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新人舊人
祁嚴就那樣抱著雙臂看著顧玄,任由當中站著的人神情愈發涼寒起來,方才淡淡地拋下一句:「我最不喜歡的事情,就是別人的威脅,」看著臉色大變的顧玄,祁嚴涼薄道:「何況我從來都不曾記得有哪一天,顧天王是和我在一起的,或許是因為我年紀大了,健忘,大家還請諒解個些。」
顧玄卻是瞬間覺得全身都涼了下去,涼到了骨頭縫裡。
他想過很多種可能,卻沒有想到過祁嚴如此的絕情,將他所有的退路一一封死,根本沒有留下半點餘地。
顧玄明白得很,他被祁嚴放棄了,在他還不知道的時候,已經被放棄了個徹徹底底。
而這一切,最大的可能就是因為新人換舊人。
眼看著旁邊的顏清漣神情愈發嘲弄起來,顧玄幾乎沒辦法維持自己的風度,他就站在那裡,卻是覺得周遭一片寂靜,媒體都在等著他的下一句話,他卻是覺得全身像是掉進了冰窟窿似的,根本沒辦法有任何常人該有的反應。
顧玄不敢相信,他就這麼敗了。
「看來顧天王說的是假話,這要是被公安局知道……」連清在旁邊嘖嘖幾聲,被安城毫不猶豫地捂住了嘴。
安城的手指抵在自己的唇上,輕輕搖了搖頭。
不管如何,此時並不是最好的時機,他不相信祁嚴會這樣輕易地放棄顧玄,就好像他也知道顧玄並不會因為這件事就徹底倒台。
也正是因此,他還不能妄動。
連清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小小的姑娘極為識時務地閉上了嘴。
「既然如此,我們就等著警方的結果吧。」顧玄的經紀人看出事情不對,連忙走出來打圓場,另一個助理也跟了出來,臉色有些難看:「在警方公布案件結果之前,發布任何不實新聞的,我們將保留追究誹謗罪的權利,」他揚了揚手裡的手機:「適才我們剛剛與精娛娛樂的錢暮雲錢老闆取得了聯繫,老闆表示會支持我們的一切維權訴訟,還請各位三思而後行。」
安城在心底冷笑,他明白得很,不管什麼時候,你都堵不住所有媒體的嘴巴。
或者應當換上一種說法,這些媒體會將所有的事情鎖在最深的抽屜里,等待著一次大爆炸。
而安城要等的,同樣也是那樣的一次大爆炸,將顧玄徹底消磨的一個大爆炸。
眼下都不是最好的時機。
眾目睽睽之下,祁嚴卻是伸手對安城輕輕勾了勾:「小鍾,過來。」
這個充滿預示的手勢讓旁人都微微一驚,然後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然而當安城豎起一身汗毛走過去的時候,祁嚴卻是毫無負罪感地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這麼緊張做什麼,之前明嵐要讓我帶你去談談戲。」
「明嵐?」安城覺得自己剛剛經歷了一場大戲的腦子有點漿糊,忍不住重複了一遍。
祁嚴的表情似笑非笑:「怎麼的,連名字都記不住,我用什麼相信你能記住劇本?」
安城苦笑:「祁導您就放心吧,我安城就算……」
祁嚴表情複雜地看著面前的人。
安城瞬間覺得自己眼睛一跳,他嘆了口氣:「抱歉,祁導,我今天腦子有點不清醒。」
祁嚴挑著眉看著安城,表情那叫一個意味深長。
安城現下也是沒有任何辦法,只好默不作聲地望天,裝傻充愣那也是一門技術活,而現在的安城極為需要。
好在祁嚴也是個大忙人,心底有些狐疑是一回事,到底要不要深究是另一回事。
不多時,兩輛車便低調無比地開到了一座大廈底下。
安城習慣性地推開車門,讓連清也跟著下了車,然後有些感慨:「這不是精娛娛樂?」
「自然不是,」祁嚴大長腿邁了幾步就走到安城的身邊,表情帶著些嘲弄:「第一次出來談戲啊安某人?」
「祁導說笑了。」安城心底一驚一驚的,卻只能繼續懵懂無比地頷首。
倒是旁邊的連清表情有點微妙,張了幾次嘴到底還是抑制住了,沒有真正開口。
祁嚴挑著一雙細長的桃花眼,在兩人身上逡巡了一圈,然後伸手拉了一把安城,動作那叫一個熟稔:「進去吧,在這兒站著當保安啊。」
安城被人拉的一個踉蹌,跟著往裡頭走。
