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九十六章郭哲愷的直覺
s市國際機場,葛欽舟站在接機口,不耐煩地玩著手中的煙盒。
「葛老師!」何月夕和郭哲愷終於隨著人潮走了出來,時隔一年,兩人再見恩師,都喜形於色。
葛欽舟被兩個半大不小的孩子一撲,忍不住道:「輕點、輕點,我一把老骨頭了,經不起你們這麼熱情的擁抱!」
幾個人當天就坐火車回h市,路上何月夕和郭哲愷一刻不停地和葛欽舟彙報著在a國留學的事,葛欽舟笑眯眯地聽著,不時插上兩句。
「看來收穫很多,何月夕都會拽英文了。」
何月夕擺手:「我的英語算爛了,有個比我們還小的學生,他很厲害!」
郭哲愷在邊上附和:「嗯,畫畫也很棒!」
提到葉禹凡,何月夕不免想起出發前的變故,他臉色一沉,道:「本來我們約好一起回來,還想著今天介紹他認識一下葛老師,可惜他沒趕上飛機。」
葛欽舟:「哦?出什麼事了」
何月夕搖頭:「不知道,沒聯繫上,出發前我給官少爺打了電話,讓他幫忙去找找,希望他沒出什麼事。」a國的手機卡到了國內就收不到信號,兩人只能等回去後用郵件聯繫。
「可能是誤機了吧。」葛欽舟倒沒覺得這事情多嚴重,但他挺好奇那孩子厲害到了什麼程度,能讓自己的兩個得意門生都甘拜下風。
想要在人才濟濟的皇家藝術學院嶄露頭角的確有點困難,但如果範圍縮小到中國人的圈子,葛欽舟對郭何二人還是挺有信心的。「比你們還小的中國學生?來和我說說,他哪兒厲害了?」
兩人立刻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述葉禹凡的事迹,譬如外語流利、學畫半年就申請上了皇家藝術學院三年級、自費出國、一邊學習一邊打工、在學院舉辦的主題展中有作業被選中參展、考試月前就寫完了繪畫作業和英文總結報告……葛欽舟聽得連連點頭認可。
「起初,我們得知葉禹凡畫畫半年就有了那個水平,感到非常震撼,但我以為他只是和郭哲愷一樣,在畫畫上很有天賦,而且當時他的水平並不比我和阿愷高,但後來我發現並不完全如此……」何月夕又講述了自己和葉禹凡在義大利組隊旅遊時發生的事,包括對方無意間的話給自己的啟示,「那時候,我好像能理解為什麼他能進步得那麼快了,以至於後來的主題展中,葉禹凡的作業被選中,我卻沒有,我也能欣然接受了,而且我覺得,他可能比郭哲愷還要厲害……」
葛欽舟越聽越有興趣:「怎麼說?」
何月夕組織了一下語言,繼續道:「舉個例子,郭哲愷在主題展上交了四十幅畫,卻只被選中了一幅,連為什麼被選中也不清楚。因為他畫畫全憑感覺,雖然他有無窮的精力去嘗試,但還是像抽獎,中了就是成功,不中就只能淪為平庸。」
葛欽舟頷首:「有道理,那葉禹凡呢?」
何月夕:「葉禹凡比我們會思考,他不止看問題深刻,還很聰明!」
一幅優秀的作品,不光看表面,還要看作畫者想表達的內涵。在同等的天賦下,一個會思考的藝術家遠比一個憑感覺畫畫的藝術家容易成功。因為前者明白自己想創作什麼,在創作什麼,唯一不能確定的是創作所需要的「狀態」,或者說是「天時」;而後者卻更多的依賴於直覺與本能,其不穩定性非常明顯。
「葉禹凡想問題的方法以及做事的習慣與我們完全不同,而且是我們在畫室里從來沒學到過的……」如果何月夕知道葉禹凡在學畫畫之前的履歷,就能明白為什麼這方面他們不足了,高三讀了好幾年的學渣和從小到大考第一的學霸,還是存有實質性的差距。
「阿愷,你有什麼話要說的?」葛欽舟問一直沉默傾聽的郭哲愷。
被恩師點名,郭哲愷撓頭道:「小月分析得都很有道理……嗯,我畫畫好像都是一時衝動,主題展時看到s.a.fale的畫,才覺得自己有很多地方不夠好,那幅畫讓我想起很多自己在義大利時的感受,有些感情,我覺得,嗯,就應該是他畫出來的那樣……葉禹凡和那個人很像,我覺得葉禹凡會變成和s.a.fale一樣厲害的人,我要學習的地方還有很多……」
郭哲愷語無倫次的表述讓葛欽舟實在聽不下去:「好了好了,你保持你自己的狀態就行,」他復又看向何月夕,道,「從邏輯思維和語言表述能力上來看,你可比阿愷要好很多啊,其實每個藝術家都有自己的存在方式,你要善於發現自己的優點,不用一味地誇獎別人,在我眼裡,你和阿愷都很不錯。」
何月夕臉上一紅:「嗯。」
葛欽舟:「那個叫葉禹凡的小朋友,什麼時候有機會,帶來讓我瞧瞧。」
何月夕眼睛一亮:「恩,一定!」
兩個小時的車程很快結束了,郭何二人家在農村,準備先在h市市區留宿一晚。
晚上葛欽舟為兩個學生接風洗塵,郭哲愷和何月夕的幾位同期也聞聲趕了過來,他們大都在之前的青少年創意繪畫大賽獲了獎,有被國內美院直接錄取的,也有自己考上的,所有人都在這條路上奮鬥著,但他們當中最出類拔萃的,還是受泓韻集團資助出國的郭何二人。
