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四章】私刑
【二一四章】私刑
「你的意思是……你寧願死……」
殷裔說這話時，語調並不冷，只是何勁卻不由得身子一顫。最終，他沉默以對。何勁那無言的拒絕讓書房的溫度瞬間下降。
一個劍士，不聽主子命令，下場只有，死。
「某無能，任憑郎君處置。」情義不能兩全，最終何勁決定舍情取義。殷氏對於抗命的劍士如何處治，他再清楚不過。
這輩子，他對不住阿湘。下輩子，他一定生成一個大家郎君，然後八抬大轎將阿湘娶進門。
女郎，阿勁無能，不能再護女郎周全，請女郎珍重。何勁被小廝拉出去時，覺得陽光恁的刺眼，他不由得回想當初在淮陽時，自己可是將生死置之度外的隨著女郎前赴疫區。不過是遲死了幾年，算來他賺了。
殷氏對抗命者向來處罰嚴厲。
輕者杖五十，重者杖一百。五十下抬下來，身子再強壯的人也是出氣多入氣少了。何勁公然抗命，殷裔下令，杖一百，若得不死，趕出殷氏。
何勁在殷裔曾是響噹噹的人物。劍術高超，為人豪爽。而且從不因功夫高而恃強凌弱，何勁一走幾年，大家以為他是出去執行什麼特殊任務。不想才回來，便被郎君施也重刑。
一百下，便是鐵打了身子也經受不住。
很多人不由得露出同情的表情，看著何勁被綁在長案上，然後刑棍一下一下落下。很快，何勁的外褲便被血染紅了。
可他咬著牙，愣是一聲不吭。
諸人心下佩服，便是行刑之人也心中不忍，只是郎君的命令便如聖旨一般，他們若違抗，下一個挨打的便是他們了。
八，九。十……
當平樂氣喘吁吁的趕來時，保勁早己昏死過去。平樂見何勁一身鮮血，生死不知，眼睛幾乎要瞪出眼眶。「住手，家主手令在此，誰敢不從。」
場上一片寂靜，行刑之人不由得停下，隨後轉身看向那個跑來的青衣婢女。
有眼尖的發現便是昨日在喜堂上將周氏貴女說的乖乖進了洞房之人。是個周氏的丫環，據陪嫁過來的周氏下人說，這女郎在周氏。可像個正經八百的女郎那般。不僅有人服侍。而且吃穿用度不遜於周芙。
至於為何要隨著周芙入殷氏。
似乎是周悠不放心嫡妹，所以讓此女相陪。說是婢女，其實是半個主子。只是這女郎為何手執家主信物。那是一塊玉雕的手掌大小通體碧青的麒麟，見信物如見家主。諸人俯首……
平樂匆忙走向何勁。伸手試了試鼻息，雖然微弱，平樂卻清楚的感覺到了。何勁沒有死，平樂幾乎喜極而泣。「阿勁，阿勁，醒醒，我們回家，我馬上帶你回家。」何勁隱約間聽到平樂的聲音，拚命睜開眼睛……
「女郎。」
「恩。別說話。我們去找郎中，等身子養好了我們便離開。」平樂安慰道，何勁笑了，回家，多好的願望。隨後頭一歪。再次失去知覺。
平樂身子一顫。
用祈求的目光看向四下……
「拜託各位，幫我救救何勁……求求你們了。」平樂一人無法將何勁送回院子，只得求助於諸人。諸人看看平樂，看看何勁，又看看平樂手中家主的信物。
最終，誰也沒有動。
郎君要罰，家主要放，還有這來自周氏的婢女卻趕來相救。諸人敏.感以的察覺出其中的暗潮洶湧。自是不敢上前。
平樂很無助，她顯少有這樣無助的時候，以前她無助時，何勁都會陪在一旁。可現在，何勁出事了，何勁快要死了，死在殷裔的手下，她還是小窺了殷裔，殷裔對她無情也便罷了，畢竟男歡女愛容易讓人變得懦弱。
可何勁不同啊，何勁一直陪在殷裔身邊，數次救殷氏於水火。
一個這樣原心腹，殷裔怎麼忍受下這般狠手。
可沒人，沒人敢幫平樂。在殷裔，無人敢與殷裔為敵。平樂最終失望的收回目光……這時，不知是誰喊了一聲郎君，諸人不由得四下看去，平樂也木訥的隨著人群看向那個方向。
他似乎偏愛雪色，哪怕與三年前的殷裔有著天壤之別，說不是一個人也不為過。可他還是像以往那般喜著白衣。殷裔緩緩的走向平樂，迎上她的目光，隨後又看向被平樂擁在懷中的何勁。不知為何，殷裔的目光沉了沉。隨後看向行刑之人。
「打足百下了？」
行刑之人搖頭。「繼續……」隨後，殷裔輕飄飄的道。
平樂簡直不敢置信，他還是人嗎？何勁己經這樣子了，再打真的會死的。「殷裔，我們之間的恩怨，你不要牽扯旁人。」
