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陰鶩
老四?居然是老四?
祁應怎麼都想不到慕青衣會先對這個看起來沒有一點野心的老四下手。
「怎麼說?」
慕青容推開祁應坐到了椅子上,倘若是以前,祁應大抵會湊過來攬過她,但是現在他不敢。他撥撩得不止是慕青容,還有自己。
「喜歡吃卷酥的不只是老五,還有老四。」慕青容縮在靠椅的一角,「在曇京,無路多低調,總有人會和你過不去。」
「你似乎並不討厭老四。」
「我為什麼要討厭他?」一個未曾傷過自己的人,雖然暗中掌握了不少她的資料,但慕青容總是對他恨不起來,她不是不分青紅皂白的人,「老四想明哲保身,但是性別擺在這裡,如果老二老三相繼出事,老四就算會土遁也難免會被人揪出來,不幹掉,總歸是一個障礙。」
「你打算通知老四么?」祁應試探性問道。
慕青容搖了搖頭。
老四是個聰明人,再過個把時辰老五齣事的消息爆出來以後他一定會意識到自己的處境。他是唯一一個慕青容看好的,慕嚴彧自然不會讓她失望。
對於聰明人來說,任何提醒都是多餘的。
接下來,看得就是慕連世怎麼龍顏大怒,慕青衣怎麼置之事外了。
「青容。」祁應回過身想要抓住她的手臂,她卻靈活地閃了開去。
「我去準備一下,一會兒該進宮了,你昨晚離開暮雪閣可有讓那些影子看見?」
祁應悻悻地伸回手,「他們還沒有看見我的本事。青容,你自己小心。」
慕青容哼了一聲大步離開,和祁應在一起待得太久會被人注意到。這雖是她的地盤,到底也是天子腳下,她有本事將自己暗中的密室地牢管得嚴嚴的不被發現,卻也不能徹底阻了別人在地面上監視的娛樂活動。
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曇京的上空烏雲密布,雲層擠壓的黑厚寬闊,像是要下雨卻一直沒有雨滴。
龍顏大怒,天子之憤。
居然有人膽大包天地上了索玉台殺了慕新霽!
哪怕死的不是慕新霽,換了任何一個慕氏皇族的子女,慕連世都會有一樣的震怒。這代表的不只是慕氏,還有大成的尊嚴!
索玉台已經被封鎖,當晚所有值班的士兵被一個一個審訊。
文武百官皆跪於朝,陰鶩的天氣壓得人喘不過氣來,慕青容急急忙忙趕到皇宮的時候慕青衣已經站在了殿門口。
公主是不能上朝堂的,慕老三和慕老四已經在裡面。
慕青衣哭得跟個淚人兒似的,好似這真的和她一點關係都沒有,這般傷心落魄的模樣那叫一個心疼,拽著皇后的手哭得梨花帶雨。
皇后的臉色很蒼白,只是初聽聞這個消息的時候便如同晴天霹靂,身在後宮,哪怕是六宮之首也逃不過一個母以子貴。慕新霽是她嫡出,有人殺了慕新霽。
慕青容明知兇手是誰,卻也不能在這一次指認出來。就算她說了,又有誰會信呢?與其千夫所指,不如繼續來演她擅長的戲碼。賣哭可比賣笑簡單多了。
眼眶紅紅的,皇子一個一個出事,這時候作為大成的公主大抵也會有唇亡齒寒的急迫感。慕青容既跟慕新霽沒什麼感情,便也不會哭得跟慕青衣似的。
「皇後娘娘節哀。」簡單六個字,慕青容說得時候是顫抖的。
皇后看了她一眼,一個小時,她自己的眼睛都哭腫了,可那有什麼辦法呢。慕青衣既然還不想弄死慕青容,證據還在搜集中,皇後作為一國之母的儀態還是有的。
只是如今在握起慕青容的手,卻有一股深深的無力感。
大成的天下是他們的,說到底作為皇後人生早已沒了目標,寄託只在兒子身上,那種心碎成渣的感覺是她這輩子都沒有展現在別人面前的。
「老五……老五……他……」
「哇」的一聲,低聲啜泣的慕青衣又哭了出來。
慕青容拿出帕子遞給皇后,低聲道:「父皇一定會查出兇手將她繩之以法,只是五皇兄……他……哎……這些天發生了太多事。」她苦笑道,「大皇兄五皇兄相繼離開,誰知道往後的日子還有誰呢,青容也就這麼一條賤命,若是可以就替五皇兄去了。」
若是可以?若是早知老五會死在索玉台,有十個慕青容也早已被人打發去替慕新霽死了,哪裡還有她今天好好站在這裡說話的機會。
說這話的時候慕青容的心在冷笑,誰的命沒比誰低賤,若是皇後知道自己的寶貝兒子死在寶貝女兒手裡,天知道她受不受得住這麼大的打擊。
皇后輕嘆了一口氣,在一群嬤嬤丫鬟的簇擁下牽著慕青衣緩步走去較近的宮殿。一片白茫茫,還沒有到下雪的日子,只是宮裡的人都穿上了孝衣。
天寒地凍,更冷的是人心。
慕青容看了看大殿跟了過去,她一個人站在這裡太過顯眼。
