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 傳聞真的只是傳聞而已
奴院院門還閂著,她用樹枝拔開門栓,躡腳走了進去,廚房閃著燭火,賀媽媽已經在煮早飯。後院傳來悉索聲,奶娘和荷香正在離自己寢樓較遠的地方清掃院子。
婉奴見恆乙的房間亮著燈,推門走了進去,見他趴在床上看書,關心道:「傷口還疼不疼?」
恆乙從書中抬起頭來,驚愕地望著她,「小姐?今天起得這麼早?傷口不疼,只是縛了葯還不能坐。」
「不疼就好,一會兒給你熬雞湯鴿湯給你補補,快快好起來,好陪我出去玩兒。」燭火在微風下跳動,晨光漸漸清明,婉奴長長地打了個哈欠。
「小姐,好幾天沒去學堂了,讓荷香扮成書童陪你去吧。」恆乙眸色認真的說著。
「上午學堂的文化課就不用去了,聽老夫子知乎者也打瞌睡,那些道理我都明白。下午重生堂的武學課我去就是,你好好養傷,我再回樓上睡會兒。」
「……」她說著大大咧咧甩著手離去,留下恆乙一個人茫然,既然沒睡醒這麼早起來幹什麼?
婉奴踏上寢樓走向床榻,借著晨曦她看到自己條几上有一個醒目的心形雪白果子,那正是風花雪果,她走上去拿在手中細細地瞧,是誰送來的?難道昨晚樺逸王來過了?管他是誰,先睡覺,一會兒問問荷香就知道了。
——大字一樣躺在床上,舒舒服服睡個懶覺——
「荷香,快死出來,收拾好沒有?」婉奴站在院子不耐煩地大聲叫著。
「來了來了,小姐。」荷香打扮成書童模樣踩著碎步挪了出來,忙不迭地應著。
「這麼久?叫你換個裝,又不是讓你變性,走吧,好幾天沒上學,不能遲到不是。」恆乙歪著頭,羨慕地瞧著她們倆人離去。
「小姐,你讓荷香穿男裝,你怎麼沒換?」婉奴身著女兒裝大大咧咧地走著,荷香身著男兒書童裝碎碎步跟著。
「上學帶書童很正常,哪有帶丫鬟的,再說你今天是我的陪練,女兒家摔個七仰八叉像什麼話。」婉奴邪肆一笑,哼,懷揣祖傳名剪,我就不信你沒有兩下子。賀媽媽腰藏祖傳菜刀,看她腳步輕盈穩健應是練武之人。
「小姐,你饒過荷香吧,奴婢不是恆乙,他同小姐一起進重生堂學過好幾年,我什麼也不會,只有挨打的份。」荷香苦著臉不停地求饒。
「費話少說,我也只是一級水平。」「還有,荷香,我問你,什麼人來過奴院?風花雪果是誰送來的?」
「小姐,那個果子真的是風花雪果嗎?不是你拿回來的嗎?我早上整理房間的時候見著了,我以為是樺逸王送給小姐你的呢?昨晚上我離開小姐房間的時候還沒有雪果,今天早上就有了,小姐,你一直在房間你不知道誰送來的嗎?好象沒有人來過奴院呢。」荷香小跳步跟著,甚是不解。
「管他誰送來的,有好吃的就吃,不知道是誰更好。」她負著手大步邁著。
「小姐,這樣不好吧,這可是聖果,不是誰給都能吃的。」
說話間,重生堂就在眼前,兩頭倔強的犀牛石雕勁蹦在大門兩側,高大森冷的大門雕棟著一位赤身男童手拉巨弓射鷹的圖案,栩栩如生,那箭欲奮搏而出。大門正上方凸顯著『重生堂』三個沉重的大字,給人威嚴之勢。
重生堂是一位叫譚江繁的江湖人創辦,由於官方為官家子弟習武,創辦了光武堂之後,根據市場需要應運而生,重生堂與光武堂相反,專收民間子弟,教官為江湖中公益傳武人士。
兩家堂管同為京平最顯赫的武館,人才濟濟,學員們的武技在競爭中奮發,在榮辱中拼進。
南宮婉奴主僕二人毅然跨進重生堂大門,凜然而立,被氣勢感染,萌生傲然之氣。守門人吳老瞅了一眼她們胸前重生堂一級學員的學籍牌,搖搖頭揮手讓她們進去。
重生堂武學共分六級,她們繞過荷花池進入左邊一級練武場,越往裡走,級別越高。
婉奴瞅著練武場上六、七歲一個個的孩童,自己都感到不好意思,三天打魚兩天灑網,十年如一日地在一級班裡混日子。常常不上學不上武館到野外狩獵摸鳥蛋,想想都有些羞澀。
此時,她眼睛亮了,心裡一下平衡。從地上爬起來四個人,和她一般大小,從三個方向笑眯眯向她走來。認識嗎?好像並不認識。
左邊二人明顯是主僕,後面一個瘦削麵一看就是前面小白臉的陪練。正方向這位生得眉清目秀,瀟洒俊朗。右邊那位生得白胖,長相可愛。
