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和尚道士

107和尚道士

薛寶釵心中疑竇叢生,奈何王熙鳳進入薛家后溫良謙恭地令薛姨媽挑不出錯來,饒是她敲過幾次邊鼓,薛姨媽也對王熙鳳篤信不疑。

她心裡疑惑著,便準備著去榮國府探一探究竟——畢竟新近薛蟠、王熙鳳兩口子與賈璉那邊來往頗多,賈璉未必不知道。於是待到迎春相邀那一日,便一早起身對鏡理妝,這會子依舊是一副安貧樂道的打扮,只穿著一身半舊的二色金妝緞水紅牡丹紋長襖、墨綠百褶裙子,如雲似霧的鬢髮間也只略戴了兩根簪子,令鶯兒拿了一個錦匣裝著的宮造絹花簪子,便坐了轎子向榮國府去。

路上靠著轎子壁,薛寶釵閉目養神,直待進了榮國府角門,在榮慶堂門前的垂花門停下,她才出了轎子,迎面先望見幾個媳婦提著什錦食盒向外去,對那媳婦笑了一笑,領著鶯兒進了榮慶堂里,便望見迎春、探春、湘雲、黛玉,並一個約莫十一眉心戴著一點胭脂痣的女孩兒笑盈盈地來迎她。

「方才那幾位是去哪家送禮?」薛寶釵握著迎春的手,好奇地去看英蓮。

迎春忙將英蓮的身世說了,才笑道:「那幾個是去許家呢,你快來,老祖宗、姑媽都等著看你呢。」

薛寶釵聽說賈敏也在,立時不耽擱地去賈母房中,望見王夫人也在,落落大方地給賈母、賈敏、王夫人請安后,才要隨著迎春幾人去花園裡賞杏花,偏不巧來了一場淅淅瀝瀝的杏花雨,於是薛寶釵便隨著迎春等去迎春房中玩笑。

姊妹幾個在屋子裡或下棋、或做針線,但不過一會子,湘雲、黛玉並英蓮三人便覺悶了,於是這三人自去尋愛胡鬧的丫頭們去廊下逗弄了綠頭鴨子去。

「那英蓮倒是好福氣,能得璉二哥兩次出手相助。」薛寶釵聽著英蓮在房外的嬉笑聲,不由地唏噓了一聲。

迎春笑道:「也是柳二哥俠義,不然換做旁人,未必肯帶了她回來。」

探春點了點頭。

薛寶釵心知柳湘蓮如今大抵算是榮國府門客一般的人物,略笑了一笑,尚未言語,便聽房門外司棋急急忙忙地來說:「三姑娘快去瞧瞧,趙姨娘又在東邊鬧起來了。」

探春原在暗中品評薛寶釵的言談舉止,這會子一聽司棋這話,一雙俊眼眸光一暗,冷笑道:「姑太太來了,她這會子又鬧什麼?不用問了,定是又有壞心爛腸子教唆她什麼了!」

司棋心內頗有兩分幸災樂禍地道:「三姑娘快回東邊去勸勸趙姨娘吧,環哥兒又在學堂里鬧出笑話,姑太太、二太太才與老太太說該好生管教環哥兒。不知怎地話就立時傳到了東邊花園子里。趙姨娘如今隔著院牆沖西邊叫罵呢,話里先說二太太看不得她好,又說姑太太自己個還沒個兒子呢,凈為別人家的兒子費神!」

薛寶釵納罕賈政一房住著的東邊花園子與榮禧堂這邊雖是一牆之隔,但也有些距離,怎地趙姨娘會立時知道賈母她們這邊的話?怎地趙姨娘在那邊隔著牆頭叫罵幾句泄憤的話,這麼快就有人興師動眾地傳到榮慶堂這邊來?

