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晉江獨家
身子被觸碰的時候,蕭落波好似一頭受驚的小鹿彈了起來,面前的女人有著暗紅色的邪惡的瞳孔,看的她渾身發憷,身體瑟瑟發抖。「逃什麼!月華你還是在恨我?」蕭落波被猛的拉進懷裡,腰肢上的困鎖感幾乎讓她窒息,嘴唇被堵上的剎那,那陌生的感覺讓她恐懼又厭惡,她拚命的反抗,細瘦五指按著對方的肩膀,狠狠的往後退,口舌間的較量讓她心慌意亂。她不要,不要做這種事。這個人不是玉小白,她更不是月華!
後腦勺被捂的緊緊的,胸前的嫩肉被擠得難受,她的兩條腿被緊緊的壓制著,弄成了奇怪的姿勢,自我感覺如同一隻被釘在砧板上的白斬雞。頭髮被撕扯的幾乎要掉一大片,眼睛里開始湧出淚水,身下被忽然摳到的時候,她猛的閉上了眼睛,狠狠一咬牙。嘭,在石壁上摔的骨頭凌亂。
重夜抬起了頭,眸子里的暗光襯著嘴角的紅色看起來凄厲而可怖。蕭落波連驚呼也發不出,裹緊了衣服往後縮,彷彿要將自己塞到石頭縫裡。重夜卻走了。毫無預料的出現的人,默默站了一會兒,毫無徵兆的消失。
蕭落波為自己沒有暈倒感到驚奇。她長久的站在那裡一動也不敢動,兩隻眼睛瞪的大大的,注視著這濃厚的黑夜。好像下一秒這裡面就會有一個怪物衝出來。
這個地方又陰又冷,她竟然沒有高熱,甚至沒有骨頭疼。後來方推測乃是重夜當真顧忌著月華的關係,反而對她頗有照顧。大約是擔心月華的靈魂真的蘇醒了,這幅身體反而支持不住。目前的形勢來看自己應該是被軟禁了,她不允許自己離開,卻也不再施加刑罰。這樣做倒也不算沒有好處,因為重夜終於答應統轄一眾妖獸,暫時不允許它們進攻人類城市了。
她原本還指望慢慢圖之,可剛剛發生的一切讓她急欲馬上插翅飛走,逃之夭夭,再也不回來。
蕭落波望著山洞外的月亮,忽然覺得悲哀,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她還在可笑的覺得這一切都不過是一場噩夢,而睜開眼睛之後,一切都會恢復原樣。可是現在,她努力的睜了一次又一次眼睛,除了那紅紅一牙漂浮在凍雲間的月亮其實什麼都沒有。這個地方出乎意料的安靜,沒有蟲鳴,也沒有獸吼,該感謝重夜強有力的統轄嗎?
想到那個女人,蕭落波不自覺的瑟縮著抱住了肩膀,恐懼到了骨頭縫裡。她強大,卻自負!就像她默不作聲看著自己一路這裡就像一隻自投羅網的兔子,而等待的她甚至不用守株。蕭落波抱緊了手臂,她又想起自己被自己搭救的那隻兔子,料來它倖存的可能性也不大。蕭落波感覺到重夜氣調頹喪卻又過於自負----無論怎麼看都不是個合格的領導者。就像蘇魔蛇為了她和妖王霖的計劃,而故意的接近和蒙蔽,她都隱約察覺的到,重夜卻不管不問,是真的對權利地位毫不關心還是認為那二妖不過是跳樑小丑根本無足介意?
蕭落波一向很謹慎,所以對這種作風嗤之以鼻。但是如果重夜真的被這兩獸打壓下去了,那玉小白的靈魂會怎麼樣?蕭落波忽然有些擔心。就在這時,模模糊糊間,面前好像有一個人影晃了過來,行走的姿勢很怪異,因為看起來她身上的每一分都沒有動作,就像一個提線木偶,被人拎著,從一個地方直接提到另一個地方。明明是平坦的路,她走的卻極為吃力而且艱難,簡直就如同半山涉水走過了千萬里身心疲憊的路程。
她站起了身體,緊緊的貼著牆壁,手裡的劍斷掉了,所以她攥起了拳頭,潔白消瘦的拳頭上綳的露出細細的青筋。今夜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她甚至無法喘口氣,然而那個人卻好似沒有敵意,她看到了蕭落波凝神戒備的動作,卻沒有作出任何反應,而是保持著那種怪異的姿勢腳不沾地一般,飄了過來。
借著微弱的月光,她看到了一張蒼白的臉。面孔姣美卻毫無人色,五官淺淺細細就像是工筆描出來的。「雲相岫輕?」蕭落波驚訝的瞪大了眼睛,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怎麼來到了這裡?想到當初琥珀草的來歷,她忍不住有點心虛。
「不是。是雲緋煙。」來人冷冷淡淡的說了一句,「我送你離開,你去紅蓮池拿你的劍。」
「紅蓮池?現在女帝的私苑?」蕭落波不可置信的看著面前這個精緻卻冷淡的女人,眼睛里是濃濃的震撼,人類最強的靈士,竟然單槍匹馬闖到了這裡?
