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08 (⊙_⊙)
北國公民沈嘉柔,成了眾所矚目的白牡丹號事件的唯一倖存者。
一聽到此消息,北國失蹤人員家屬大多泣不成聲,都想要見見這位沈小姐,時隔三日之後,北國皇室派人,親自把沈嘉柔從幻京接回了燕州,坐在直升飛機上的沈嘉柔握著一杯溫水,盯著飛機下的海面獃獃的看。
來接她的人是之前教導眾人禮儀的古內官,他的頭上別著一朵白花,目前全皇室上下都為白牡丹號事件戴孝,白牡丹號消失的時候,皇室非常震驚,他們起初認為這是南國的一場陰謀,若不是雙方搜救都毫無結果,恐怕南國皇室會震怒的就東大橋塌陷、不明無頭人從南國跑到北國、白牡丹號在南國海域無故消失三大原因,對南國宣戰。
「南國的春天已經來了。燕州的春天好像還沒來。下飛機後會有點冷,你要披好大衣。」古內官說。
沈嘉柔點點頭,看見古內官,就像是看到當時大家所有人在驪山小行宮學習禮儀的情景,大事小事歷歷在目,她問:「你也是覺得我像是那位……一百年前的北國公主吧?你當時說的那位故人?」
古內官七十多歲的人了,老骨頭一把捏著都咯吱咯吱響,他嘆了一口氣,說:「是啊,宮內有那位公主的畫像。那是北南戰爭前夕,為了換一時安寧,才把這位可憐的公主嫁到幻京。當時我看到沈小姐,初見時就覺得有幾分熟悉,因為我常年在宮內,時常會從那位公主的畫像前經過。后見沈小姐穿上宮裝,再加上女官給了上了最正統的宮中妝容,就更是相似的無以復加。」古內官又嘆了一口氣,「抱歉,沈小姐,這位公主是宮內的禁忌,我們並不允許過多的談論她。」
「她和另外一個女孩都參加的變異試驗,最終變成最初的的那兩位變異人,是么?」沈嘉柔問。
古內官點點頭,「北南戰爭前夕,我國想要把公主接回,南國不肯放人,最後戰爭開始了,這位公主就消失了,再也沒找到過。當初參加試驗的很多專家學者都被處死了。」
「那和她一起參加變異試驗的另外一個女孩呢?你知道她是誰嗎?」
「沒人知道了。北國和南國在戰亂期間,這部分資料也全都遺失了。但是坊間一直有流傳,有人說公主和另外一個女孩,仍活著。也有人說,她們早就死了。目前沒有熬過三次進化的變異人記錄,大多數變異人終生都不會再進化。」
兩人說話間,直升飛機開始在水面上滑行,就要到達燕州港了。
古內官提醒道:「來歡迎你回家的人非常多,你要有點心理準備,這是一段簡短的發言稿,你要不要先看一眼,一會兒照著念就可以了。」
沈嘉柔看了一眼發言稿,她並不知道要和小燕州的父老鄉親們說點什麼才好,她只怕自己說著說著就會淚流滿面,「我能不發言么?」
「這不行。我能了解你的心情,但是很多家屬都在看著你。如果你不想按照發言稿上念,你可以自己說,簡要的說說船難發生的經過。」
「照實說嗎?」沈嘉柔問。
「簡要的說。」古內官頓了頓,「皇室方面希望您能把白牡丹號事件的始末說一下。至於其他的,可以不必多說。」
沈嘉柔想了想,點頭道:「我知道了。」
飛機穩穩的停在港口旁,艙門打開,一縷陽光陡然射在沈嘉柔臉上,她皺了皺眉頭,今天的天空格外藍,映襯得這片海也格外澄澈,這樣的好天氣,若是小蔥在,應當更美好。沈嘉柔深吸一口氣,岸上有人伸出手來接她,沈嘉柔搭住他的手,下了飛機。
「姐……」沈嘉定一把就抱住了沈嘉柔,沈嘉音也哭著抱住她,面對這兩個孩子,沈嘉柔把眼淚咽回去,「我回來啦,你們在家裡乖不乖?沒有姐姐在家,你們有沒有作亂?」
沈嘉音死命搖頭,「嗚嗚,姐姐,我想你。我想你。」
「我也想你們,非常想。」
擁抱完弟妹,沈嘉柔放眼向港口的欄杆旁望去,儘管不是全都熟悉,但是這一眼望去,大約都能看出來是白牡丹號出發那日來送行的親眷,個個看上去都很眼熟。或許眼熟的不是臉,而是他們一眼看上去就差不多是一樣的表情——哀穆。
「爸媽呢?」沈嘉柔問。
「媽生病了,去了南泊,爸去接她回來。」沈嘉定揉揉眼睛說。
「嗯。」沈嘉柔抿了抿唇,古內官走過來,沈嘉柔看向從港口鋪到前面講台的白色地毯,又想起了出發日那天的紅色地毯——眼淚頓時就湧上眼眶,越接觸眼前每一個人熟悉的人,沈嘉柔就覺得那個未知時空下的於小蔥越來越遠,她咬著牙站著去,一個人,慢慢從港口,走到講台上,她望著眼前的話筒,又望著那些滿眼殷切與悲傷的失蹤人員家屬。