探春氣得紅了眼眶,明知道這又是王夫人利用賈環引著趙姨娘鬧出笑話來給賈母、賈敏看,偏她如今又無可奈何。

「……你坐著我的車去瞧瞧吧,好歹勸著你姨娘別冒犯姑媽。」迎春安撫探春道。

探春紅著眼眶道:「我去又能怎樣?如今只能先去老太太、太太、姑太太那邊替她賠不是了。」說著,便起身向外去,到了外頭,望見了黛玉,先跟黛玉賠了不是,才又向前去。

薛寶釵眼瞅著探春領著侍書撐著傘落寞地去了,攜著迎春的手挨著後窗書案坐下,一邊與她對弈,一邊試探地道:「東邊還不得安生么?」

迎春笑道:「一年裡總要鬧上幾次,次次都是雷聲大雨點小,二太太只是嘴上說要教養環哥兒,卻沒一次當真堅持要領了環哥兒回去;趙姨娘也只敢在東邊花園子里跳腳,被老太太喚來了,又要委屈得了不得。」

「二老爺也不問么?」薛寶釵托著臉,打量著迎春,見她肌膚細膩、眉眼溫柔,提起房中物件,十個中竟有五六個是賈赦賞賜,不免艷羨迎春好歹還有個父親,虧得她有個哥哥,哥哥卻被嫂子拿捏住。

迎春指尖拈著一枚黑棋,輕笑道:「二老爺哪裡肯過問?我們這邊的人都看清楚了,二老爺是使銀子的時候,問管家的二太太要;想要享受天倫之樂的時候,就去趙姨娘房中。他那行事,竟像是不偏不倚呢,老太太也是看清楚東邊花園子里的亂相,才也不肯再管那邊,免得又被二太太拿了當槍使。」一口氣說完,才想起王夫人是薛寶釵嫡親的姨媽,不由地暗暗懊悔。

薛寶釵面上帶著淺笑,並不覺迎春的話有何不妥,聽窗外淅淅瀝瀝的,拿著絹帕遮住嘴打了個哈欠,心道趙姨娘被王夫人激得醜態百出,也難怪探春親近王夫人了,斟酌了許久才落下一子,微微垂著眼皮,輕笑道:「左右他們一房又沒有外頭的正經事干,鬧一鬧也在情理之中。就如我們家,早先正經事都叫家裡的掌柜夥計們做了,我那哥哥便成日里吃酒鬧事無法無天,如今他與璉二哥一起做了買賣,這才改了早先的毛病。」眸子盯著黑白分明的棋子,心思卻全放在了王熙鳳身上。

迎春笑道:「過兩日杏榜發下來了,我們家越發不好做買賣,更要求著你們家呢。」

「不知如今兩家的買賣做得怎樣了?」薛寶釵望著迎春。

迎春拿著手指在棋盒中攪合,搖了搖頭,「我只管府中內帳,府外的莊子鋪子賬目,一概是外頭是的執事領著呢。」

薛寶釵心道難怪賈璉放心叫迎春管家,原來管的不過是些瑣事,輕笑道:「如今璉二哥跟許家姐姐的事定下來了,兩江上都是你們家的親戚,想來我們跟著璉二哥去兩江一帶做買賣也便宜得很。」

「這我就不知道了,哥哥並不曾提起這事,只是他素來唯恐麻煩人,怕也幫不得你們家多少。」迎春笑道。

薛寶釵漫不經心地又落下一子,見迎春是當真不知道了,不由地略微有些著急,心想若知道薛家的事,怕只能去問賈璉了;可她如今一個半大姑娘,無緣無故地怎麼去尋賈璉。

「哎,你這子怎落到了這邊?」迎春染滿了蔻丹的手指在棋盤上點了點。

薛寶釵見自己一時大意竟然下錯了一子,立時握著帕子打了個哈欠,含糊地道:「這雨下得人無精打採的,實在提不起精神。咱們向前頭去瞧瞧三丫頭怎樣了。」

迎春也覺這棋下得沒勁,又覺前頭趙姨娘鬧出來的事該過去了,於是答應了寶釵,與她攜手向外去,只見外頭綠柱紅頂的廊下,黛玉、湘雲、英蓮三個正隨著小紅幾個站在廊下踢毽子,這二人聽說迎春、寶釵要向賈母房去,見雨水略小了一些,便也撐著傘隨著她們過去。

五人從後院大台磯進了賈母院中,先順著游廊在賈母房外站了一站,聽小丫頭說裡頭賈母正訓斥王夫人持家無方、管教不好趙姨娘,便又不敢過去,於是聽寶釵提議,便又向榮慶堂前的廳上說話。