左邊小白臉笑容可掬上前,謙恭地說著,「想必你就是婉奴前輩,久仰久仰,小弟就是特地慕名而來。」
「是啊是啊,聽說婉奴姑娘十年如一日地在一級練場不離不棄,精神可佳,我們也是聽你的威名,投身重生堂與你攜手共度美好時光。」中間這位小帥哥擠眉弄眼地說著。
婉奴將手叉在腰上,轉向右邊這位小胖哥,想聽他說什麼,一看這幾人就是如出一轍,有備而來。
「聞名不如見面,一見面,才明白一句真理,傳聞真的只是傳聞而已,將一位大美人也傳得如此失真,真是人神共憤。從此以後我們將以婉奴姑娘馬首是瞻,共守一級教場。」小胖子眼睛眯成一條細縫,小嘴不停地翻轉。
這是恭維么?分明是**裸的諷刺。她前腳一踏,邪痞之氣重現,「既然你們已經知道本尊的威名了,各自報上小名吧。」南宮婉奴不屑地撇著眉,有人拍馬屁總比沒人強。
「是是是,小弟學名楊琪,現年十五歲,京平本地人。」左邊小白臉福了福頭,艷笑無邊,一看她的耳洞就知道是女人。
「揚棄?洋氣!好名字,一點兒也不沾土味。」婉奴學著她的腔調戲謔著,見她的陪練抿了抿嘴,沒有出口糾正。隨後婉奴看向中間的小帥哥。
「小的學名劉崎,現年十六歲,也是京平人。」劉崎哈了哈腰,滿面笑意。
「不是吧?她叫洋氣,你叫牛氣,你不會叫霜氣吧?」婉奴興味地瞧著小胖子,想必他們應該是一夥的。
荷香撫著嘴呲呲地笑,楊琪的跟班撇了撇嘴,真是和傳聞一樣,大字不識一籮筐。
「婉奴前輩慧眼,小弟確實叫列霸,與霸氣有異曲同工同生共死之意。」列霸認真地說著,還拱了拱手。
沒想到他們果真是一夥的,不知道目的何在?還真把她當大字不識,初級武學的傻比看待。
婉奴眸光掠過幾人,向前看去,幾個六、七歲的孩子在踩高庄,教官還未到。她的眸子露出了笑意,本想今天試試荷香的功夫,沒想到橫插進幾人,只有改目標了。
她眸含戲笑,慢悠悠向里走去,纖纖玉手伸進懷中,摸出廉價的鹿角彈弓,從荷香書包里抓出一把石子,猛然回頭,瀟洒一拉,『嗖,嗖,嗖』向他們仨人彈去……
三人抱頭跳腳,哇哇哇叫著,「婉奴前輩饒命呢……」
「小弟有什麼不對的地方請明示……」
「是啊,婉奴姐姐大人有大量……」
「本姑娘還未滿十六歲,叫姐姐也對,表示尊稱。你們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我只是想試試你們的武底。」她依然邪笑著,拉弓的手速度明顯變快,他們躲避彈弓的步伐加快,開始側翻,空翻,挪騰,倒步……
婉奴根據他們移動的方向,來個預瞻式前射,偶爾聽到『啊,啊,啊』的慘叫聲。一級教場的小朋友們都圍攏過來,鼓掌助威。
彈弓一試,婉奴心裡跟明鏡似的,他們進一級考場,確有目的。
「嗚……」一陣號角聲響起,婉奴迅速住了手,一個假摔撲向荷香,將彈弓掩進荷香懷中。
一級學員迅速站好隊形,五十來歲的陸教官揮著鞭子向婉奴走來,胖胖的肚子一腆一腆的,聲音威而不高,「婉奴同學,幾天不見你長進了,教規都忘了,是吧?教規第五條是什麼?」
「學員不準私自攜帶武器進教場,不許隨便傷人,不許私自鬥毆……」婉奴負著手,認真地背著,目光正義凜然。
「背得不錯,有長進,把手伸出來吧,主動上繳武器。」陸教官聲輕言威地說著。
婉奴很有禮貌地上前一步,雙手伸出去,展開,左手手心裡捏著七、八顆石頭,恭恭敬敬遞上。
「就這些?剛才你是素手扔的石子?」陸教官眸光折向後排楊琪、劉崎和列霸,明顯不信,向他們問道:「她剛才是素手扔的嗎?」
「回陸教官,是,我們剛才只是在玩躲石子遊戲,鍛煉迅速,並無違規。」楊琪上前一步,大聲地回著。
「呵,還挺團結?」陸教頭隨即厲聲喝道:「你你你你,你們四人,蹲一炷香時間的馬步,誰蹲得不規範就加倍處罰誰。」
旁邊的小朋友們鄙夷地瞧著這幾位還在一級混的大笨蛋,隨即傳來陣陣嗤笑聲,「笑什麼笑?不好好練功,他們的今天就是你們的明天。」陸教官回身喝著,走了過去。
楊琪的丫頭小桐和荷香雖沒被處罰,但也站在主子身後學著他們的樣兒蹲馬步,主子都被罰了,奴才如果逍遙地站著,主子要是一不高興是沒好果子吃的。
