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三十二章 護手脂膏
幾日之後,問月橋畔的鋪子便極為低調地開業了。
出奇的是,這家鋪子分成了兩爿,外頭一間叫做「水繪閣」,裡頭沿著「香影廊」進去,有一間叫做「香影閣」的,卻每天只營業兩個時辰,只得一桌席面,最多不超過六人,而且必須預定。廣陵府人人傳說,這間叫做「香影閣」的,每日的席面,拋費不下千金之數,但是據說廣陵府的鹽商,全都趨之若鶩。
不少人都猜測,是不是廣陵府又出了什麼「養在深閨人未識」的美人兒,眾人為得美人一回青睞,因此不惜千金。當然了,即便是千金之數,在廣陵這些可以吹金箔過江的鹽商面前,都只是毛毛雨而已。
然而曾經進過「香影閣」的鹽商又都放話出來,絕不是那麼回事兒。所有見識過這道席面的人物,往往便都會神魂顛倒一陣,最後都只道一個字——「雅」!或者兩個字——「大雅」!
——再沒有比「香影閣」的席面更高雅的了,所有曾經有過這番經歷的鹽商都這樣說。甚至有人一回家就拆房子,取來稻草原木,想仿造出「香影閣」的那般「心境」與「意境」出來。
待到廣陵府所有的人物都被吊起胃口的時候,這家「香影閣」卻掛出告示,說是進臘月就不營業了——原因無他,已經賺夠了。
這生意做得這般紅火,都是因為袁時一個人。
在「香影閣」開業之前,傅春兒請朱若極出面,將袁時引薦給黃以安和紀燮認識。三人「算是」相談甚歡。據說見面時,黃以安與那袁時口若懸河地聊了一個時辰,而紀燮只說了一句話,而那袁時也答了一句。
「香影閣」的生意便談妥了,三人商定,日後「香影閣」每年只做兩季生意,而且每季都是賺夠了供大德生堂周轉的銀兩就關門歇業。紀燮最後起身向袁時致謝,道:「只希望先生能夠體諒到大德生堂是為了廣陵府的百姓都能夠延醫問葯。才會想出這等主意。」
而那袁時只答道:「在商言商,收益五五分成已經講定,又炎兄不必客氣。」
到底袁時是怎麼做這生意的,傅春兒也不去管,只是每天交過來的銀子,會由李掌柜記在賬上。但是即便如此,這「香影閣」一個月里,做出了八百兩銀子的凈利,而且還是與袁時五五分成之後的,也實在出乎了傅春兒的意料。
看來這些廣陵城中的鹽商。購買力與品位確實都極為出人意表啊!
裡間「香影閣」這生意做得神神秘秘的。而外間「水繪閣」的生意卻做得紅紅火火。傅春兒覺得有袁時坐鎮。來應付這些鹽商大戶,她自己便樂得按自己原來的思路,去經營「水繪閣」的生意,換句話說。就還是做小康之家的生意。
易大夫自從見過老王爺之後,便每旬一次,上門去給靖江王診脈,除此之外的時間,便都在「水繪閣」與大德生堂兩頭跑。傅春兒與他細細商議過之後,決定將「水繪閣」這頭髮售的湯羹茶品之中的藥物都減去,一概選用常見的食材,例如蘿蔔、白菜、豆腐,甚至鯽魚等等。即使是配上藥物,也在藥材君臣搭配之際,非常小心,而且在主顧食用或是購買的時候,反覆說清楚功效與禁忌之症。
可能是廣陵府這頭時興一入冬便要進補的。好些人家聽說是大德生堂的大夫專門指點的配方,又將適用症與禁忌症說得清楚,不少人覺得買這些進補的羹湯甚是放心,那些事先包好的「煲湯料」也銷路甚好。
這生意做的,還有另一個好處。就是大德生堂那頭的生意,竟然也好起來。李掌柜有時候回大德生堂看賬,看著看著便樂得笑了出來。
