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守宮
慕青容進了宮之後直接去了皇后那裡,進去的時候慕青衣也在,慕青容請了安便聽見皇后一臉和藹地對她說道:「昌榮啊,本宮這裡有些從南方進貢來的上好的牡丹雲綉,給榮安做了件衣裳就想著給你也做了一件,快進去試試合不合身。」
慕青容平日里和皇后並不往來,就沖著她在慕連世身邊按了金沁想抵抗周笑萱就知道她對自己並不放心。倘若真如今天那麼慈祥,慕青容從小在宮裡便不會受這麼大的罪。
她的母妃是亡國公主,單這一點就足以讓皇后恨她到死,前朝的王孫貴族逃的逃死的死只留下一個常珮蓉,她卻還好好地受了兩年慕連世的恩寵。只是那女人太不識趣,別人費勁心機想攀上的位置她卻從來不屑一顧。
姜森的出現更是惡化了她的心中所想,尤其是當姜森救了慕青容之後。
今日這般和眉善目之下隱藏的到底是什麼心思?慕青容瞟了一眼慕青衣,她乖乖地靠在皇后的身邊享受來自父母的寵愛,多讓人羨慕的事情,而慕青容只覺得可笑。
但無論如何面子得做足了,慕青容謝過皇后便跟著她身邊的嬤嬤去換衣裳。
牡丹雲綉是大成南方特供的布料,這料子既舒服又昂貴,產量極少大多是進到宮裡來的,曇京士族皆以有一匹牡丹雲繡得意,慕青容向來不在乎這些東西。漂亮的人哪怕是粗布麻衣都漂亮,所以至小到大她都沒有穿過牡丹雲綉做得衣裳。
這是她十八年來第一次得到皇后的賞賜,卻也不過是因為慕青衣的一句話。
嬤嬤幫慕青容換好衣服之後讚歎一番,若不是今個是皇後娘娘親自囑咐的,平日里哪怕做足了下人的規矩那也是趾高氣昂的。狐假虎威狗仗人勢向來都是皇宮裡不成文的信條。
「就這樣?」慕青容頗好笑地問了一句。
「公主穿著雲綉可真漂亮。」嬤嬤福了福身子便帶著她去見皇后。
走了幾步慕青容突然開口問了一句:「嬤嬤覺得是我漂亮,還是榮安公主漂亮?」
前方的嬤嬤突然停下了腳步,在宮裡幹了一輩子,什麼叫謹言慎行她還是知道的。慕青衣是皇后所出,她自然是偏向榮安公主的,可她也不能對著昌榮公主說她不如榮安公主。
看到嬤嬤一時間回答不出來,慕青容輕蔑地哼笑了一聲自己走上前去,「嬤嬤要是一會兒也這麼猶豫不決恐怕腦袋不保。」
「奴婢不知道公主殿下的意思。」
慕青容撣了撣一身華裳,她向來不會去拒絕別人送上門來的東西,既然皇后賞了她也不介意穿著。
面對著嬤嬤慕青容稍稍彎下身子抱著手臂,「皇後娘娘讓你看的,你可都看仔細了?」
「奴婢……看仔細了。」
「那一會兒可別亂說。」慕青容突然沉下了音色,仰天輕笑了幾聲便悠著步子走了過去。
走進去的時候皇后剛站了起來,看見慕青容便往前挪了幾步,表情是真誠的,目光是讚許的,不得不承認慕青容的美貌,而且愈發的像常珮蓉。
「真漂亮。」皇后讚歎了一聲,「可覺得合身?」
慕青容謝過了皇后,既然是為她量身定做的,又怎會不合身?
繼而她瞥了眼看了看那個幫她更衣的嬤嬤,正巧看見她對著皇后微微搖了搖頭。
「若是沒別的什麼事,兒臣先告退了。」
帶到慕青容走了之後慕青衣立刻跳了起來,剛才嬤嬤搖頭說沒有。
「怎麼可能,我昨天分明看見了,絕不會看錯!」慕青衣抬頭天真地看著皇后,昨天她在披香宮外放的風箏落到了慕青容的身上,慕青容摔倒的時候是她去扶的,衣袖捲起來的時候她分明看見了慕青容手臂上的守宮砂!
不會看錯,血紅的一點,當時裡外都是周笑萱的人她不敢亂來,心裡又怕慕青容毀滅蹤跡所以忍著沒說跑來找了皇后。
皇后不喜歡慕青容是有目共睹的事,聽到這樣驚天動地的事怎會不暗爽。
慕青容若還是個處子,那麼所謂三千面首是假,那些人的來頭都成了疑問,慕新霽的事她已然知曉,昨天還去慕連世那裡求了情,心知三個月面壁已經是最輕的懲罰,但這口氣怎麼咽得下!