席間,何月夕從包里掏出一個信封遞給葛欽舟:「葛老師,這是我和阿愷一年裡存下來的錢,先補交之前的學費,以後等我們賺錢了,會有更多的……」
郭哲愷一時無語凝噎,得知了何月夕千方百計省錢的真相,他既感動又內疚:「小月~~~」
在場的同學們也被兩人的舉動所感動了,紛紛給葛欽舟敬酒。一圈喝下來,好幾個不勝酒力的都先醉了,其中一個還抱著葛欽舟的大腿「吚嗚嗷嗚」地叫:「葛老師,我有今天都是因為你,我這輩子都不會忘了你的~~~」
一場「接風宴」一直鬧到半夜,幾乎所有人都趴下了,到最後唯一清醒的偏偏是被灌的最多的葛欽舟,他笑呵呵地看著一群學生:「跟我喝,你們還嫩了點,畫畫也一樣,繼續加油吧。」
眾人:「……」
葛欽舟把醉成爛泥的郭何送到附近賓館,何月夕早就喝的不省人事,迷糊中還在叫他的名字:「葛老師,再喝……」他揉了一把學生的腦袋,欣慰地嘆了口氣。
郭哲愷則兩眼獃滯地看著他,一會兒精神抖擻地發癲,一會兒蔫不拉幾地裝死。
安頓好兩人,葛欽舟才打算離開,就在這時,郭哲愷叫住了他。
「葛老師!」只見郭哲愷端坐在床上,眼睛晶亮,一點兒不像喝醉的樣子,「我想告訴你一個秘密。」
葛欽舟:「……什麼秘密?」
郭哲愷盯著葛欽舟,表情認真道:「其實,葉禹凡就是s.a.fale!」
「嗯!?」葛欽舟被怔住了,「你怎麼知道?」他緊張地看向郭哲愷,等著他繼續說!
郭哲愷努了努嘴,舉起雙手,指著自己的太陽穴,道:「憑感覺。」說完這三個字,他身子一軟,就「暈」過去了。
葛欽舟:「……」
半夜,葛欽舟騎著助動車到了h市的前海灣,他靠在橋邊,任由晚風吹拂自己發熱的頭腦。
崇山來找他,問他有關「夏驍川」的事,是因為有人覺得s.a.fale的畫風和夏驍川相似——這一點不容置喙,作為夏家的旁系親屬,葛欽舟有絕對的發言權。
在那之前,他曾猜測過這位叫s.a.fale的學生或許是夏驍川在海外的學生,卻根本沒想到,那位擁有驚世才華的表兄早在七十年代就回了國,還在故土病逝了。而最為蹊蹺的是,夏驍川在國內的經歷,竟幾乎不為人所知!
如今,因為s.a.fale的出現,夏驍川正在被人慢慢地挖掘出來,不止崇山,似乎還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暗中涌動……而作為夏家親屬的葛欽舟,比任何人都想知道夏驍川回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生什麼病去世、現在葬在哪裡。
可在此之前,他根本想不到,夏驍川會和一個十六歲的少年扯上關係。
郭哲愷的直覺一向很准,雖然他醉了,但葛欽舟並不覺得他說得是胡話,而且經他一提醒,葛欽舟忽然把很多零散的碎片串了起來:s.a.fale、國畫功底、畫肖像畫的十五歲少年、在牆上畫眼睛的中學生、寧城……
看來,這個叫葉禹凡的孩子,自己還非見不可了。
冷風襲來,前海灣邊的一點猩紅閃了閃,被男人摁滅在橋欄上。
***
寧城,孝子街,凌晨五點。
幽暗寧靜的居民樓里,一個房間的燈,孤單地亮著。
江雪起夜時還聽見隔壁房間傳來吉他聲,她揉了揉眼睛,忍不住敲開了江冰的門:「……哥,還沒睡?」
江冰:「嗯,再練會兒,吵醒你了?」
江雪搖搖頭,一年了,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哥哥能這麼投入地做一件事,廢寢忘食地持續那麼久!每天午夜兩點從酒吧回來,練習到六七點才睡,之前還會說到中午,最近這兩天,江冰每天都睡不了三小時……
「哥,葉禹凡什麼時候回來啊?」在日益成熟的江冰面前,原本盛氣凌人的江雪也不知不覺地溫柔起來。
江冰的手一頓:「過段時間吧,會回來的。」
江雪:「哦……」
江冰看了她一眼:「你去睡吧,我再譜會兒曲,過些天要參加一個活動,到時賺了錢,你想要什麼,哥給你買。」
「不用啦,你早點睡。」江雪搖搖頭,替哥哥關上門。
江冰抱著吉他發了一會兒呆,再次進入了音樂的世界。
他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浪費了,讓自己腦海里只有音樂,就不會太過思念;腳步再快一點,就能離那個人再近一點……
作者有話要說:想到這些,他就絲毫沒有了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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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端午節快樂、兒童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