到了廳上,玩累了的黛玉、湘雲懨懨地趴在桌上嘰嘰咕咕地說話,迎春去問英蓮當初被拐子拐走的事,薛寶釵嫻靜地坐在一邊,有一句地沒一句地聽迎春、英蓮兩個說話,心裡猶自在盤算王熙鳳、薛蟠的事,聽著雨聲漸漸支著頭打起瞌睡,忽地聽見黛玉、湘雲兩個嘀咕著要向警幻齋去,一個激靈后從瞌睡中醒來,再看迎春正在為英蓮的事惋惜落淚,於是先不理會黛玉、湘蓮兩個,待望見那兩個當真去了,略等了一會子,不見她們回來,這才起身對迎春道:「坐著怪悶的,我們去尋玉姐兒、雲丫頭去。」

迎春一怔,望見黛玉、湘雲兩個不見了,就笑道:「她們一準又去聒噪哥哥了,走,咱們也去瞧瞧。」

英蓮雖與柳湘蓮算是有了婚約,但心性天真爛漫,又感激賈璉替她尋回母親,於是見迎春、寶釵二人要去,也不避嫌地隨著去了。

三人出了榮慶堂的垂花門,便向警幻齋的穿牆山門去。

薛寶釵因進的是賈璉的內書房院子,心裡先覺不妥,但看迎春、英蓮二人並不覺得不妥,這才隨著過去。在賈璉房門前,不由地大吃一驚,卻見不獨黛玉、湘雲兩個,今日休息的寶玉、賈環,並賈珠也在,一群人正在廊下拿著彩紙折了蓮花燈順著門前廊下雨水匯成的小溪流放入簌簌作響的竹林中。

蓮花燈上點著蠟燭,在雨幕中流入竹林,或有熄滅的,或有沉沒的,或有在竹林庇護下依舊搖曳燃燒的,遠遠地望去,翠竹桿桿、燈火點點,也很有幾分雅趣。

「璉哥哥、珠哥哥自己玩,也不叫我們來!」史湘雲一邊跟著折蓮花燈,一邊撅著嘴抱怨道。

黛玉一邊點蠟燭,一邊笑道:「如今放著好看,等雨水都流到溝里去了,不知怎麼收拾林子里的爛紙呢。」

「管那麼些做什麼,這會子玩得有趣就好。」賈寶玉難得休息,又是被家中兄長們領著玩,也來了興緻,他並不去折,只等黛玉點了蠟燭后,小廝將蓮花燈放在小溪中,他拿著竹竿將蓮花燈推到順流流入竹林的那一脈溪流中。

賈璉、賈珠並不言語,他們二人原本是下雨天暗無心看書才琢磨出這麼個無聊的玩法,這會子見一堆小的過來了,不好與小的相爭,只管折了紙燈交給他們去玩。

迎春、英蓮兩個覺得有趣,便立在廊下看紙燈。

薛寶釵拿著手探出遊廊,見這會子只有些許雨點子了,先覺賈家人當真會玩樂,今次不知要糟蹋多少紙張蠟燭,比之放煙花爆竹還要破費;再看竹林中幾點最為明亮的燈火總不熄滅,定睛多看了兩眼,才分辨是那是拿了明瓦琉璃燈點了專門放在竹林中的。

「今次下雨,叫寶釵妹妹來了也無處去玩,實在對不住了。」賈璉停了手,見薛寶釵立在一邊看他們一群人胡鬧,心道這算是眾人皆醉我獨醒么?

薛寶釵笑道:「天要下雨,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又道:「璉二哥新近可好?媽說要多謝你帶著哥哥、嫂子他們做買賣呢。」

賈璉笑道:「你這話就說反了,是要多謝你哥哥嫂子帶著我們這宗里沒出息的做買賣呢。」

「若沒璉二哥的鹽引,他們哪裡做什麼買賣?媽就是看有璉二哥幫扶,才徹底放心叫哥哥嫂子去經營家裡的鋪子。媽叫我見了璉二哥就多謝謝你,還叫我問一問哥哥嫂子在外頭的買賣到底如何了?這話她原本想要問哥哥嫂子,又怕問了叫他們以為我們不信任他們,只能拐著彎來問璉二哥了。」薛寶釵立在眾人之外,瞥見寶玉忙著討好黛玉、湘雲、英蓮三個替這個放了燈又替那個拿蠟燭,心道這麼些人里,就數他最忙了。

賈璉手指靈活地摺疊著蓮花燈,心道薛寶釵這是覺察到王熙鳳兩口子在將薛家錢財轉移還是怎樣?笑道:「這一二年我忙著讀書考試,也沒功夫細問,只是據說你嫂子八面玲瓏,你哥哥又義薄雲天,多的是人幫著他們呢,想來你們家的買賣在外頭是十分紅火的。」