陸教官時不時瞟過來的眸子里,透出詫異之色,楊琪、劉崎和列霸馬步蹲得規範他不驚奇,因為他們是新學員,陸教官不很了解他們的底子,但從剛才他們躲彈弓的靈巧身形看,級別也不在三四級以下。
而婉奴同學與以往不同,以前從未蹲過規範的馬步,而今天和他們三位一樣,含胸拔背,松腰斂臀,圓檔松胯,氣沉丹田,豎腕舒指,穩若泰山,這是她第一次蹲出高標準的馬步。
她前視的目光堅定,面色從容,不驕不躁,幾天不見,已脫胎換骨。陸教官瞧著她斜插著有些調皮的步遙,欣慰一笑,沒想到她經過幾位教官之手后終於可以在自己的教導下成功晉級。
「好了,時辰到,你們都過來。」陸教官喝了一聲,腆著肚子向平衡樁走去。他們垂手收式後跟著陸教官來到兩米高的樁林。
「你們依次上去,在平衡樁上做最基本的壓腿,倒立,快走等基本動作。」陸教官嚴肅地喝著,手裡拖著長鞭看著他們一個個上樁練習。
等到婉奴踩上樁時,他長鞭抖動,揮上樁來,婉奴為了不被鞭抽,不停地翻躍,跳動,躲避,身形靈巧如同平地。
荷香瞪大眼捂著嘴,楊琪,劉崎,列霸不停地驚呼,「原來傳聞真的只是傳聞而已。」
宇文樺逸高大的身形從裡面教場出來,站在遠遠的廊下,俊眸幽深迷人,唇角漾起淺淺笑意。
宇文樺逸並不像他的皇兄和其它官僚子弟那樣在官方辦的光武堂習武,為了避免皇室敏感儲位之爭,他既然養在外公楊家,從小自然而然進了與官方光武堂齊名的民辦大武館重生堂習武,他天資聰慧,認真刻苦,在十二歲時就將重生堂六級武學全部掌握畢業,進入江湖歷練。
「婉奴同學,想不到你在背後用了不少功夫,進步不小,只是內力不足,明天不用到我這裡來了。」陸教官小眼眯成了一條細縫,邊說邊離去。
「陸教官,你怎麼能這樣,我不就犯規么?你沒權利開除我。」婉奴站在高樁之上叉著腰呼叫。
「明天到二級教場報到。」陸教官聲音飄來,頭也沒回。
婉奴挑了挑眉梢,一個三百六十度後空翻徐徐落下,玉白羅裙隨風飄散,秀髮飄之若舞,宛若仙女下仙。地上幾人睜大眼,不約而同抬高頭顱再緩緩隨她身形垂下,動作雷同整齊如一人。
婉奴穩穩落地,荷香率先從驚愕中驚醒,「小姐,恭喜恭喜,我們家小姐終於升到二級了。」
「對,恭喜恭喜,恭喜姐姐破格晉級,為祝賀婉奴姐姐晉級,楊琪特請婉奴姐姐到聚鮮風蛇館品嘗美味的風蛇。」楊琪美不自禁地上前,殷勤地撫平婉奴的衣袖。
「否,二月的風蛇無肉,還是劉崎請婉奴前輩到長明樓品嘗新到的高山雲霧茶,長明樓的茶點也是別具一格,香甜可口,茶餘飯後還可以到後院賭上一局。」劉崎美滋滋地說完,蹲身撫去婉奴鞋上的塵土。
列霸胖乎乎的圓臉盈笑著,嘴唇微微動了動,沒有開口。
「糕點有什麼好吃的,這月份,風蛇館的風蛇都是從南方遠道運來的,肥著呢。」楊琪不甘示弱,與劉崎叫囂。
「誰說的……」
「住口。」婉奴眉梢輕揚,不屑道:「你們是在諷刺我吧?本姑娘都快十六歲了,才晉陞二級,有什麼值得慶賀的?」這幾人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她抽了一口氣,隨性地向大門走去。
「是沒什麼可慶賀的,那楊琪請大家吃飯以泄心中悲憤如何?」楊琪一臉的媚笑,幾人跟隨她而來。
「說吧,有什麼目的?」婉奴頭也沒回,懶懶地問著。
「新同學吃個飯有什麼目的?沒有,呵呵,沒有。」
「對啊,我們敬重婉奴前輩是一級教場的老大,孝敬您是應該的。」
「婉奴為人正直慷慨,美名遠播,我們慕名而來,結識婉奴你就是我們的目的。」他們三人你一句我一句乾笑應對著。
還真把她當一級傻比了。
婉奴回頭瞅著胖子列霸問道:「你認為我們是去風蛇館呢還是去長明樓?」
「這兩個地方都不錯,小弟認為我們今天到巔峰閣飛禽館去品嘗各種鳥肉更佳,此地不但禽肉鮮美,且位置居高臨下,可以俯瞰半城美景,美不勝收。」胖子列霸肉肉的嘴唇翻誦著,小眼眯起絲絲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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