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2章 冷宮女人
當薛雲欣將從薛蓉倩床上取來的藥粉攤開在鳳穆暄面前時,他神情陡然異常難看:「你是什麼地方弄來這些藥粉?」
她自是瞧出這事兒甚是嚴重,又想著還需要他的幫忙,也就不作一絲隱瞞:「薛蓉倩的床上,那床頭上有著這種大量的藥粉,這東西是不是有問題?」
鳳穆暄輕頷首,將藥粉從從她手中取走:「這東西還是少放在身上為好,若是失眠,放置些許於枕邊有助於睡眠,但這量已經太過了,況且這藥粉並不單一,裡頭還添加了幻情粉,會讓人產生幻覺。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們將這些東西放在薛二姑娘的床上,是和她的身份有關。可還記得先前她曾說過他們時隔兩三個夜晚會替她換臉?讓她毫無自覺,甚至是以為是在做夢,靠得就是這個,且這東西還會讓她的脾氣過於暴躁。」
他們在一步一步地毀掉薛蓉倩,早一開始,他們就算好這個棋子的最終命運。
「難怪……昨晚上我睡得那麼沉。」薛雲欣感慨了一下,雙手用力拍了拍,生怕殘留下一點藥粉,「真是個好東西。要是全部拿去給二夫人用會如何呢?」
鳳穆暄唇角一勾,笑容裡帶著一絲滿意:「可以想象。」
薛雲欣蹙著眉頭思量了片刻,再抬眸時,眸間清亮地如同那黑夜裡璀璨的星辰,她笑嘻嘻地出聲道:「你們現在事情處理的如何呢?全部設好了局,還是一半,抑或更少?」
她只需要知道進度,因為她知曉知道的越詳細,與她越沒有好處,容易脫不開身子。
鳳穆暄笑笑,望著她的眸子便猜得她的用意:「你若要全部知道,我也可以告訴你。」
「不必,只需要與我說一點點就好。」薛雲欣連連搖頭,知道太多。還會被滅口。
鳳穆暄將手中的藥粉收了起來,幽幽地望著她:「你的小算盤,我都清楚的很,是不是不想和我們走得太近,綁在一根繩子上?不過你難道忘記了,你爹爹可已經將你推開玉痕了。」
真是賊精賊精的,薛雲欣在心下感慨道,但同時有了疑惑:「你既然能夠透過雙眼望見別人再想什麼,那你為何不去看看柳國舅他們呢?說不準不僅能夠知曉他們的想法,他們的yu念。還有他們的盤算。到時候你們根據他們的作為來一步步地拆招。將他們一網打盡。」
鳳穆暄小愣了下。隨後笑語:「這倒是不錯的法子。可若是他們是那種將所有的情緒念頭寫在眼裡,那事情早已解決了,不會一拖就是二十來年,還連累了那麼多人。」
薛雲欣愣住。敢情他是在說她喜形於色?抑或說是什麼都顯露在眼睛里?難怪……
「不過這方法可以擁在柳國舅身邊的一些人身上,畢竟這世界上不是每個人都那麼沉得住氣。」
一雙桃花眼裡閃爍著勾人心魂的光芒,害得薛雲欣都不敢抬眼看他,生怕一不小心被吸入到裡頭,再也無法從漩渦里走出。
「小丫頭,你逃不開的。」鳳穆暄伸手劃過她的髮絲,手指挑開了髮帶,髮絲垂落,不似以往那般像稻草般枯燥。也比先前長了很多。
薛雲欣不由得心慌意亂,心跳加快,面部燥熱,就連耳朵也燙得難受,她可以想象得出自己的臉是有多麼紅。
鳳穆暄瞧見她羞澀的模樣,心情更好,伸手捏了捏她通紅的臉蛋:「還是少了點肉,是該讓薛大人好好養你,不然賣不了多少錢,還沒一隻豬來得重呢。」
「你才是豬。」薛雲欣回罵了一句,她算是知曉這人最初的那一分溫柔與好心全是裝得,嘴巴比那軒轅燕還壞。
軒轅燕,他娶薛念晴或許是一樁好事吧?