「可有幾個金陵的掌柜來說哥哥收了鋪子,我雖沒見掌柜,可媽隔著書房後窗見了人,聽掌柜的說我們家金陵的買賣有些不大好。」薛寶釵試探道,她篤定賈璉應當知道點什麼,在她看來,薛家乃是商戶人家,要經商總要依附於一戶官家,這官家不是王子騰家就是賈璉家。如今王子騰不在京中,薛蟠兩口子親近賈家,賈家焉會對借了他們家勢的薛家一無所知?在她看來,賈璉應當對薛家的事了如指掌才合常理。

賈璉笑道:「這事我聽說過,這是你哥哥雄心壯志要去海外做買賣呢,據我說,經商的人裡頭,難有他這樣有氣魄的。」

薛寶釵嘴唇動了一動,賈珠因見薛寶釵總問薛家買賣的事,立時插話道:「寶釵妹妹莫不是開始為嫁妝發愁了?莫非姨媽已經開始給你相看妹夫了?放心,蟠兒那小子委屈誰也不會委屈你。」

聽到嫁妝二字,迎春、湘雲、黛玉紛紛看向薛寶釵。

迎春含笑道:「原來這一日你無精打採的,是為了嫁妝的事發愁。」

薛寶釵從容地一笑,被嫁妝二字堵著,卻不好再追問薛蟠做的買賣了。心知自己要進宮的事,賈珠必定知道,這會子見賈珠也來拿話堵著她,越發覺得薛蟠、王熙鳳兩口子有古怪。

賈璉折得膩煩了,又坐在高凳上拿著彩紙摺疊出蝴蝶、百合、紙鶴等小玩意給黛玉、湘雲幾個玩,待看琥珀、珍珠遠遠地過來了,就笑道:「你們都去老祖宗那吧,老祖宗打發人來請了。」

迎春聽了,心知賈璉要送客了,便領著寶釵、湘雲等去榮慶堂,寶玉、賈環二人難得跟兄長玩,一直盤桓到賈母再打發人來請,才隨著人回榮慶堂去。

待人一散,竹林里的火光陸續熄滅,再看竹林里果然是一片狼藉,四處都是糊在地上的爛紙。

賈珠咳嗽兩聲,隨著賈璉進入明間里坐著,因對賈璉所做的事略有所知,抿著茶就道:「寶釵那丫頭好警覺,這會子就覺得蟠兒、鳳丫頭不對勁了。」

賈璉坐在賈珠對面,心說薛寶釵可是山中高士呢,思量著這會子薛寶釵正在賈母處吃飯,便叫了全禧來,對他道:「打發人去跟薛家大奶奶說,就說他們家姑娘機靈得很,今日來賈家刺探他們兩口子呢。」

賈珠咳嗽一聲,笑道:「你也太興師動眾了,她一個小姑娘家,便是疑心了又能怎樣?」

「我可不敢將她當成小姑娘。」賈璉心道許青珩那樣的才算是小姑娘,薛寶釵這樣的,饒是嫩了點,也得尊稱她為高士。

全禧聽了,回想著方才遠遠地看著時,只見一堆人里,便是眉眼精緻如畫的英蓮也不及寶釵出眾,心裡嘖嘖嘆了兩聲,立時奉命向外去,去前院書房門房裡尋了等著當差的朱龍,便將賈璉的話交代了。

朱龍忙戴著斗笠蓑衣,立時騎馬向外去,半路上淋了一些小雨,待到了薛家門上,便說要見薛大奶奶。

門上人向內傳話,不多時,王熙鳳的陪房旺兒便出來了。

朱龍湊在旺兒耳邊將話說,旺兒早聽說薛寶釵厲害得很,此時見薛寶釵竟然有心去賈家刺探,立時向內去,進了角門,入了王熙鳳院子,進了明間里便忙將朱龍的話說了。

王熙鳳懶懶地坐在圈椅中,因下雨一點子精神也提不起來,眼皮子跳個不停,冷笑道:「我早知道這事了,告訴璉二爺勞煩他費心了。」薛寶釵去賈家刺探,她回頭便告訴薛蟠薛寶釵唯恐賈家占薛家便宜去賈家夾槍帶棒地跟賈璉說話,薛蟠重義氣,看他知道這事後如何看薛寶釵。

