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護送

第77章 護送

「明明上一年年末聽著皇上著人撥了救災的款項到東縣的……」顧相檀似是自言自語般道。

「屁得款項!」大漢憤恨地打斷他,「子鼓縣北面半城幾乎都泡在了水裡,十多個村子全被沖成了碎末,屍首順著水到處亂飄,有些孩子不過才生了幾天,就全家一起跟著去了。坎香縣更是沒幾個活人剩下,我們整個東縣十二城本就窮得揭不開鍋了,這一次莊稼糧田卻還在水患里全遭了秧,好容易活下來的村民們吃不上飯,連水都喝不上,就這麼半死不活地倒在路邊等死,有些身子好的還能撐著一口氣想跑去縣老爺那兒求救,縣衙卻大門緊閉,連個鬼影兒都瞧不見!你們倒告訴老子哪裡來的款項,哪裡來的京官?就算有,也定是被這些狗|官狗奴才們全給吃了!」

大漢說得字字泣血,顧相檀幾乎能從他的話語中窺見到東縣當時是一副怎般的人間煉獄,怕是他們的家人也一同葬身在了這些天災*中。

顧相檀和趙鳶對視一眼,都各自在對方眼中看得出一絲深意來。

宗政帝指派了戶部工部的人前去,善後只是其一,更多的是瞅准了這是個進入三王腹地的好機會,但是三王自也不是傻瓜,平白就讓對家探到了他們的老巢,於是定是要百般阻撓,這兩邊各自為政,一切以自己為先,卻從未有人真正想到百姓疾苦,這麼多條人命的水深火熱。而顧相檀則過高的預估了這些當權者的狼子野心,他們寧可將民心踐踏於足下,也要抓住眼前利益,卻不知舍掉的究竟是怎樣的珍貴助力。

顧相檀沉默良久,一時間竟無法反駁。

那頭趙鳶想是知道他心內思緒,抓住他腕間的姿勢改而握住了顧相檀的手,握力厚重而緊實。

顧相檀微微一動,夜半子時,他遭逢突襲又吹了半晌的冷風,此刻滿身的夜寒,連帶著覺得向來冰涼的趙鳶的手心都是溫熱的,不禁輕輕地回握了一下。接著重抬頭望向地上被制的幾人,顧相檀道:「一命換一命,我們放了你們,你們也把剛才抓了的幾人放了吧。」

大漢一愣,沒想得這些人竟這麼好說話,一時只怕是有詐,再想得這位白衣的少年人功夫如此了得,沒道理會輕易善罷甘休毫無追究啊?就怕自己回去了,反而又有追兵,將他們一舉給殲滅了。

於是,大漢只梗著脖子不屑道:「要殺便殺,你們這些狗官休想讓我們放出一條生路來!」

那邊蘇息聽著要開罵,想說你哪裡看見我們公子是狗官了,卻被顧相檀阻住,也不辯解,只道:「你在後頭隨了我們幾天了吧,方才放箭的時候只對著那些侍衛的腿腳而去,便是不想要我們的命,如今為何又要這般嘴硬?」

大漢被拆穿,老臉不禁一紅:「老子敬重的是神武軍的將士,可不是你們這樣做不得用處的小白臉。」細皮嫩肉地混跡在軍營中,定不會是什麼好來歷,原本想極有可能是那狗皇帝和那些狗官派來的監軍,後來見這小子半途就走了,還被幾個將軍護送了一路,大漢又覺著他應該是宮裡出來遊玩或沾沾軍功的達官顯貴的公子哥兒,於是就將顧相檀作為了那待宰的肥羊,暗暗隨了一路,不過又怕真動手弄死了,反而連累了神武軍營被皇帝責怪,所以一開始就沒想要他們的命。

「你既跟了幾天,沒瞧著幾位將軍對我們公子有多看重嗎?若真是尋常的紈絝子弟,還需如此處處周到?真是蠢貨!」蘇息忍不住回道。

大漢呆了下,茫然地望向顧相檀,就見眼前少年不過束髮的年紀,卻自方才起便一直淡然以對,絲毫未因之前的奔逃衝撞顯露驚慌無措來,站在那裡氣度更是出塵超脫,不由心內驚然,疑惑對方到底是何來頭。

顧相檀卻是並未打算讓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只說:「你雖不打算傷我們,但是必是在此地留下了不少人命,其中未必每個都該死。殺盜罪孽,妻女酬償,子孫受報,即便今生不報,來生也是要還的,你怎願他們在死後還要背負這些惡債呢?」

大漢聽得這話一時無言以對,而另一邊幾個面目兇惡的幫手卻忍不住道:「惡人若真有惡報,我們又怎會落到今天的地步?佛祖只會庇佑那些焚香納貢多的財主罷了!」

「你既不信佛,那便是信自己了?」趙鳶忽的說。

「我們就是信自己,所以才要那些作孽之人血債血償!」幾個賊子大聲地吼道。

顧相檀頓了下,看向為首的大漢:「信自己?你們不怕死,因為你們拉著許多無辜之人共赴黃泉,所以臨到頭了便自認死得其所,死得英雄了是么?」

「是男兒大丈夫就該殺該殺之人,欺負手無寸鐵的商旅算什麼本事,國家存亡,外患不斷,卻還要對付你們這些內憂,也真虧你們還能以此自得意滿。」蘇息還是沒按捺住。

「我們也想從軍!可你們又知道東縣從軍有多艱難,沒有軍中伍長保薦根本報不得名,而且每人還要上繳一百文錢。」這對於他們這些幾乎揭不開鍋的百姓來說,一百文簡直不可估量,「而那些從了軍的不是燒殺搶掠便是橫向霸道,若是國家由這些人來保衛,還不如亡國算了!」