畢竟薛念晴也是個聰明的女人,會成為他得力的幫手,他畢竟是要走向軒轅真的道路,即便不行,也不可以隨意地揮霍日子。
有些人的道路打一開始就已經被鋪好,而有些人……不,每一條道路都被鋪好,只是有人攔路搶劫。
她也曾以為等得自己到了出嫁的年齡,爹爹娘親就會給她找一個門當戶對品相好的夫君,可最終沒有等到這一天。
其實,她也曾偷偷猜想過,說不準等得四五年,她會嫁給軒轅燕。
可惜人生沒有那麼簡單。
鳳穆暄瞧著她神思遊離的模樣,不禁蹙起眉頭:「在想什麼?」
「軒轅燕。」薛雲欣想都沒想,脫口而出。
鳳穆暄面色當即有一份難看,隱隱像是有一分嫉妒,也是他還當真有些嫉妒軒轅家那小子,年歲才十五,嫩得很,而他都二十了。
別人是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而他是我生卿未生,卿生我已老。
「疼!」薛雲欣感受到捏著自己臉蛋的手重重地捏了下,尖叫出聲。
聞聲,鳳穆暄趕緊地鬆開手,眸間流露出一絲歉意,又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臉蛋,細細看了一眼:「沒捏腫。」
薛雲欣抽抽嘴角:「要是捏腫了,我跟你沒完。」
「沒完好啊,那我繼續捏。」鳳穆暄見她並未真生氣,鬆了一口氣,又跟著她打趣道。
「懶得理你,我去找小皇帝了。」薛雲欣瞪了他一眼,但倏然不知曉地自己那聲音溢滿嬌嗔。
鳳穆暄唇角揚起一抹笑容:「去吧,不過不可隨便想別人。」
「啊?」薛雲欣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明所以,見他笑而不語,撇撇嘴頭也不回地從那隱蔽的小徑離開。
鳳穆暄目送著她離去后,將藥粉隨手一揚,粉與風而走,化作世間的一縷塵,而後向著另一處而去。
越走越遠。
薛雲欣在小徑上磨蹭了一會兒,聞得外頭並沒有什麼聲音,方才走了出來,她假裝隨意地在宮殿四處溜達,暗中卻留意著四處巡邏的侍衛,待得一空蕩之時,她溜進了冷宮。
宮門殘破不堪,木屑脫落,一隻只螞蟻在門上爬動著,她小心翼翼地推開宮門,悄然鑽入,又闔上門。
落葉堆積,踩上去破軟,不遠處的牆角,一簇綠幽幽的花草盎然生長,算是為了這破敗的宮殿增添一絲生氣。
也許……曾經這兒也是繁榮的宮殿。
她小步走在毫無人煙的走廊上,望著那脫落木皮的棟樑,還有布滿蜘蛛絲的門窗,真是足夠凄涼,也許這就是皇宮。再繁榮的地方也有它的蕭條,而且伴君如伴虎,昔日享盡榮華富貴,而今落得生無所依。
一絲輕嘆從粉唇間溢出。
「你來了,你終於來了?你終於願意來看我?我等了你二十多年……你想到我了,你終於想到我了。」一絲哀怨的聲音在一道門后響起,嚇了她一跳。
薛雲欣抬眼望去,只見那殘破的窗戶邊上側立著一個披頭散髮的女子,讓她完全看不清容顏,那衣服也是極其的破舊,凌亂不堪地搭在身上。
「你怎麼不說話了,我知道你來了。」這一回,她的聲音沒有像先前那般幽怨,平靜了許多,「二十多年了,還沒有恨夠嗎?」
薛雲欣疑惑地望著她的側影,只要轉過頭就能夠確認,可就是說了這麼句話。
她情不自禁地向著窗戶靠去,想要看得真切一點。
「原來不是。」
輕柔的聲音里滿是失望,瘦如枯槁的身子輕輕顫動了下。
「將飯菜放在門口。」她平靜地吩咐了一句,轉過身子欲向著幽暗的屋子深處走去,可衣角卻是讓薛雲欣不由自主伸出的手給拉住了。
女子身子一頓,背對著薛雲欣。
「你在這兒住了二十多年了嗎?」薛雲欣好奇地詢問道,小皇帝讓她來冷宮,難道是讓她來見這個女人嗎?
這女人是誰?二十多年前,那就是小皇帝的爺爺當皇帝的時光……
女子身子一顫,髮絲遮蓋的面容上有著一絲驚愕:「原來是誤入這兒的小貓。」
薛雲欣抿抿唇:「我不是小貓,也不是誤入。」
女子慢悠悠地轉回身子,凌亂的髮絲後頭是一張布滿滄桑的面孔,左臉頰上還有縱橫交錯的疤痕,甚是醜陋,而那一雙眸子呈現灰白色,毫無光芒,竟然是個瞎子。
薛雲欣望見她唇角微微揚起:「不是誤入啊!是他讓你進來的嗎?他終歸還是記得我,是不是?」
「我不知道。我就是想來冷宮瞧瞧,看看是什麼模樣,是什麼讓繁華如斯的地方變得如此蕭條,裡邊又是住著怎樣的人。」
「那你現在可是知道了?」女子的聲音甚是輕柔,身子微微向著窗戶探來。
薛雲欣搖搖頭,但一想到這女子看不見,出聲道:「不知道。我只知曉要住好的,吃好的,要靠自己去爭取。」
女子唇角的笑容越來越濃:「是個聰明的孩子,可是身為君家的孩子是沒有那麼自由的。」
「可我不是啊!」
女子面容上閃過震驚:「你是誰?為什麼能夠來到這兒?」
「想要來就來了,小皇帝給了我一塊令牌,四處通暢無比。你是先皇的哪個妃子?」
「先皇?」她輕輕呢喃了一聲,「他死了嗎?到死都不肯來看我一眼,就真得那麼恨我嗎?是哪個皇子登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