「笑話，我們之間有什麼恩怨，我處罰自己的屬下，難道還需要經你的同意不成。打……打夠百下為止。」平樂滿臉怒意，殷裔似乎毫無怒意，有的只是冷，無盡的冷。
行刑之人看看殷裔，又看看平樂手中代表家主的信物，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這是家主的信物，家主親自交到我手中。你若敢違抗，便是不尊族規……按照殷氏族規，不尊者，杖百下……殷裔，你如果執意要打死何勁，你也要按照規矩辦事……」
平樂說完這話，一直面無表情的殷裔突然笑了。
「有趣，小小女郎卻拿族規反制於我。好，待打夠百下，我自去領罰。現在你可以讓開了吧，不要耽誤我殷氏執行家法……」平樂怔大眼睛，不相信殷裔竟然這樣說，他竟然當著這麼多殷氏下屬的面說自己會領罰。
他瘋了。
就算他瘋，她也絕不允許何勁出事。
「我記得族規里還寫著，若有人願意一同認罪，視為共犯，同罰。我隨著女郎嫁入殷氏，也算是半個殷氏人，你若執意要殺何勁，便連同我一起吧。左右……死了乾淨。」這不是威脅，也不是試探。平樂知道，殷裔真的會下令連她一起打的。
因為他心中的情愛，被抽走的乾乾淨淨，就算他以前是個心慈手軟之人，經過那般場景，未來淪為一個殺人狂魔也不稀奇。
殷裔覺得有趣。
他己經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這個阿樂是在挑戰他的耐心嗎？或者覺得自己於他來說是不同的同，所以決定玩一出苦肉計。在他心中，沒有哪個女郎是不同的，就連他的新婚妻子周芙，他看后也沒什麼感覺。
無非是因她出身周氏。
隨便換成哪個女郎，只有她出身顯貴，做他的正室，他都不介意。
女郎於他來說，便是一件轉身便可以丟棄的衣服，不管光鮮與否，終究是個累贅。他到現在也想不通自己當年為何會那般做……她漂亮嗎？除去易容，只是能看而己。有風情？
如果風情都如她，世上郎君們便不會勾肩搭背的去伎館了。
有才？似乎算是個聰慧的，至於曾經相助於他。
也許這便是他那時對她另眼相待的原因。只不過那只是一時的感觸而己。
她既然看不清現實，他不介意助她看清……「你們當真是感覺深厚，竟然可以為對方赴死，即如此，我成全你們。」
隨後殷裔揮揮手，示意可以行刑了。
「一起打……」殷裔沒注意自己剛剛所說的話，似乎帶著幾分妒意。殷裔一聲令下，行刑的護院不得不邁步上前，只是看到平樂的眼神，不由得心下一軟。
那是怎樣的眼神啊。
無悲無喜，無驚無怨，空，真的是空的，她的眼神中彷彿什麼都沒有。可卻比滿目求饒更讓人心顫。護衛抬起棍子，最終眼睛一閉，揮手落下。
棍子打在皮肉上的聲音傳來，悶悶的，直欲讓人拔腿而去。
護院有些不忍，看著咬著牙拒不吭聲的平樂，覺得這女郎委實是個硬氣的，不由得棍子高高抬起，輕輕落下，便是如此打了五六下后，平樂的後背也浸出血印。
殷裔在一旁冷眼看著，即不出聲阻止，也不離去，便那麼默然的看著，臉上毫無表情。
就在平樂幾乎咬破了唇即將痛呼出聲時。
一道聲音阻止了這場血腥的刑罰。
「胡鬧，還不住手。裔兒，你連父親的話也不聽了嗎？反了，真是反了。她是阿樂啊，曾救殷氏於水火的阿樂啊，亦是你心心念念想要娶回家的阿樂啊，你怎麼忍心對她下如此狠手。裔兒，你瘋了嗎？」殷延之親自上前扶起平樂，又吩咐人將何勁送回院子，喚郎君醫治。
這才看向殷裔。
卻迎上兒子不以為然的目光。
殷延之心頭一怔，他不得不承認，自從三年前裔兒從祠堂得回一條命后，他就變了。變得冷酷，無情，狠毒，就算對他這個父親，亦無半絲親情了。
三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
在祠堂中到底有什麼？竟然能救回裔兒，簡直如有神跡了。殷延之將目光轉向身旁的平樂，似乎只有平樂，能給他答案。
所以他才會出手救下何勁。只是，就算知道了，可以尋回裔兒嗎？尋回他的兒子嗎？真正的兒子……
ps：
第二更。
話說收藏本就少的可憐，親們收藏了就暫時收著吧。偶的小心肝每天看著收藏掉啊掉的，真心打顫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