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再聚首

再聚首

城北城東

周定春的葬禮很隆重。他教過的學生都來了，排成長長的隊伍。學校領導輪流向張一龍鞠躬，點頭，獻花，還發表了一番感人至深的追悼詞。周定春的父母親哭得驚天動地，泣鬼神，惹得許多女孩子哭得稀里嘩啦，讓人看得心寒。顧小北、張海、李覬宇、歐濟和謝一平都來了，這是1314宿舍成員畢業以來第一次聚會，也是最後一次，因為從此以後，周定春再也沒有機會參加他們的聚會了。

幾個人從殯儀館出來，看吃飯時間還早，站在一個大花台外面聊天，歐濟還是老樣子，不過肚子有點發福。交談中，大家才知道，他畢業后，考上了公務員，還結了婚，生了一個女兒。只見一個清瘦的女人正抱著一個活潑可愛的女兒站在不遠處，大家都笑話他，怎麼不通知他們，歐濟解釋道，結婚時間太緊，來不及通知大家，而且大家都這麼忙，路途遙遠，也不想打擾大家。大家笑笑，這件事就算不了了之，歐濟說的都在理，以前讀大學的時候，有大把大把的時間玩鬧，可是現在大家連吃頓飯的時間都擠不出來了。

現在顧小北一夜暴富，大家的話題都沖著他去了。大家圍著他的保時捷看，說這保時捷少說也值兩百萬，怕是這一輩子都買不起了，轉而又說顧小北有福氣，一畢業就成億萬富翁了，真的是吃喝不愁。可是只有顧小北心裡清楚，他雙親都不在了，只有他一個人孤苦伶仃留在這個苦難的世界里了。每逢過年過節的苦只有自己清楚。比起歐濟，李覬宇變化很大，穿著一身髒兮兮的黑西裝，穿著一雙運動鞋，總是拿著手機打電話，一個勁地喊：「什麼，這麼點小事都不會做，我請你幹什麼用。」「你跟王老闆說，這個價格已經是最低的了。」「不知道在哪裡，好，你等我回來再說。」也不知道在忙什麼。

謝一平告訴大家，李覬宇畢業后，在他父母親的幫助下，進了一家事業單位，整天不是給領導寫這寫那的，就是開會喝酒唱歌。李覬宇酒量不行，每次喝得昏天暗地，暗無天日。李覬宇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臉蠟黃蠟黃的，譬如兩人，而且每次喝酒後都覺得胸部疼痛、胃脹、反胃、噁心。去醫院一查，慢性胃炎。

後來李覬宇辭職離開了單位，不顧父母的反對，開了一個養豬場，也算是大學生自主創業。可是沒有想到李覬宇在大學里一個文弱書生，現在居然養起豬來，正是世事無常。大家從李覬宇養豬談到現在大學生就業難，都說現在大學生還不如個打工仔呢，完全是被社會遺棄的弱勢群體。

說著說著，吃飯的時間到了，謝一平提議難得大家在一起，不如大家一起去吃頓飯，大家一致同意。顧小北站了出來，說這頓飯他請客，去當地一家有名的飯店，聽說他們的桂花魚挺不錯的。

飯店裡，大家都抱著歐濟的女兒玩，歐濟的女兒機靈活潑，煞是可愛，逗得大家非常開心。飯菜很快就擺滿一桌，大家又像在大學里那樣吵著嚷著，無憂無慮吃起來，張海還嚷著叫歐濟和他妻子喝交杯酒，大家也跟著瞎起鬨，歐濟不得不和他妻子靦腆地喝了交杯酒，兩人剛喝交杯酒後，張海又嚷著說你們結婚我們不在場，乾脆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再鬧一次洞房。歐濟堅決不同意，鬧洞房就不必了，我自罰三杯。說完后，自己倒酒喝了三杯。

就在這個時候，歐濟的妻子大喊起來，女兒，我的女兒不見了。原來就在大家吵吵鬧鬧的時候，歐濟的女兒自顧自地走出了飯店。大家一聽那個可愛的女兒不見了，立刻到處去找，問了飯店的服務員和老闆，他們都說沒看見。就在大家心急火燎的時候，一個穿著時尚性感的女人抱著一個女孩子走進了飯店，那女孩見到歐濟的妻子，立刻跳下那女人的懷抱，喊著媽媽，媽媽，跑到歐濟妻子的懷抱里。母女團圓，大家都鬆了一口氣。不過大家定睛一看，那個漂亮端莊的女人不正是蔣靜嗎。

只見蔣靜走了過來說，今天我來這裡辦點事，沒想到原來大家都在這裡。大家都喊她竟然來了，就坐在這裡，和大家聚聚。蔣靜看了眼歐濟，便走開了，歐濟不敢看蔣靜的眼睛，假裝夾菜給女兒，哄女兒開心。

酒席吃了一半，蔣靜端著酒過來和大家一一敬酒，喝到歐濟的時候，蔣靜分別給兩個人倒了一大杯酒，自己一口乾了，歐濟也一口乾了。張海偷偷跟李覬宇說，我看這兩個人有問題啊。蔣靜喝完酒便去了衛生間，歐濟也跟著去了衛生間，過了很久都沒有回來。張海去喊老闆娘再拿一碟鹹菜，可是老闆娘不在，飯店的衛生間和總台很近，張海聽見蔣靜和歐濟在兩人又哭又吵，張海隱隱約約聽見蔣靜哭著說：「畢業后，你說讓我等你三年，可是呢，你卻結婚生子。」

歐濟說：「靜，我也不想啊，可是我聽說你也在那邊找了一個男朋友」

「那你怎麼不回來看看我啊。」

「我也沒辦法啊，工作又忙，父母還逼著我相親，於是我就心軟了。」

「你這個騙子，一個大騙子。」

「原諒我吧，靜，也許你可以找到更好的。」

「晚了，一切都晚了。」

以後的話，張海聽不清楚，不覺得感嘆現在相愛的人要在一起是如此困難，金錢、距離、地位等等，甚至連父母都可能是阻礙。

張海回到酒桌，李覬宇見他神情有異，便問他怎麼回事。張海跟他說了他聽到的蔣靜和歐濟的對話，李覬宇聽了也不奇怪，口裡念念有詞：「相愛的未必能聚，無情的也許終生。有緣的終會相見，無緣的最終離分。」張海問李覬宇，你和蔡靈還有聯繫嗎？李覬宇搖搖頭說，聽說她已經結婚了，我祝他們幸福。說完，自己自顧自飲，大杯大杯地將酒喝進去，直到喝醉為止。

酒席散后，一片狼藉，又是離別的時候。外面下起了雨，大家不再打打鬧鬧，嬉皮笑臉，以前總覺得自己長不大，可是現在已經是大人了，又不希望自己長大，原來長大了是要面對很多很多無奈的事情，是要經歷許許多多風風雨雨的事情，是要和各種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的，這就是所謂的成熟。

大家相約十年後再聚首，這也是說說而已，世事無常，誰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事？何況十年後會發生些什麼，也許這是大家最後一次聚在一起了，大家再也見不到對方了。大家相互告別，就此各奔東西。

待人散盡，顧小北看著各自離去的背影，默默地念道：好人一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