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這一夜鄭哲睡的不太踏實,翻來覆去的,還做了個挺奇怪的夢。
在夢裡鄭哲抱著個小花被一直搖一直搖,小花被裡裹著個白臉的小崽子,皺皺巴巴的閉著眼睛就知道嚎,嚎的鄭哲心煩意亂,正想問這他媽是誰家的,結果剛想起身,又一個丫頭順著膝蓋爬上來,頭髮都擀氈了,兩個臟爪子捧著一個大饅頭,啃的鄭哲滿身都是渣子,還一邊啃一邊打噴嚏,半指長的大鼻涕就那麼直接掛在了鄭哲大襟上。
鄭哲在夢裡十分不樂意,大吼一聲,接著外頭就轉進來一個人,看不清臉,大概能辨認出是個長腿細腰,身上掛著個碎花圍裙,攥著擀麵杖兩步上前,劈頭蓋臉的就給鄭哲一頓胖揍:「我做個飯都不著消停,你就不能讓我省點心么?」
鄭哲被砸的眼冒金星,因為聽出那聲是男的,便暴怒給了他一腳:「操.你媽你誰啊?」
對面的男人是個小細嗓子,臉上霧蒙蒙的一團,依舊的眉睫不清:「我是顧小紅。」
「啊?」鄭哲有點傻眼,「你?怎麼這麼高了?」
「我長大了。」
「啊,長大了啊,挺好,那啥,這誰家孩子啊,趕緊幫我還回去,你看看,她哭哭唧唧跟個大耗子似的,別在是有病死我懷裡……」
還沒說完鄭哲又被抽了一擀麵杖,鼻孔里的鮮血箭一樣的射在牆上。
「這是你自己的種,你管生不管養么?」對面的小伙兒把圍裙往起一撩,露出圓滾滾的大肚皮,一副懷了孩子的摸樣:「還有這個!你想送誰家去?」
說完又從後面甩出一堆孩崽子過去:「還有這個!這個!這個!」
鄭哲臉色煞白的醒來。
他睜開眼的時候顧銘已經燒開了水,正提著水壺往暖瓶里灌,見鄭哲醒來就留了點倒進搪瓷臉盆,接著兌了一瓢涼水,往裡丟了個毛巾,咣啷一聲。
因為那個夢的原因,鄭哲現在看他就有點不好意思,但畢竟是個夢,再說難得這小子一大早這麼貼心的伺候自己,鄭哲沒理由別彆扭扭的甩臉子給他看。
鄭哲一大早心緒複雜的穿衣洗漱,急火火的扒拉兩口飯,把碗筷一撂,拍拍屁股就出了屋。
鄭哲翻牆去了艾金家。
艾金也正在家裡貓著,因為昨天那場惡戰他不太敢出門,一大早在床上打滾裝病硬是沒去上職高。
鄭哲過來時艾金媽正好不在家,艾金面容憔悴的拿出一碟柿子餅招呼鄭哲,又大呼小叫的問怎麼又受傷了,但鄭哲一直也沒搭理艾金,只坐在炕頭上,盯著他家的年畫足足放空了半個小時。
半個小時之後艾金受不了了:「要不這幅你撕下來拿回去?」
鄭哲回過神:「我要這個幹什麼?」
「你老看他幹啥啊?倆露**的胖小子,有啥可看的啊……」艾金像是忽然反映過來似的,面露嬌羞:「哎呀,你好壞啊。」
鄭哲不明白:「我怎麼了我?我什麼也沒幹啊?」
艾金攥緊了雙拳,像個姑娘一樣作勢要去捶打鄭哲,不料剛撲上去就給鄭哲一個閃身躲開,艾金撲了個空,身姿嬌弱的俯到炕頭上唱:「我地內個六哥哥哎……你的內個心哎……為何這樣硬哎……」
鄭哲擰了眉毛:「你能不能正常點,你要在這樣我走了啊?」
艾金從炕頭上爬起來,轉身在盤子里掏了個柿子餅:「呆著沒事找點樂子唄,你這人一點勁沒有。」
鄭哲盯著艾金大開大合的嘴巴,一副豁出去的架勢:「我有個事,很苦惱。」
