕晉想著能走一個是一個,當下磨著滕英,要她立即把隊伍帶出基地,同時跟其他人知會一聲。
滕英被磨不過,只好答應。
這邊才下達命令,隊伍整裝待發,那邊李慕然已經帶著沈遲抵達了汝洲基地。
「所有基地成員請注意!所有基地成員注意!現在將進行一場為期七日的緊急演習,所有人帶上三天的食物,以及你的武器,立即出發,前往寧城。請注意,是所有基地人員!是所有基地人員……」
街上的倖存者,各崗位上認真執勤的工作人員都不由抬起頭,望向擴音器傳來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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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帶隊先走!」滕英對弟弟說。此時已經拿到宋霆的命令,她心裡再無懷疑。
「你跟我一起。」滕晉哪還不知她的想法,要求說。他固然希望救很多人,但更在乎的卻是自己僅存的親人。
「這是命令!」滕英厲聲道。她性格果決,平時可以由著弟弟頑皮,但真遇上事,卻是剛毅嚴酷,不容置疑。她作為基地高層之一,必須站好最後一班崗,這是沒有任何商量餘地的。她相信,如果宋霆在,他也必將是最後一個離開基地。
「我不是你手下。」滕晉可不吃她那一套。但也沒有繼續勸說,只是在她身後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完全將張易的叮囑拋到了一邊。他做不出將親人留在危險當中,自己卻逃離的事。
而與此同時,沈遲也做出了與他們同樣的選擇。
到了這時候,他們沒有人去想會是什麼災難,災難為什麼會降臨汝洲這樣的事,他們只希望把自己能做的事做好,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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