這事跟祁應有關,偏偏慕連世讓人根據慕青容所說去查了祁應的身份,和慕青容提供的完全吻合。依照他的脾性自然不會就這麼相信了慕青容和祁應,所以昌榮府外大抵已經被慕連世的暗衛佔據了。
這也是慕青容急急地想讓姜柏深走的原因,姜柏深一旦被人發現,公主府就保不住了。
「你確定看仔細了?」皇后斂眉質問。
「奴婢不敢有一點懈怠,昌榮公主的手臂上確實沒有守宮砂。」
「母后我真的看見了。」慕青衣從椅子上跳了下來,指著自己的手臂,「就在……就在這個地方。」
「青衣不會撒謊。」皇后撫了撫她的頭,「或許是手上染了別的什麼東西所以看走眼了。」
「不可能,我不會看錯的。」慕青衣抱著皇后的大腿撒嬌,「母后和父皇一直誇我的眼神好。」
「娘娘,」嬤嬤猶豫了片刻,「方才路上的時候昌榮公主問奴婢有沒有看清楚的,奴婢不知道她問得是什麼。也許她早就知道……」
慕青衣一愣,確實,慕青容昨天匆匆拉下自己袖子的時候就可能想到了,但是,才一個晚上。
如果一個人穿梭在美男如雲的色場卻守身如玉這麼多年,那麼她是要下多大的決心才能為了一個不知道會不會被懷疑的理由在當晚就將自己送出去?
若當真是這樣,一個連對自己都那麼狠心的人對付起敵人來一定會無所不用其極。
當皇后正在思考嬤嬤的話時,慕青衣突然抬頭滿含歉意,「母后,興許是兒臣看錯了。」
「沒事,看錯便看錯了吧,可惜浪費了一塊好料子。」皇后摸了摸慕青衣的腦袋,「去玩吧。」
慕青衣從皇后那裡出來以後直徑回了自己的府上。
但凡她能想到的最壞的結局她都做出了對策,哪怕有一點點可能性,她都不會讓對手抓住自己的軟肋。
也許這樣,就真的沒什麼好擔心了。
三千面首,她最怕的就是這個,卻沒想到被慕青衣發現了。
坐在轎子里闔眼小憩卻不知怎麼的滿腦子都是昨晚的場面,她對祁應動了心,當一個危險解除的時候隨之而來的是另一個危險。
祁應也許才是她身邊最大的威脅,因為她知曉自己動了心。心一旦動了,立場便把握不住了。
祁應,祁應,你到底是誰,你來自哪裡?
回到府里一切都好,慕青容沒回自己的寢宮,卻去了當初她嫁給安世晟時宮裡特地來人準備的喜房。
那件屋子她只進去過一次,不到一個時辰便自己麻利地跑了出來,從沒想過會去第二次。
公主府的下人都知道慕青容的態度,慕青容不進去便極少有人來打掃,一晃好幾個月,裡面積了薄薄的一層塵埃,從進門的第一步開始。
慕青容單膝跪在一隻箱子前扇了扇前面揚起的灰塵,而後捂著口鼻打開了箱子。
箱子里很空,只有一套大紅色的嫁衣,是她出嫁那天穿的。
明晃晃的紅色當初讓她覺得很刺眼,可不知為何現在看來那真是一套華美艷麗的嫁衣。嫁衣壓在箱子里很久沒動過,一切都是嶄新的。
回來的路上她便一直想到這件衣裳,連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要來這裡看一眼這件衣服,就只是進來看一眼罷了。
「你穿這件衣服的時候一定很美。」
慕青容立刻站了起來,不知何時祁應已經站在她身後,只是她沒有發現。
「這是我當初最不願意穿的衣服,再華麗的衣裳穿在不對的時間穿給不喜歡的人看那都是醜陋的,那是我這輩子最丑的一次。」嘴角泛起一絲苦笑,慕青容蓋上了箱子。
「既然不喜歡,為什麼會過來。」
慕青容低下頭沒說話,她回答不了。不喜歡,卻心嚮往之。
「我很想看你穿一次。」祁應的目光久久的凝聚在慕青容的身上,「只穿給我看。」
慕青容抬起頭正對著他,良久搖了搖頭,「不會穿第二次。」
說罷便直徑向前準備離去,祁應卻伸手攔住了她。
慕青容抬頭默默地看著他,看著他臉上各種表情一掃而過,而後十分尷尬地問道:「昨晚,你根本沒有醉。」
她沒醉,因為每一次祁應的動作都能得到她的回應,哪怕只是一聲低淺的喘息,她身體的每一次顫慄他都能感受到。起初他以為慕青容真的喝醉了,但是後來他發現他錯的,像慕青容這般警惕性極高的人哪怕身邊只有最親近的周笑萱,她都不可能放下一切防備。
她沒醉,所以一切不是他一廂情願,不是他太過縱情,而是慕青容在故意挑逗他。
「為什麼?」哪怕祁應在看到宮裡來的太監之後略有所悟,心底卻只想聽到慕青容用她最清醒的意識如同昨晚一樣告訴他: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