連清一直低著頭,面上似乎是有些不悅,只是那表情只持續了不到一秒,沒有更多的情緒了。
安城刻意在進門的時候落下一兩步,在連清旁邊小聲道:「說安天王,你生氣了。」
他的語氣篤定,傳在耳邊莫名地讓人心安。
連清卻是被驚了一跳,下意識搖了搖頭:「啊,沒有沒有。」
「祁導說話一向不留情面,他這是在諷我之前說錯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安城只好勸道,畢竟剛剛連清的情緒實在是太明顯,這對於任何人而言都是大忌,更何況是眼裡揉不得沙子的祁嚴。
不管祁嚴是不是在試探,至少此時的安城容不得半點紕漏。
連清咬住了下唇:「我明白了,對不起。」
「沒事。」安城笑了笑,伸手不動聲色地拍了拍連清的頭。或許是因著年齡的緣故,他的笑意很沉穩而好看,帶著一種中年男人方才有的刻進骨子裡的從容模樣。
這個動作如果是換做前世的安城來做,或許就沒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反而大家都會驚呆了地紅了一張臉,恨不得將頭髮剪下一綹留著。
然而換成了這輩子二十齣頭的鐘明西,這個動作就帶出幾分不對勁來。
尤其是當祁嚴將這一切盡收眼底的時候,他的眼底明顯淡了一些,是看得出來的不愉。
很顯然,安城並沒有意識到,他只是極快地將自己的手收了回來,然後跟在祁嚴的身後上樓。
這地方是明嵐挑的,是一個靜雅無比的咖啡座,東西談不上好喝還死貴,就剩下環境和服務好得很。
祁嚴大馬金刀地往座上一坐,先是和明嵐笑著打了個招呼,然後就將菜單合上抬首對侍者道:「大吉嶺紅茶,多放點糖。」
詭異的喝法,安城搖了搖頭,然後坐在那裡看了半天菜單,還沒開口就見祁嚴將那菜單一把抽出:「來一份一樣的。」
安城:「……」我好像還什麼都沒說,你那副要殺人的表情是什麼意思?
「如果你不喜歡我的口味,那麼很抱歉,因為你以後來片場都要吃我預定的菜單,」祁嚴似笑非笑的模樣看起來非常欠揍,二郎腿隨性無比地一搭,修長的手指在褲子上輕輕叩了叩惡意無比地笑道:「所以你還是儘快適應的好,你說呢,鍾明西?」
三個字的名字在他的唇齒之間輕輕一轉,就帶出幾分奇異的意味來。
安城只好頷首嘆息,將目光轉向了旁邊微笑著的明嵐:「我並沒有不喜歡您的口味,好吧,明嵐前輩好。」
他實在是覺得面對祁嚴都是頭疼,也難為顧玄忍耐了那麼久。
明嵐的目光不動聲色地在他們兩人之間轉了一圈,恬靜的小女子微微笑了出來:「你的性格很有趣,我沒有想過會有這樣一個人來演翔子。」
因為要參加葬禮,安城今天的打扮非常素凈,不同於騷包到在上車前特意換了一身衣服的祁嚴,他看起來簡直就是一個黑衣間諜。
所以當明嵐說出這段話的時候,安城覺得有點頭疼。
在來之前,他想過很多種明嵐要見他的理由,然而想到後來就只剩下一種,明嵐想要加戲,加翔子的戲。
然而現下真真正正坐在這裡,安城卻是覺得有些擔心起來,總不會是因為她覺得自己不合翔子的氣場,所以想要換人吧?
安城抬起頭來看向明嵐,努力保持著老神在在的微笑不卑不亢道:「抱歉前輩,就好像以前有一句話,叫做一千個人眼裡有一千個哈姆雷特,我演的或許也只是我心中的翔子吧。」
茶上來了,香氣氤氳開來,祁嚴沒有讓侍者倒茶,反而是自己拿著一個杯子在手指間把玩,笑意微微有些刻薄。
安城只覺得氣氛幾乎是在一瞬間凝重起來,讓他莫名有些不安。
這樣的感覺在前世選影帝的時候都不曾有過,然而或許是因為太過介懷,所以才更加忐忑起來,他下意識攥住自己的指尖,不妨旁邊的祁嚴竟是忽然動了,在下頭用膝蓋輕輕碰了碰他的大腿。
那動作太快太帶有挑逗的意思,祁嚴的表情又太過漫不經心,卻是偏生就好像是動了一下他心底最緊繃的一根弦,讓安城差點直接軟在桌上。
然而就在這一瞬間,明嵐搖搖頭開口了:「我很抱歉。」
她的表情依舊是那副微微的笑意,伸手倒咖啡的模樣優雅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