雲緋煙動作極輕的點了點頭,好像一點力氣都不願意浪費,她輕輕的伸出了手,蕭落波吃驚的看著她指尖流亮詭異的光芒。
「等等。」身體忽然不受控制,蕭落波急忙叫停:「小白怎麼辦?你呢?我走了之後,你又怎樣?還有,那池塘怎麼會有我的劍?」
「耽於情愛不是你該做的事情。」雲緋煙的動作並沒有停下,只是說道:「我根據星盤完成我的使命罷了,你去問雪鸞,它可能知道的更多。」
看著大片的光芒隨著蕭落波的身形消失而漸弱,雲緋煙薄唇輕輕的動了一動,似乎想說些什麼卻終於沒有說出口。她仍舊像沒事人一樣,只是臉色愈加蒼白,眉宇間疲倦之色愈發濃厚。光芒消散她的面前已經空無一人。而她的身形也平地消失,好似一縷煙,早已隨風散了。
月亮在天空中微不可察的移形變位,月光下卻出現了雲緋煙薄霧一般的飛速移動的身形。重夜在那個山洞裡設下了禁制,她只能勉強用□□突破,蒙蔽一會兒,雖然全身而退幾乎不可能,可是事在人為,她也沒想過束手就擒。
雲緋煙曾經對自己的存在產生過虛無感,似乎自己出生了就是為了準備著用修為和生命為女神的蘇醒獻祭。雲氏雙生姐妹只能活一個的詛咒據說產生在神妖大戰時期,因為曾有雲家一對雙生先祖用與生俱來的默契和天賦,雙劍合璧與一個妖王同歸於盡,而妖王臨死前便下了血咒。詛咒那種恐怖的戰鬥方式和力量,也詛咒那羨煞旁人的情誼和幸福。
而這詛咒的解除只有兩種法子,第一是妖王的眉心血,第二是女神的祝福。一直以來,有也如無。可是現在,似乎出現了扭轉的契機。
她自幼被灌輸的思想便是聽從神的意志和安排。她看得懂神殿的星盤,看得到別人的命運卻看不到自己的,也看不到雲緋月的。但她能感覺到她的生命力在一點點減弱,就像心臟上的一根經絡被一點點抽走,扯出一大片撕心裂肺的的疼痛。可惜她的反抗從來不夠堅決也不夠徹底,她嚴格按照神諭行事,也畏懼著千萬年根深蒂固的傳統。
她很強,但是力量卻沒有達到頂峰。因為雲緋月還活著,雙生妹妹的心臟她並沒有利用。雖然被眾人勸解警告,卻沒有人能改變她的決定。這麼久了,她也曾懷疑過天源神殿享受尊崇和榮耀的意義,現在看來,一切都是為了現在準備的。就像千錘百鍊磨礪出一根根鋼釺,在大壩將要潰塌的時候,一個接一個的填進去。
神使的命,從來都不是自己的。
飛速前進中的雲緋煙忽然揮起了袍袖,兩道撲面而來的刀光隨即在身後兩丈的地方劃開夜色。她冷靜的轉過身看著那片濃厚的,好似什麼都不存在的黑夜。「飛天蟑螂。暗殺者。」話音剛落,她的瞳孔里忽然閃過一抹奇異的色彩。
「有兩個神使的本命星消失了,是你做的?」雲緋煙眼帘微低瞅著面前身長四尺的孩童。
站立不動,磅礴的靈氣威壓卻從她周身散發出來,無形的壓力緩慢流轉,四周升騰起一層薄薄的霧氣,洶湧澎湃的霧氣氤氳間一個小小的,單薄的,綠色的身影顯現了出來,依舊是孩童的模樣,沒有神採的瞳孔,桃紅色的唇。她再次舉起了手中的兩把刀子,動作,卻慢了許多倍。
「這是你的領域,我聽霖說過。」飛天螳螂的動作雖然緩慢,卻沒有一絲驚訝或恐懼:「雲氏秘傳的血統,不需勤苦的修行,煉化,吸收。天地間的靈力便如同你的手指和腳尖一樣為你所用。很省力的血統呢。真是狡猾的法子。」
雲緋煙一聲不吭,在這如霧海如銀河,強大近乎實質的靈氣領域裡,她的身形悄然移動了。速度看起來並不快,如同正常人在河流中移動,身體受到了河水的阻力反而更緩慢更吃力一些。可是更吃力的是飛天螳螂。她勉強擋住了一道斬向脖子的藍刃,當然,勉強是通過她慢了許多肢體移動體現出來的,她的眼睛里依然死水一灘,沒有任何變化。