傳聞慕連世大發雷霆將裡面的東西砸了個粉碎,但眉目間滿是疲憊,勾心鬥角的多了,原先還只是謫貶,現在直接要了命。
老大死在邊疆好歹是為國捐軀,老五死在索玉台說出去是個什麼笑話?堂堂大成的皇子,最有機會登頂巔峰的人,就這麼窩囊地死在一把刀下。皇后責怪他讓慕新霽去索玉檯面壁,但誰料到一個營的士兵加上大成最尖端的機關都抵不住有人輕鬆進入索玉台?可怕的是,竟連打鬥的痕迹都只有一點點。老五被人一刀貫穿,期間沒有掙扎。
所有人,包括頭腦簡單的老三,都知道現在最重要的是自保。
等到朝堂結束了,慕連世沉著臉,身後跟的是老三和老四。
一看到慕連世,皇后的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皇家有什麼愛情可言,多的只是權力的制約。
哪怕是千燕山那件事,這一行的氣氛都未曾這麼壓抑過。有人手上沾的是至親的血,想想有個惡魔在身邊,誰都不會好過。
權力爭奪,大多是將別人拖下水等著謫貶或是國法的懲戒,死刑便死刑了,親自動手殺人的並不多見。
慕連世雖在朝上大發雷霆,心裡卻也清楚到底這還是家事,即便不是他的兒子女兒動的手,那也是他們之中的黨派謀划之後的結果。
朝上那一群人,保的是自己的烏紗帽,真要拼了性命替人辦事的,除非是亡命之徒。
「索玉台派人仔細檢查了一遍,除了極少的打鬥痕迹以外沒有留下什麼東西,昨晚索玉台的機關是關著的,值班的士兵沒有看到任何人進出。」
慕青容一清二楚,還要裝得略微吃驚的模樣,可最驚訝的,莫過於慕青衣。
這不可能!她留下的卷酥呢?機關怎麼可能是關著的!她臨走前開了!
隨即毛骨悚然,難道昨晚索玉台還有別人!
是她在殺慕新霽的時候來的人還是她走了之後來的人?
慕青衣偷偷看了看慕青容和老三老四,如果是老三,不可能還記得拿走卷酥,難道是老四!
他一看見卷酥大概就能想到自己要折騰的是誰!
她突然覺得自己的選擇是對的,如果真的是老四,他今日還如此惺惺作態,那麼這個人真的不能留!
誰說的,那些看起來最不起眼的人最有可能是終極對手。
慕青衣心裡一震,自己計劃的這一手難道就這麼被打破了?如果真的是老四,有沒有可能他在離開前做了什麼?
慕青衣正想著,突然看見慕青容朦朧的眼神里透著一絲清明和銳利直逼她的心裡,她怎麼會忘了慕青容!
是慕青容還是慕老四!
如果是慕青容,她有什麼必要大亂這一起針對老四的計劃。因為關係好?慕青容可不是那種會大發慈悲的人。
慕青衣突然有些頭暈,這一切都被慕青容看在眼裡。
「等著吧。」慕連世癱在龍椅上,「都給我一起等著,等索玉台來的消息!」
「霽兒的遺體還在他的宮殿里。」皇后一直沒有停息抹眼淚,一想到老五眼淚便止不住掉下來,「莫要讓我知道是誰,否則我……」
「罷了罷了。」慕連世揮了揮手打斷了她,好歹是一宮之主,他也怕皇后說出些過激的話來。真要查出來是誰,以命抵命,不容分說。
「母後母后,我要去看看五皇兄。」慕青衣邊哭邊懇求,皇后一直抱著她,慕青衣和慕新霽一直很好。
然而慕青容卻覺得,慕青衣這個時候去看慕新霽,大抵是想知道對方有沒有留下什麼對她不利的東西。
「去吧。」慕連世按著太陽穴筋疲力盡,「讓人陪你一起去,你們都去吧。」
實在是,沒有力氣再說話。
幾個人行了禮退了下去,一同前往慕新霽屍身停放的地方。
一路無言,各自心裡都在猜測對方,誰都不知道下一個慘遭毒手的人會是誰。
半路,慕老三突然走到了慕青容的身邊,收起了剛才的哀痛之色,「青容,聽說最近你又殺了個人?」
慕青容仰起頭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一個滿身狐騷的男人而已。」
慕老三說的是鳴鳳。
「是么?」慕老三不懷好意地笑了笑,「我說你一個不會武功的公主,怎麼殺起人來比那些十惡不赦的魔頭還要兇狠。慕青容,你是不是殺人殺習慣了,一點都不怕死人了?」慕老三朝前方眺望了一下,「我總覺得這麼過去陰森森的,你呢?」
懷疑她?慕青容覺得好笑。
「怕的該是下手的人,不知人死後有沒有鬼魂,若有的話,五皇兄大抵死得不甘不願會找上門。你看,青衣膽小,你別嚇著她。」
慕老四側臉瞟過慕青容,目光落在一直走在角落異常安靜的慕青衣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