然而傅春兒這頭,進了臘月,卻越發地忙碌起來。
這一年,傅家作坊與鋪子的收穫頗豐,到了年底,給姚十力等人的分紅銀兩,是一定要兌現的。除此之外,因為哥哥傅陽定了親事,需要走動的「親戚」一下子就多出來,節禮上頭,又是一大筆開銷,跟著過了年,黃以安要成親。無論黃家與傅家這頭,以往有什麼糾葛,黃以安成親,總是要道賀一番的。
傅春兒一想起此事,突然想起黃家園子里「冬景」處牆上的風洞里,不知道那裡是否依舊有書寫著自家名號的風哨。
她想到這裡,便停下手中的筆,看著坐在門口一張小板凳上做著女紅的素馨,發了一回呆。
突然傅春兒問:「素馨,你手上怎地這樣重的凍瘡?」說著,她便走過去看。素馨手上確實是有些凍瘡,可是除了凍瘡之外,大約也是她常常下冷水的緣故,手上開了一道道的小口,紅紅的,看上去駭人得很。
素馨只道:「姑娘,沒事的,我這凍瘡,每年生慣了的。再說了,哪有這樣嬌氣,我們做下人的,生點凍瘡,算個啥?」她一旦去了對紀燮的心思,對傅春兒的態度便軟和了不少,開始也確實當傅春兒的關懷當回事了。
傅春兒一拍腦袋,先是拉了素馨去廚下,給她切了生薑來擦手。接著她就出去尋傅老實,想問他當年那放在灶台上的護手油的事情。她想過,若是能將這護手油也生產出來,豈不是造福廣陵府的百姓?這邊北不北南不南,冬天不算太冷,所以好些人家連炭都是不燒的,洗涮什麼的,總是用井水。雖然那井水冬暖夏涼,但是弄濕的手,暴露在冷冷的空氣之中,容易凍瘡不說,凍裂了又沒有什麼油啊脂啊膏啊的來潤手,最是難受了。
傅老實聽說,便呵呵笑著,去廚下,指著一隻裡面盛著些脂膏之類的河蚌殼子,說:「今年制的都在這裡了。我原就是放在廚下的,不過忘記告訴所有人,這個是大家可以用來隨意取用的。」
「爹,你說咱家今年能多制一點么?」傅春兒將那河蚌殼子湊到鼻端聞聞,道:「這些脂膏里,能再加上些香花什麼的,增加些香味么?」
傅老實聽說要多制,搓著手道:「這個,不知道今年材料夠不夠啊!爹這就去打聽一下。」
傅陽聽說妹妹提出想多制一些護手的脂膏,也十分好奇,與傅春兒兩人一起,在廚下盯著那河蚌殼子里的脂膏,商量了半晌。這時候,傅老實回來,道:「找相熟的商人問過了,只得小半斗,再也不得多了的。」
原來,制這脂膏的材料竟是馬油。廣陵府地處兩淮,離那些水草豐美,養馬養羊的塞外之地距離很遠。這馬油在廣陵城中也能尋著,但是數量稀少,價格昂貴。雖然眼下傅家並不把半斗馬油的價錢放在心上,但是如果想把這些都製成妝品,放在鋪子里發售,這些便都不能不考慮。
於是傅陽打算盤,傅春兒記賬,兄妹兩人將成本都算了一遍,對視一眼。傅陽便笑起來,說:「慢慢來吧,先搭上能夠長期供這馬油的客商再說。」
傅春兒卻轉轉眼珠,道:「不如這樣,爹說的那半斗馬油,咱們先盤下來,看看能做出多少護手的脂膏來。這一批脂膏,先不要加香料什麼的,咱們就只先把護手防凍防裂的成分先坐進去了。然後做好的脂膏都盛在爹用的那種河蚌殼子里,分送給廣陵府里,做那些辛苦活兒的婦人們,在他們當中,先造個口碑出來,也給咱們』馥春』鋪子,打打名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