這話說得如此大逆不道,顧相檀卻是擰眉細細聽著,他上輩子便風聞三王麾下的羽林軍行事作風過於霸道,隱隱引得不少民憤,卻不知竟囂張至此,想必由來已久,三王也不可能不知。

一邊想著,顧相檀眉眼一轉,說:「只要你們想從軍,總是有法子的,只是給了你們這般的機會,你們又會如何是好呢?」

幾人一聽這話一下子有些沒回過味來,良久為首的大漢才吶吶道:「你、你真能給我做保薦?」想到這人是從神武軍中出來的,不由得眼睛一亮,「我、我們能去神武軍嗎??」神武軍可不似一般的地方,在百姓心裡,比之東縣的跋扈惡兵猶如天上地下一般。

「去得去不得,不在我,而在於你們,神武軍可不收廢物。」顧相檀說。

幾人面面相覷,似有懷疑道:「那、那可是要銀子?」

安隱蘇息都笑了:「你那點銀子留著給被你們截殺的人多燒些紙錢吧。」

這話才落,那幾個賊子竟然不顧脖子上還抹著刀,直接就給顧相檀跪了下來:「只要能有一線希望,我們便都願意試試,若是真有那一日,我等定、定不忘公子大恩大德。」

看著這些人轉瞬就變得感激涕霖的模樣,顧相檀微做思量便讓他們放了那些侍衛。

大漢倒也爽快,自願留下來,只讓身旁的人回去通報,沒多時便帶了李隊長一行踉踉蹌蹌地回來了。

顧相檀道:「你若信我,便等上幾日,待神武軍到了陳州,自會有人來尋你,」大軍行路,未免萬一,顧相檀不敢輕易讓生人跟隨,只等他們安頓下來后才來安排,接著又讓安隱拿出帶著的盤纏,取了其中大半的銀兩交予了大漢手中,「你要不信我也無妨,這些錢給你們兄弟分了吧,今日也不算白跑一趟。」裡頭大部分都是皇帝硬塞給他們上路的,好在之前逃跑時安隱和蘇息的包袱一直沒丟,大部分的銀錢都還在,這些也足夠這些莊稼漢吃上半月了。

大漢不要,顧相檀卻硬是讓他收了:「你不拿著,便還想找誰去搶嗎?」

大漢反倒不好意思了,於是將坐下的幾匹馬匹都送予了他們。

一番忙活后,天色都蒙蒙亮了,顧相檀等人終於得以離開了此地。

沒走多時,前頭便出現了一個小鎮,小鎮中有醫館,也有僅此一家的客棧。李隊長只打破了點頭,沒有大傷,顧相檀便讓他將那些腿腳不便的侍衛送去了醫館治療,其他人則在客棧住下暫時休整。

客棧沒有上房,只有一般的小間,一床一櫃一桌二椅,略微有些簡陋,而此刻裡面只有顧相檀和趙鳶,對坐無言。

片刻,還是顧相檀開了口:「這事兒,是我疏忽了。」

趙鳶道:「疏忽的不是你。」那些人早就注意到神武軍了,可是他們卻並未太過在意,還讓顧相檀就這麼草率地走了。

「你怎麼會……」顧相檀斟酌著如何問出心裡的疑惑。

趙鳶卻不語,他自不會說自己瞧著那人離開怎麼都放心不下,於是思來想去,還是打馬隨了上去,不過一場雨卻讓他險些丟了顧相檀的蹤跡,足足尋了半晌才在洞邊發現了他們,瞧得侍衛和那些人戰在一起,顧相檀衍方等都不見人影,而馬車的馬匹也沒了,趙鳶頓覺不好,五內俱焚般一路猛追,終於在關鍵時刻趕上了。

然而他不說,顧相檀也能猜到個七八分,心裡跳了跳后還是淡然道:「我讓李隊長一會兒給皇上捎回消息,那些護衛趕不得遠路了,我便在此等一等,想必不過幾天後,觀正禪師也會路經此處回相國寺,我會同他一起走。」四月初八是佛教三大節中的浴佛節,觀正禪師還需留下主持完浴佛法會才回鹿澧。

趙鳶喝了口桌上擺著的涼茶,淡淡道:「我送你走。」

顧相檀一怔:「不用,你才到軍中,定是有許多事……」

趙鳶直直望向他,眸色深沉,如冰,卻又幽幽跳動著火般的滾燙,如火,卻又凍得人身子骨發軟,最後望得顧相檀的諸多推脫全咽回了肚子里,趙鳶才徑自起身,直接甩袖走了出去,已是將此事拍了案。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連評論都要審核了,作者讀者一樣,如果發現自己的和諧評論不見了……很有可能是抽了

orz

謝謝魚兒姑娘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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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八風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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