艾金把柿子根兒都扔進嘴裡:「怎麼了?是昨天打架的事么?哎呀我操,啥也別說了,王達吹這個王八犢子,一個油門頂我蛋上了,哎呦呦差點把我閹成個姑娘,老雞.巴疼了,我剛才尿尿都不太敢太使勁呢……」
鄭哲擺擺手,打斷了他:「這麼說吧,打個比方,你跟男的一起洗過澡么?」
艾金啊了一聲,眼珠子瞪的溜圓。
鄭哲有點後悔自己說的這樣直接,可轉眼一想艾金不算外人,但是解釋了一句:「我是打比方。」
艾金合上嘴:「你以前都跟女的一起洗?」
「哦,對,換個說法,比如你跟一個男的一起,甭管幹什麼,你會有不好意思的時候么?真的是害羞那種。」
艾金想了想:「當然會啊,我昨天蹲坑的時候拉稀,哎呀那個屁崩的啊,我旁邊那位大哥老瞅我,我可害羞呢。」
鄭哲沒有怪艾金。
他靜了半晌,只恨自己沒有在學校好好學習語文,導致現在想委婉表達個意思都表達不明白。
艾金看他愁眉苦臉,又給他倒杯茶水:「沒事,六哥哥,你別著急,好好組織語言,我等著你。」
鄭哲有點不好意思,他深深的低下頭,開始摳艾金家的炕席邊兒:「再換個說法,你有沒有晚上夢見一個……人,然後第二天早晨看見他很害羞?」
艾金緊緊的盯著鄭哲:「鄭哲,這個人是我么?」
「啊?」
「你看你都不好意思正眼看我。」
「你有病吧?不是你!」
艾金雖然嘴上沒正形,腦子卻很活泛,聽到現在,他大概聽能的出鄭哲是個什麼意思。
這讓艾金震驚,卻也隱隱的欣喜若狂,畢竟像自己這樣的人太少了,要不是去年安徽出了個挺轟動的新聞,一對女人引起人民不計一切後果要與兩個流氓斗下去,艾金甚至不知道同性戀這個詞。
可聽鄭哲這麼說,高興之餘,更多卻是傷心,他愣了半天的神兒,悲從心來,緊接著一頭扎在炕上:「操.他媽的是哪個騷x搶走了你的心!老娘要去扯松他的騷x!」
鄭哲一臉錯愕:「發你媽的瘋!能不能正常點了!」說完就從炕上下來,抬腿就往外走:「走了!操!有病!」
艾金趕忙把鄭哲攔住:「行了行了,你別走了,跟你鬧著玩呢,你幹嘛呀。」
鄭哲發現艾金還真是有點力氣,自己給他箍住腰身,半點都動彈不得:「最後一次?」
艾金不敢貼在鄭哲後背上,就對著他嘆了口氣:「最後一次。」
鄭哲動了動:「你倒是鬆手哇。」
艾金慢騰騰的鬆了手,臉上要死不活的:「說吧,你看上哪個小騷狐狸了。」
「這是看上了啊?不是吧……」鄭哲一愣:「我沒覺得啊……或者說,我覺得也就還行吧,我沒覺得我喜歡人家啊……」
艾金聲音也是要死不活的:「**不離十吧……你這個王八剛對上一個綠豆,以後會越看越順眼的。」
「啊?不會吧……」
「哎……我也希望不會呢,」艾金白眼翻了一半,忽然又想起來:「不他媽會是顧小紅吧?我早就看出他長了一副勾引男人的騷摸樣!」
鄭哲心頭一驚,連忙挽回:「他?拉倒吧!你想什麼呢!」
「那是誰?」
鄭哲半晌開口,卻是答非所為:「對了,我問你這事……你別跟別人說。」
「好啦,我的六哥哥,」艾金似笑非笑的,「咱倆從小玩到大什麼交情,我跟他們又多少年的交情,你放心行了,這點我心裡可有數呢,」
