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夢裡花落知多少（大結局）

夢裡花落知多少

城北城東

公園裡的桃花開了，爭相鬥艷，淡黃，粉紅，看得人心醉。十字路口處，一輛轎車撞倒了電摩托，雙方爭吵不休。超市裡到處是打折的商品，人們大包小包地往外拎。情侶們手拉手，親密無間地在大河邊散步。人來人往、擁擠不堪的小街上，女人們一邊圍著四方桌打麻將，一邊拉家常。馬路上，幾個穿校服的初中生把腳下的自行車騎得飛快，差點撞到了買菜回來的大嬸。附近的一棟居民樓里，一個老人正坐在沙發里安詳地看著液晶電視，電視里主持人字正腔圓地說道：「中國樓價飛漲，有專家認為，這是泡沫……」

這只是生活的一面，而它的另一面是：專家越來越多，問題越來越多。家裡裝修越來越華麗，家庭卻越來越容易破裂了。我們的收入越來越多，道德品質卻日益淪喪。我們玩電腦的時間越來越多，人與人之間的交流卻越來越少。我們掌握了謀生手段，卻無法領悟生活的真諦。我們的話說得太多，其中真話太少，謊言太多。我們征服了自身外部的世界，卻無法了解自己的內心世界。我們讓年華付諸流水，卻不曾將生命傾注其中。

我們到底生活在一個什麼樣的時代？

顧小北突然想起了在大學里讀過的一本小說里有一句話形容這個時代非常貼切。那是狄更斯的《雙城記》，裡面這樣寫道：

這是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這是智慧的時代，也是愚蠢的時代；這是信任的年代，也是懷疑的年代；這是光明的季節，也是黑暗的季節；這是希望的春天，也是失望的冬天；我們的前途無量，同時又感到希望渺茫；我們一齊奔向天堂，我們全都走向另一個方向。

在高高的大廈上，顧小北站落地窗前，看著這個喧鬧而病態的城市。這時候電話響了，顧小北接了起來。

「喂！」

「是顧總嗎？」

「是我，你是？」

「韓靈玫在我們手裡，你準備好一百萬吧。」

電話里是一個陌生人的聲音，顧小北一下子緊張了起來，這是一次綁架勒索，立刻說道你們快把她給放了，我和她之間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

「少廢話，把一百萬準備好，限你今天就給我送到麗晶旅社的213房間來，不準報警，否則不要怪老子不客氣。」

「可是，你讓我一天準備一百萬……」顧小北還沒有說完，電話就被掛了。顧小北一時理不出頭緒，剛把「110」輸入手機，又立即刪了，連忙把秘書喊了進來。

「顧總，有事嗎？」秘書問道。

「你給我準備一百萬去。」顧小北說道。

「現在就要嘛。」

「是的。」

「可是，一百萬，銀行那邊……。」

「我不管，反正你給我想辦法去。」

「可是……。」秘書猶疑地站在原地。

「快，你***少廢話，快給我去準備。」顧小北突然大吼道，秘書很少見到顧小北這樣心情不好的，嚇得秘書準備掉頭就跑。

「對了，你幫我聯繫一下那個張局長。」

「哪個張局長？」秘書停下腳步，疑惑地問。

「還有那個張局長，就是上次來參加我們龍勝大廈落成典禮剪綵，我們送他價值200多萬房子的那位公安局長。」

下午七點，太陽的餘暉照在這個城市，高樓聳立，馬路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顧小北下了車，提著一個皮箱走進了麗晶旅社。旅社還算乾淨，人不多，詢問了旅社老闆娘房間的位置后，走上樓梯，向右拐，敲了敲213房間的門，房間里有了響動。

不一會，門開了，就在這個時候，顧小北背後湧進十多名手持槍械全副武裝的特警，房間里一片混亂，不到幾秒鐘的時間，特警立刻將房間里四男四女按倒在地。顧小北大聲問道誰是你們的頭頭，沒有人回答，一個歹徒使了使眼色，示意他旁邊那個人就是他們頭頭。顧小北一時氣憤，揪著那人的頭髮，讓他的頭抬了起來，只見那人留著長長的頭髮，粗密的鬍子，臉上有刀疤，惡狠狠地眼光看著顧小北，顧小北做夢也沒有想到，眼前的這個匪徒居然是徐陽。

清晨的霧氣還沒有散盡，在郊外的一個居民區，一個老漢正端著熱氣騰騰的麵條走出家門，突然，十幾輛警車停在了他們的巷子里，本來巷子就很窄，十幾輛警車把巷子塞得非常擁擠，，十幾輛警車的門同時打開，幾十名警察和特警手持手槍和衝鋒槍，在很快的時間裡把他家對面的那棟四層樓的民房如鐵桶般包圍了起來，嚇得老漢眼睛都沒眨一下。

只見警察的領導大手一揮，警察分成幾路，撬門的撬門，拋繩索的拋繩索，從旁邊的家進去的進去，行動是那樣的迅速和安靜。很快警察們如流水般衝進了那間民房，來到民房的三樓，門被爆破開來，一個半身**的男人正驚慌失措地提著褲子，一個女人面無表情，赤身**地躺在床上，連警察進來了，都沒有任何反應。那個半身**的男人被很快制服了，和警察一起來的法醫來到躺在床上的那個女人旁邊檢查了一番，然後和剛上樓的領導小聲地彙報道，沒錯，是韓靈玫，不過她被人下藥了。

