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溪舊夢(三)

東溪舊夢(三)

「小阮···」

劉宿眉目間皺起,似是覺得痛苦,唇間微動,便溢出了這兩個字。

劉翎上前查看她的病情,隱隱覺得傷心,他這幾日守在她身邊,聽到這兩個字已經有好幾回了。

劉翎便在劉宿一聲又一聲的小阮中沉默不堪,他已派人去找了,若能找到這個小阮,便是綁也要綁給劉宿。

劉宿睜眼時,劉翎正巧起身去端酒舒捧來的葯碗,再轉身時,便見劉宿自己撐著身子坐起來了。

劉翎避開劉宿詢問的目光,溫聲說:「你剛醒過來,該餓了,我讓人給你備飯吧?」

酒舒領了命,退出了房間。

劉宿看著房間的裝飾,便知這是皇宮,她獃獃的凝視著劉翎。

「你回去那夜就暈倒在了街上,我···」

劉翎將葯碗擱下,眼中竟有些恐懼,「我已將詔書昭告天下了,宿宿,宿宿,你就留下來做我的陽平公主可好?」

很久后,劉宿別開頭,眼睛垂下不再看劉翎,「我答不答應,不都是你說了算嗎?」

劉翎將一旁的葯碗闖倒在地上,葯汁灑了一地。

裝飾繁華的淑芷殿里染著芬芳馥郁的香料,劉宿覺得眼睛疼,她抬起頭,見到床前的年輕皇帝,不由得呆住了。

比她年紀還小半歲的的皇帝,不知為何,眼中有了不合他身份的水汽,他並沒有真正的在哭泣,他只是含著淚水,卻不敢掉下來。

劉宿心頭一軟,想到劉翎不過才十三歲而已,他能有多深的用心?

況且他這樣,是一個皇帝,卻連哭都不得自由。

「我困了,我想再睡會兒。」她最終還是心軟的那個,婉言說了一句,心裡卻也是悲傷無處宣洩,側身倒在床上,不肯再起來。

往後幾日,劉翎也常常來看她,但總是遠遠的站在外間,不上前,就怕她再說什麼要走的話。

和劉宿每日作伴的是從劉翎身邊撥過來的宮女,名字叫酒舒,模樣清秀,但做事很是利落。

她常常同劉宿講些這宮裡的故事,劉宿這才弄清楚那些複雜的人物關係。

酒舒講的事情,總是曲曲折折的繞到劉翎身上。

劉宿便知道了,劉翎是昭元帝的三皇子,封為高順王。

劉翎三歲的時候就能背出《山河賦》;六歲時就可上馬射箭,還獨身獵到過一頭麋鹿;七歲的時候他就已經是昭國的國君,那時他身體開始不好起來;八歲的時候,林太妃曾把他從崇政殿前的百階之上推下,因為他貪玩,讓攝政王受了傷···

酒舒說了許多,沒有一句是勸劉宿的,可是劉宿卻從那些故事裡聽出了莫大的孤獨。

——林關葭不是第一次入宮,卻是第一次鄭重的被皇帝請進長安宮。

她從小就長在林家老家鶴城,是家中年紀最小的嫡女,因著上面還有兩個嫡親的姐姐和兩個嫡親的哥哥,所以家人對她的管教一直不嚴。兩個親姐姐出嫁以後,這種情況突然轉變,她不僅被接回中都,而且祖父開始親自教導她。

在中都這一年裡,她隱約有些明白祖父和姑母的心思,但她實在無可奈何。

林關葭看著領路的太監,當他轉向長安宮的方向時,她才問:「不說是皇帝哥哥要見我嗎?」

太監康樂聲音帶著討好的回道:「皇上想請小姐來陪陪陽平公主,公主如今住在淑芷殿。」

林關葭早先就聽說了這位陽平公主,這時局動蕩便是連她這樣的閨閣女子都感覺到了,在這個當口突然冒出來民間公主,是怎麼樣的呢?

攝政王消失了,放權給了異母弟弟,早先住在攝政王養病不出的薛雁隨,薛公子。但是陽平公主的冊封詔書是攝政王親手寫的,加蓋了攝政王印章,便沒有人敢質疑。

進了淑芷殿的院落里,院中種了幾株桃樹,已經結了青澀的果實。

淑芷殿的裝飾稱不上是長安宮中最好的,但是頗為雅趣,院中架有鞦韆,還零散的放著一些女孩子愛玩的玩意。

此時便有好幾名宮女圍著一個華服少女遊戲,少女左手持著主桿,右手持著側桿,舉起傀儡操縱其動作。

她面上帶著艷艷的笑意,嘴裡說著時下流行的段子,手中的傀儡似乎活了過來,一旁圍著的宮女都被她惟妙惟肖的表演逗樂了。

林關葭等她們說笑完了,才上前行禮。

陽平公主此時卻依舊玩弄著傀儡,似是並不喜歡她。林關葭不曾受過這種輕待,她是林太妃的侄女,林家如今唯一待嫁的嫡女,外面都說是要嫁進長安宮做皇后的。

過了好一會,玩得盡興的劉宿回過神來,才見林關葭一直站著,忙丟開手邊的木偶,指了指身邊空置的矮凳,有些抱歉的說:「我一玩樂起來就什麼都顧不得了,你別怪我怠慢了你,快坐吧!」

她說得懇切,林關葭到中都以後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女子,她本就不喜歡中都女子矯揉造作的做派,卻也不敢苟同陽平公主這種不知待客之道的高傲,但此時因為陽平公主真摯的神情,林關葭便覺得這位公主也並非外間所傳的那樣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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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郎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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