「白牡丹號出發以後一直平穩行駛,但是到入海口的時候……」沈嘉柔一字一字的把船隻遇襲、從中間被捏成兩半、所有人都在水中掙扎喊叫、小女孩的屍體、四處都是半截半截的人、大家四散逃命……一切都事無巨細的說了一遍,說到最後,沈嘉柔看到台下暈厥的暈厥,痛哭的痛哭,親人們互相安慰哭成一團,沈嘉柔這時候張了張嘴,她收斂了腦子裡快要吞噬她的悲傷,說:「我和大家一樣難過。謝謝。」
她鞠躬離開講台,背著所有人捂住嘴巴,記者們全部停止拍攝,燕州政府此前已經發表嚴厲聲明,禁止拍家屬們痛哭的照片,禁止採訪任何一位家屬,禁止拍沈嘉柔失控或者哭泣的樣子,只能拍完她的講述,禁止擴大悲傷情緒,禁止追逐沈嘉柔進行拍攝,禁止渲染白牡丹號事件的後續影響,禁止惡意揣測白牡丹號事件。
古內官遞手帕給沈嘉柔的時候,沈嘉柔搖搖頭,她領著弟妹上了車,在保鏢們的護送下開出燕州港,沈嘉柔啞著嗓子對司機說:「開去於宅。」
「您不先回家嗎?」古內官問。
沈嘉柔搖頭,「我父母恐怕還在回來的路上,還是先去於宅,我要去見我……另外一個媽媽。」
車速不快不慢,沈嘉柔盯著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商店,熟悉的小巷口,看著看著,一滴眼淚就默默的流下來,到了於宅外,她擦乾眼淚,換上了一副嚴肅的神情,下了車。
傭人開了門,波姐立刻就跑出來迎她,兩人抱在一起,都沒有說話,於無聲見到沈嘉柔就立刻哭著捂住臉,於青藍和于思甜也哭成一片,於無悔則向她身後望了望,小聲的問:「姐姐,怎麼沒跟你一起回來?」
這一問,又一滴眼淚緩緩的順著沈嘉柔的臉頰滑下去,她拉過於無悔的手,「帶我上去找你媽媽?」
於無悔點點頭,拉著沈嘉柔去了於夫人的卧室。
卧室里一片素凈,平常愛花呀紅呀的於夫人大部分東西,她一人坐在床上,還打著點滴,看上去精神萎頓。
「媽。」沈嘉柔喊了一聲,於夫人緩慢的側過頭去看她。
「媽……媽,我回來了。」沈嘉柔走過去,抱住於夫人,於夫人用一隻手緊緊摟住沈嘉柔,「回來就好,回家就好。路上吃了沒有?餓不餓呀?」
「在飛機上吃了,不餓。」
「你又瘦了。留在媽身邊,好好養身體,好不好?」於夫人摸摸她的臉,摸著摸著,兩人都哭了,又再次緊緊抱著彼此,於夫人哽咽的說:「我以為我的兩個女兒都回不來了……現在回來一個……已經是老天對我莫大的眷顧……小柔……小柔啊……」
「媽……媽……相信我,小蔥沒有死。沒有死。」沈嘉柔抱緊於夫人,啞著嗓子說。
於夫人立即大哭出聲,於無聲、於青藍和于思甜立刻進屋來安撫於夫人失控的情緒,醫生也立刻走進來,於無聲說:「嘉柔,媽現在身體太虛弱了,人很糊塗的,有什麼話,過幾天再說。」
醫生進來給於夫人打了一針,於夫人哭著哭著就睡著了,沈嘉柔問:「這幾天一直是這樣嗎?」
「是啊,一提到小蔥就大哭。也不能說你。我們一說,她就哭。她知道你們回不來了……」於青藍擦擦眼淚,於無聲嘆了口氣,「我帶你去休息一下,瞧你這黑眼圈,也好多天沒睡了吧?現在可算回家了,你先睡一覺吧?」
沈嘉柔搖搖頭,「於先生在家嗎?」
「在。在書房裡。」
「我有話和他說。」沈嘉柔肯定的說。
於無聲點頭,「我帶你過去。」
「不用了。我要和於先生單獨談談。你在這裡照顧媽。」沈嘉柔轉而對於思甜說:「煩你幫我照顧一下我弟妹。免得我那小妹在樓下哭,擾到乾媽睡覺。」
于思甜點點頭,沈嘉柔出了卧室的門,走過長廊,轉彎到了書房門口,她敲了兩下門,裡頭的於先生應聲道:「進來吧。」
沈嘉柔擰開門,走了進去。
於先生看見她走進來,就恍然若夢的說:「你回來啦?」
沈嘉柔點點頭,她鼓起勇氣,跪下來,喊了於先生一聲,「爸。我回來了。爸。對不起。我沒有把無爭也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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