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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心唯先回去看自己的母親,她走進院子里,就看到母親正在剪著花枝,她減得很認真,彷彿這個世界再沒有比給花剪枝更重要的事了。她向葉淑芳走過去,並一把抱住她,「媽媽,有沒有想我?」
葉淑芳先是笑,隨後放下了剪刀,看著女兒笑。
自從幾年前父親去世,母親就受到了刺激,反應慢,很多事也不知道,雖然大多數時候看上去像一個正常人。
葉淑芳點點頭,用手摸了摸女兒的臉,又歪著頭想了一會兒,「你哥哥都好久沒來看我了。」
「哥哥他很忙嘛,難道像我這樣一天無所事事嗎?等哥哥忙完了,一定會來看你。」
葉淑芳聽到這樣的話,點頭。
沈心唯看著自己母親臉上越來越多的皺紋和白髮,突然就心酸了。母親以前是多麼能幹的一個女人啊,做父親背後的女人,把一切都整理得井井有條,父親常說,如果沒有母親,他一定不能成功。在父親去世后,母親立即生了一場大病,身體是好了,母親卻像一個孩子似的。
只是現在看著似乎無憂無慮的母親,她又覺得,這樣似乎挺好。否則母親知道哥哥失蹤的消息,不知道會多麼難受,如果加上女兒的婚姻破裂,大概會再一次受不住吧!
沈心唯小心翼翼的陪著母親,和母親講著一些小笑話,母親多半笑融融的看著她。吃飯時,沈心唯也是連哄帶騙,讓母親吃了較多的飯。
飯後,她去端水,為葉淑芳洗腳。
葉淑芳的腳長得不好看,有著各種皮膚病,指甲也長得很怪異。在父親去世前,都是父親為母親剪腳趾甲,並且因為指甲太厚,只能用水泡脹后,用剪子和刀子慢慢修。
父親去世后,就是他們兄妹回來,為母親修剪腳趾甲。
母親很乖,乖乖的坐著,讓她修剪著。
「心唯真乖。」葉淑芳突然發出一聲感嘆,「少城呢,他怎麼沒有一起回來?」
她突然覺得很心酸,「他很忙,出差去了。」
「男人忙點好,你也要記住對他好,他知道好了,才會回家。」
沈心唯努力點著頭,「知道了,我會對他好的。」
「少城是個好孩子……」
她耐心的修著葉淑芳的腳趾甲,如果一段時間不修,腳趾甲長得太厚,葉淑芳穿鞋會覺得很不舒服。
腳趾甲修好后,她又陪著葉淑芳看電視,晚一點后,再睡覺。睡覺的時候,她一直把母親抱得緊緊的,好像這樣,她自己就有了依靠一般。
她過去有哥哥父親母親的疼愛,父親過世了,現在哥哥聯繫不上,母親又這樣,她再沒有人可以依靠,並且還得為母親支撐著,她自己不能倒下。有時候她真希望這是一場夢,醒后哥哥還在,江少城還是那個寵愛她的丈夫,她還是躲避在龜殼裡。
她性格中有著懦弱的地方,父親去世,母親生病,她就依靠著哥哥。現在呢,她懦弱不下去了,只能逼著自己不去哭,因為她的眼淚,沒有人會心疼了,除了浪費力氣,真的沒有別的作用。
沈心唯在第二天接到了很多電話,並且全部來自同事,紛紛問她是不是家裡出了事,如果需要幫助的話,儘管開口。她記得這些人,在她剛進東江大學的時候並不喜歡她,其實也可以理解,他們都是有著高學歷,在一輪又一輪的面試后才進入了東江大學,而她學歷不怎麼樣,竟然直接被塞了進來,換做任何人,大概都心裡不平衡。現在她準備辭職了,這些人卻如此關心她,她始終相信人是善良的。
這些電話,讓她的心情微微好了些。院長的電話打來還是勸她,現在找工作不容易,別在衝動下做出決定。她再三表示自己是真的要辭職,也不能勝任學校里的工作。她這次說話不再激動,而是有條不紊的說出自己家中確實有事,未來很長時間內都得留在家處理,她自己思考了很久,辭職是她綜合下來的決定。
院長大概相信她是真的想辭職了,這才讓她去辦一些離職手續。
她回到家,這是她自己親自挑選的房子,一套一室一廳的小公寓,她將這公寓裝扮得十分溫馨,她從小就覺得,房子越小,越感到溫暖,所以婚後堅定的選擇這一套公寓,哪怕別人都不理解她的做法。這裡其實離主城,不算近,可正因為有些距離,在公寓不遠處有著一個較大的花園。這個花園也是她挑選這公寓的原因之一。看房子的時候她就在想,以後她和江少城住在這裡,只有他們夫妻二人,吃過晚飯後,就一同去公園裡散步。
她推開門,看著沒有什麼變化的屋子,突然發現,當一個人感到無助寂寞時,再小的房子都一樣。
屋子內沒有任何變化,就像她只是和平常一樣,回到了這裡。