高壓線，持槍衛兵，高牆這邊是一個世界，另一邊卻是一個世界。徐陽已經在監獄里蹲了三個月了，顧小北提著兩大袋東西給他，裡面有煙、衣服、零食、洗漱用品。可是徐陽堅決不要。

隔著鐵欄杆，顧小北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和自己過去的好朋友談話，他問徐陽為什麼這樣做？徐陽不說話，他又問是與莫百合的事情有關。徐陽動嘴了，她怎麼樣了？顧小北遞過一根煙去，徐陽抽著煙，手有點哆嗦。顧小北說道：「她已經離開了那個闊佬，現在在一家夜總會上班，生活的挺好的。」徐陽沉默了一陣，說道：「是嗎，從她和那個闊佬在一起的時候，我便離開了學校，我曾經發過誓，一定要白手起家，一定比那個闊佬有錢,你知道嗎，我在建築工地打過工，擺過小攤，當過保安，賣過燒烤，被人打過，侮辱過，可是我從來沒有放棄過自己的理想。」

徐陽吸煙很猛，顧小北又遞了一支進去。「小時候，父母和老師都告訴過我，有付出就會有回報，努力了才會成功，可是呢，我在建築工地打過工，被老闆攜款私逃。擺小攤，被城管沒收。當過保安，被人誣陷我偷東西，工資一分沒有拿到，工作還丟了。開燒烤店被人騙了。弄得女朋友跟人跑了，父母不認我，身無分文，流落街頭。可是你呢，一畢業，毫不費力就變成了億萬富翁，你全身上下哪一件東西不是夠我吃一年的。」

「如果你有難處，你可以跟我說啊，你沒有錢，你可以來和我借，也犯不著和。」

徐陽說完話，兩個人便不說話了，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顧小北沒有想到昔日無話不談變成這樣形如陌路的陌生人。

「可是你也不能這樣對待韓靈玫啊，我和她早就分手了，我們之間早就沒有關係了。」

「哈哈，我現在才知道，就算她倒霉吧，我的那個同夥真他媽色，韓靈玫開始還是一個烈女，後來吃了葯，淫蕩無比，萬種風情。其實，我就是看不慣你有錢的樣子，你是生得好，命好，有個有錢的爸爸，如果你是我會怎麼辦……」徐陽說著，雙手握在鐵欄杆上，臉都扭曲得不成。顧小北當時就想揍他一拳，獄警怕徐陽傷到顧小北，立刻帶他進去。

顧小北走出監獄，看著外面的藍天白雲，深深吸了一口氣，感慨萬千。謝一平站在他的寶馬前，見顧小北走了出來，遞了支雲煙給他。謝一平現在是有名的大律師，人民代表。

「他可能被判多少年?」顧小北問道。

「十來年吧。」謝一平以前是不抽煙的，現在卻自己給自己點上一支，吞雲吐霧。

「哦!」顧小北若有所思。他招手讓謝一平過來，在他耳邊小聲地說道：「你能不能讓他一輩子都不要走出這個地方。」

謝一平神情有點為難，說：「這就有點難辦了。」

顧小北從懷裡掏出支票，寫了一行數字，遞給謝一平，說：「這些數字應該足夠了吧。」

謝一平數了數支票上的零，立刻展顏，笑著說道：「沒問題，沒問題。」

謝一平疑惑地問：「你這是為了什麼啊，為了韓靈玫？」

顧小北想了想，說：「不，是為了我自己。」

多年後，一所貴族幼兒園剛剛放學，活潑可愛的孩子們如流水般衝出校園，外面停滿了轎車，等得心急的家長們紛紛尋找著自己的心肝寶貝，韓靈玫見到自己的女兒，高聲大喊女兒的名字。一個穿白色連衣裙，長得清秀俊俏的孩子衝到了她的懷裡。爸爸也高興地將自己的女兒舉了起來，在原地打轉，韓靈玫的老公並不是唐俊傑，他問孩子說：今天是我寶貝的生日，寶貝想去哪裡玩啊。？」孩子奶聲奶氣地說道：「我想去野生動物園玩，想去遊樂園玩過山車，還要去麥當勞吃雞腿。」爸爸連聲說道：「好，好，聽寶貝的，我們都去,我們都去。」說完，一家三口坐進了轎車裡。

在不遠處，顧小北躲在角落，看著這溫馨的一幕，不覺潸然淚下，轉過身背靠牆，心裡默默念道,祝你幸福。他只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場夢，夢中，他和一些人唱歌啊，跳舞啊，聊天啊，一直從高中到大學，可是突然夢醒了，這些人都離他而去，他知道在夢中他們已經長大了，他們終將離開自己，走向屬於自己的地方，他也知道自己終將要醒，要醒來面對這個花花世界的，要面對自己一生的命運和苦難的。可惜他再也回不過去了，回不到那年徐陽、他、宋雨晴和莫百合一起坐在樹下，那年陽光明媚，柳絮飄飄，格外好看。宋雨晴捧著三毛的書，聲音很好聽，她輕聲地念道：

記得當年年紀小，

你愛談天我愛笑。

有一回並肩坐在桃樹下，

風在樹梢鳥在叫，

不知怎麼睡著了，

夢裡花落知多少。

謹以此文，紀念我們逝去的大學生活和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