鄭哲自然是很放心,他把憋在心裡的事兒倒了一大半兒后,整個人輕鬆不少,此刻正饒有興緻的打量艾金的臉:「……你怎麼一笑跟哭一樣呢?」
艾金老大不願意的:「你懂什麼,這叫皮笑肉不笑,是個很有檔次的表情。」
「還皮笑肉不笑呢,醜死了,」鄭哲坐在炕沿上,兩條大長腿越抻越直,整個人幾乎要滑倒地上:「艾金,我覺得吧……算了,說了你再生氣。」
「說吧,你就是指著我的鼻子罵我,我都覺得比楊鈺瑩唱歌還好聽呢。」
「……還能不能正經說話了,」鄭哲微壓了火,「我是想說,你看你這樣的吧……娘娘們們的男的,以後可怎麼辦呢?誰要你呢?」
「你不要?」
「我不要」鄭哲想了想又說:「你是哥們,什麼要不要的,你就是我的。」
「你不要我,有的是人要我!」艾金一陣心酸,嗓門驟然高了起來,「我有個堂哥在深圳,去年過年回來了,說等我從職高一畢業就帶我去那邊,那地方發展特別好,說是比咱們這好多了,等我過去了,買很多好看的衣服,每天都把自己打扮的老漂亮了,你總嫌我長的不好看,那是我現在還沒長開,等我長開了,肯定比你院兒那小子還好看,到時候肯定有好多人追我,求著我要跟我處對象,你以為我稀罕……稀罕咱們這的人么?我其實也不怎麼稀罕。」
鄭哲一看他眼淚巴巴的說這些話,也很無奈,他雖然脾氣不好,但看艾金火了,倒是能心平氣和的說兩句話了:「誰嫌你長的不好了……我那是說你皮笑肉不笑不好,再說了,剛才不是都說好了不生氣么,你可真是……」
「你這人吧,我總覺得你像個傻逼一樣,但有時候覺得你好像也不傻,你說你到底是裝的還是真傻?」艾金不自然眨眨眼,吸了吸鼻子:「不對,你不是傻,你是壞,壞心眼的死狗!臭x!你也不怕以後遭報應?」
鄭哲依舊沒發火,也實在不想跟他說這個,餘光掃到艾金家電視柜上的一排東西,忙轉了話題:「哎,這是什麼,你家還有錄像帶呢!」
說完還兩步過去:「……賭俠,不會是周潤發演的那個吧,這麼新的帶子你家也有?」
艾金抬手抹了抹臉,兩步過去,在鄭哲身邊蹲下來:「是我堂哥送給我的,我就看過一次,我家沒有錄像機放不了這個,上次還是把我大伯家的那台借過來看的……」
說話間艾金手裡扒拉著那堆錄像帶,等摸到最底下那個白封皮的,忽然就不開口了。
要說艾金那堂哥可算是他家族的激進分子,畢業就去了深圳,混了幾年回來,整個人都不一樣了,說是還去過香港,能耐的不行,因為艾金跟他關係特別好,所以他回來沒少送艾金東西,其中就包括這麼一盤錄像帶。
也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無心的,這盤帶不是武打片,也不是三級片,開場就是一群光屁股老外抱在一個干那事,還全都是男的。
艾金腔子里的心跳的厲害,他收回手,看一眼身邊的人:「哎……你家不是有錄像機么?」
「幹什麼?你想看?」
「我有一盤沒看過,正想看呢,再說你家也不是天天都用,你晚上在家沒事不也能看么……你說是吧?」
鄭哲看見一本喋血雙雄,心直痒痒不行,便想也沒想:「行啊,等哪天我爸不在家的,我跟我媽說一聲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