若對雲緋煙來講,這靈力領域是河水,那對她來講,這簡直就如同膠水一樣,她的一舉一動都受到極大的牽絆,本人移動起來就宛如一隻落在蜜水裡的螞蟻。嘭---一道血柱揚起,一條斷了的,孩童的手臂高高的飛了出去。雲緋煙的身形再次移動,她的動作固然不快,保持在肉眼可以看清的範圍,可是在她的領域裡,她對靈力的控制便如同穿針引線,精確敏感,不錯分毫!儘是兩個呼吸的時間而已,她已經佔據了絕對的優勢地位。
可是,飛天螳螂之所以被妖王霖看中,就在於她不一般的戰鬥天賦。因為感情是多餘的,或者說心甘情願為霖獻上自己的一切,所以她同意了霖的改造。斷臂似乎對她沒有什麼影響,血液很快止住了,自始至終她的面孔上沒有一絲痛苦的神色。雲緋煙再次靠近,眼看那幼細的脖頸就要折斷在她的手掌下,飛天螳螂的身體卻忽然一滑一繞避開了她的攻擊。
「用靈力把自己全身覆蓋起來便可以恢復移動速度。」飛天螳螂滿不在乎的揮了一下僅剩的右手和手裡的短刀:「就像只有冰塊才能在冰的表面移動自如。」
雲緋煙沒有說話,她一向沉默寡言,經常一連數日一言不發,這次卻忽然例外了。她冷冷的盯了飛天螳螂一眼,忽然開口:「炫耀!」
飛天螳螂怔了一怔,臉色奇異的發生了變化。她說對了。
她是作品。妖王霖最成功最得意的作品。
對妖獸來講,戰鬥是一種本能。但是,畏懼,恐慌,焦躁,怠惰也是妖獸的本能。就是因為本能過於強大,而且近乎沒有理性約束,所以,妖王霖在這萬年等一回的時刻,在氣壯山河準備消滅人類攻上天源神殿的時候,面對日益雄壯的人類隊伍和日漸高明的靈士,它選擇製造一批戰鬥武器出來。所以,它開始了廣泛的,長時間的實驗,從最低等的火鼠到高等妖獸飛天螳螂。
被改造的飛天螳螂睜開眼睛的那一刻看到的就是霖驕傲自得的目光和躊躇滿志的模樣。她是沒有感情的,可是這並不影響她心裡覺得平和而舒適,就像卧在一大朵白雲上。她甚至沒有喜悅和痛苦的情愫,可是這並不影響她追隨霖的微笑和目光。就如同魚兒依洄著水,就如同屋檐上的貓兒總是追逐陽光。
她的小心思被點破了。被雲緋煙一陣見血的指了出來。她驕傲,為自己是最成功最完美的作品。她興奮,想到被妖王霖用那樣的眼光看著,她就忍不住心裡產生一股蓬勃的腫脹感,就像被壓在石頭下的種子急欲勃發。她有炫耀的心思,因為從誕生到現在的她一直可以輕鬆的看穿別人的招術,甚至複製,戰無不勝!
她偷偷看雲緋煙使過一次空間能力,因此照貓畫虎,輕鬆格殺了黃風二人。可是這次要以其人之道換以其人之身顯然不可能,因為雲緋煙的靈力領域格外強大,她根本掙扎不出。「既然如此,你就該明白。」雲緋煙視線涼薄:「方才你的手臂不是被拳刃切斷的,而是被空間挪移直接撕裂的。」
飛天螳螂站立不動,眸子里的光輝漸漸暗淡。
「你有一雙很厲害的眼睛,甚至捕捉的到方位的變化。」雲緋煙輕輕的揮起了手:「對我來講,這空間就彷彿一幅平面拼圖一樣,我可以隨意切割和填補,比如左邊換右邊,前方換後方,可是你的眼睛識別度和記憶力都足夠厲害,竟然還可以躲開我錯位的攻擊,撐到現在而不死,可是,也到此為止了。」
雲緋煙的面色蒼白如月。風起,吹亂了她鬢角的發。寬大的袍袖再次落下的時候,飛天螳螂那小小的,綠色的身體就化作一團血霧消散。或許血霧並不准確,因為她是被直接碎成了粉末,**的,微小的顆粒消泯與此。一個強大,冰冷的戰鬥武器就這樣毀滅。
遠方傳來一陣沉悶的轟鳴聲。雲緋煙的身體微不可察的晃了一晃。妖王霖是會憤怒的?
如果自己死了,可有人為我流一滴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