她盯著客廳中那隻沙發,就在不久以前,江少城就坐在那裡。那天她的心情還不錯,回到家就發現他提前下班了,坐在那裡一動不動,手裡還叼著一支煙。他的煙癮不大,大多時候不會吸,尤其是當著她面的時候。可那一天,他在看到她后,卻仍舊不停的吸著煙。
他吞雲吐霧了好一會兒,才將煙蒂放到煙灰缸中,抬起頭,看著她。
那樣的眼神,無端就讓她感覺到害怕,彷彿有什麼不好的事即將發生。
他看了她好一會兒,才慢悠悠的開口,「沈心唯,你們兄妹倆將我當成傻子一樣騙,是不是覺得很有成就感?」
「這是什麼意思?我聽不懂。」
「別裝了,我都知道了。我為什麼會和你交往,你心知肚明。」他小時候被人綁架過,準確點來說,是被當做人質,那些人抓了好些人當做人質,然後拉著他們逃跑,在那些人質中,還有一個小女孩,在被抓著的過程中,他和那個小女孩一起逃脫了,並一起在外奔波的一周多,才陸續回到東江市,回來后,他們失去了聯繫,可他們約定過,會等著彼此,找到彼此。
當年沈亦庭很「無意」中向江少城透露,他的妹妹也被綁架過,後來自己逃回來的……並一步步將江少城引導到相信沈心唯就是他當年有著約定的女孩,江少城是因此才與沈心唯交往,並最終與沈心唯結婚。
沈心唯愣住了,完全不知道他為何會說出這樣的話,「我……真的聽不懂。」
「是嗎?」他反倒笑了笑,只是笑容就像只是在他臉上的表層,他的眼很冷漠,「別裝了,我只想問你一句,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我一直在等著那個和我約定的女孩,並且在知道的前提下,還假裝你就是那個女孩與我交往?」
他是真的生氣了,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讓她以為自己被燙傷了似的,她一步步後退。是的,她知道,她真的知道,可她捨不得當她有機會與他在一起后,又將這機會推走,所以她佔領著那個身份,和他在一起了。並且她還很壞的祈禱,希望他這輩子都找不到那個與他真正有著約定的女孩,希望他這輩子都不要知道這個真相。
可他還是知道了,在她完全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時候。
她的反應,已經說明了一切。
「沈心唯,你們兄妹真是好樣的,竟然敢如此設計我,那麼你們也就要為自己做出的事付出代價。」
他那麼的生氣,眼中全是憤怒。
那時她以為,他最多生氣一會兒,就和從前一樣,她招惹了他,他捨不得一直生氣下去。可他走了,就沒有回來。
她現在才明白,那時他就在對自己攤牌了,她竟然很僥倖的覺得,這樣也好,他知道了以後,自己就不用惶惶不安他以後會知道這件事,反而將心中的那塊石頭放下了。
她果然很傻,他過去對自己的寵愛和放縱,全都是建立在她是那個與他有著約定的小女孩的基礎上,如今她不是了,他的一切自然也全都收回來。
過去的一切仍舊曆歷在目,彷彿只發生在上一刻,偏偏又不能夠去否認。
她走進房間,房間其實不大,又被她堆滿各種各樣的娃娃和各式各樣的小玩意兒,這樣看上去房間顯得很擁擠。她將房間弄成這樣,江少城的評價只有一句:我這輩子都不要帶人來這裡。
他的意思是這屋子見不得人,擺設太過幼稚,如果不是她堅持,他連進這屋睡覺的心思都沒有,這話一點不誇張,她不在的時候,他真的寧肯誰沙發都不會回房間睡覺,於是她特自作聰明的表示他這行為是告誡她必須每天都回家,這樣他才回房間安心睡覺。
她也很喜歡在床上與他打鬧,尤其是他氣定神閑的拿著一本書看時,她特喜歡去惹他,用頭髮去掃他的臉,或者故意去撓他的腋窩,他多半時候仍舊會氣定神閑,只有被她鬧得實在是太煩了,才會放下書,拉著她讓她睡覺,並且嘴裡吐出一句——你怎麼就這麼鬧騰呢?
她很喜歡他說那句話的聲音,有著深深的無奈,偏偏無奈中還有著几絲縱容,讓她感受到自己被寵愛著,是他懷裡的寶貝。
這些東西都在,只是那個男主角不再而已。
她想擠出笑,嘴裡先出來的卻是嘆息。
坐在梳妝台前,她為自己畫著妝。她一直都知道江少城不喜濃妝艷抹的女子,哪怕他表現得很淺,於是她畫著淡妝。
最適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她比不上樑月菱那樣的大美女,只能穿適合自己的衣服,畫適合自己的妝,不能和別人比較,至少也能讓欣賞的人賞心悅目一些。
嗯,她等會兒要去見的人是江少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