旺兒答應了,立時冒著細雨再向外去,到了門房再見朱龍,將王熙鳳的話說了,又有心跟朱龍搭訕道:「兄弟新近在府里可忙?」

「如今沒什麼忙的,待杏榜下來了,才是真正的忙呢。」朱龍笑著,就一直晾在一旁的蓑衣、斗笠一一穿戴上。

旺兒幫著他穿,又有意笑道:「璉二爺跟許家姑娘的事都定下來了,有沒有金榜題名,璉二爺的前程都差不了。」

朱龍笑道:「話是那樣說,但還有個殿試呢,今日下雨二爺才能偷閑一會子,不然要被兩位老爺並珠大爺逼著讀書呢。」並不與旺兒多說,出了門上了馬,便立時向榮國府趕去,走到半路,見雨水實在太急,便去了一家酒樓中避雨,吩咐堂倌將他的馬牽去馬廄中,便自己個悠哉地上樓,拿了五分銀子堂倌瞧著置辦酒菜來,須臾見堂倌弄了花生、牛肉並一壺惠泉酒來,便捏著花生慢慢地吃,忽地聽見樓下有堂倌呵斥聲、和尚念經聲傳來,心裡便覺不耐煩,於是提著酒壺站在酒樓上居高臨下地喝道:「嚷嚷什麼呢?」待望見樓下有兩個瘋瘋癲癲的出家人,其中和尚癩頭跣腳,道士跛足蓬頭,登時呆住,顧不得吃酒,立時匆匆下了酒樓來。

堂倌依舊嚷嚷道:「兩位大師,我們是做買賣的,您兩位進來了,臭烘烘的,哪個還吃得下酒?」

朱龍丟給堂倌一角銀子,想起昔日賈璉胡謅說隨著癩頭和尚、跛足道士跑了,如今他將這癩頭和尚、跛足道士請到賈璉跟前,不知賈璉會如何賞他,於是堆著笑臉,對癩頭和尚、跛足道士笑道:「兩位大師也喝酒吃肉么?」

「世人吃得,和尚、道士便也吃得。」癩頭和尚抓著頭道。

朱龍道:「我家主人仰慕二位多時,不如二位隨著我去我家吃酒?這小酒樓里的酒菜,哪裡比得上我家的?」

癩頭和尚哈哈笑道:「竟有人也仰慕我這和尚?」

跛足道士也笑了,看朱龍打扮得很是體面,就道:「走走,人見人煩的和尚道士今日也要去那公侯人家的富貴場溫柔鄉中走一走。」

說著話,原本進來躲雨的和尚、道士見雨停了,又見那堂倌十分嫌棄他們,便有意親近地拉著朱龍向外去。

朱龍嗅到兩個出家人身上的酸味,一時又覺賈璉未必當真肯見他們,興許是葉公好龍也不一定。雖這般想,卻依舊將馬匹託付堂倌送去榮國府,自己個親自領著和尚、道士一路向榮國府走去。

此地離著榮國府並不遙遠,不多時,便走上了寧榮大街,待走到榮國府,朱龍一雙簇新的靴子也濕透了,衣衫上也濺了一些泥點子,到了門前,就打發小廝去支會賈璉一聲。

因這癩頭和尚、跛足道士形容十分不堪,朱龍也不敢立時請了他們進府,只在門首邊花了自己銀子叫門上人弄了點心茶水來先給這兩個出家人吃,自己站在門房邊翹首張望,待望見賈璉神色異常地匆匆趕來,趕緊邀功地道:「二爺,小的在酒樓里瞧見他們,立時就將他們請來了。」

賈璉緊緊地綳著嘴唇,一言不發地大步流星地向門房去,待到了寬敞的門房邊,望見門上小廝嫌棄地扇著風不肯進門房,入內就見和尚、道士穿著分辨不出顏色的衣裳,歪歪斜斜地在條凳上盤腿坐著,大口地去吃一碟子雞油松子餡卷子。

「兩位大師,我們二爺來了。」朱龍忙道。

賈璉微微挑著眉,看那和尚道士有意瘋瘋癲癲的,冷笑道:「別裝瘋賣傻,是神棍還是人販子還是賣海上方的,今兒個都給我說個清楚明白!來人,去請柳小爺、甄姑娘、薛姑娘、林姑娘去警幻齋等著兩位大師給他們算命。」他倒要看看,如今這癩頭和尚、跛足道士還怎麼唱那悲金悼玉的《紅樓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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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公子無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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