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歸來

五月十八,殷醉墨大婚。

結婚的對象不是個江湖俠客，而是個完全沒有名氣的教書先生。

楚天惶和楚地藏對於她的婚禮十分不感冒。說來也奇怪,同顧千樹交好的人就那麼兩三個,可是偏偏這兩三個人,都讓楚天惶和楚地藏是十分看不順眼。

而生為穿越女存在的顧千樹,更是其中典型。

殷醉墨從頭到尾都不知道顧千樹也是穿來的，但是這並不能阻攔她對男神無限的熱愛，而她從一開始就期盼著顧千樹能和楚地藏在一起——不過直到現在她怎麼都沒想明白，為什麼楚天惶也會參一腳。

明明在小說里,他是沒什麼存在感的路人甲，那麼眼前這個能夠挽著她家尊上的手的男人,又是哪裡冒出來的奇怪生物。

或許是因為對楚天惶存在的懷疑,殷醉墨一直不太喜歡楚天惶,楚天惶作為一個對情緒十分敏感的人，自然也感受到了殷醉墨那若有若無的敵意。

在一開始，楚天惶以為殷醉墨是喜歡顧千樹，所以才這麼對他，但是後來他發現，每當顧千樹同楚地藏走得比較近的時候，殷醉墨身上就會散發出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粉色氣泡，那如變態一般的眼神甚至都能讓楚天惶打個寒顫。

對於這種十分奇怪的狀態，楚天惶研究了很久——卻完全沒有研究出結果。

似乎從一開始，殷醉墨就是個這麼奇怪的人。

在第一世的殷醉墨腦海里，那部漫畫的劇情並不同於最後一世——楚天惶不是個殺了楚地藏報復社會的**oss，在漫畫里甚至沒有什麼戲份，正因如此，殷醉墨才對楚天惶的存在報以了十足的懷疑。

沒有了boss楚天惶，殷家也沒有遭受那些無妄之災，所以在這個世界里從頭到尾殷醉墨都沒有受什麼苦。

她一開始對江湖充滿了興趣，可是之後卻漸漸發現，她不適合江湖。

刀光血影，快意恩仇，聽上去很美好，但殷醉墨自己清楚，她接受不了親人朋友的突然逝去，而這，也是導致她選擇了一個平凡的男人的原因。

男人只是清秀，和顧千樹，楚家雙子的相貌完全不在一個等級。但是他卻很疼殷醉墨，這對於殷醉墨來說已經足夠了。

大婚當日，顧千樹還是去了。

雖然楚天惶對此表示出了平日里從未有過的不滿，但顧千樹還是決定去看看。畢竟殷醉墨是他同那個世界唯一的聯繫，若是不去，他自己都說不過去。

都說結婚的那天，是女人一生最美的時候。

殷醉墨穿著一身大紅喜服，頭上搭著綉工精細的蓋頭，在丫鬟的攙扶下一步一步走下了轎子。

在這一刻她完完全全的從一個女漢子變成了一個嬌羞的軟妹子，就算看不到蓋頭下的樣子，卻也能想象出她紅了臉的模樣。

顧千樹是上賓，身旁坐著楚天惶和楚地藏。

殷醉墨同她的新郎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后，就要送入洞房。

顧千樹安靜的看著，卻突然冒出了一種嫁女兒的心情，有些心酸，有點澀，更多的卻是喜悅和安慰。

在這裡，他遇到的每個人都有了完美的結局。無論是自己亦或者他們，都過著自己想過的生活。

然而在殷醉墨禮畢即將離開的時候，她卻頓住了腳步，然後沖著顧千樹的方向，十分豪放的大吼了一聲：「尊上，你一定要幸福！」

滿堂原本熱鬧的賓客，瞬間安靜的一根針掉地上都能聽得見。

……女漢子果然就是女漢子，顧千樹卻只是嘆了聲，然後沉聲道：「好。」

然後殷醉墨就嗚嗚嗚的哭了起來，她離開娘家的時候沒哭，下轎子的時候沒哭，拜堂的時候沒哭，反而這時候卻哭的像個孩子。

顧千樹突然覺的自己有些能理解殷醉墨的心情。因為只有找到了可以相伴一生的人，這個世界對於他們來說才是值得留下的。殷醉墨的婚禮，就意味著她同那個世界的聯繫徹徹底底的斬斷了。她也將嫁為人婦，在這個世界安安心心的過自己的小日子。

顧千樹安靜的看著，少見的露出了笑容。

顧千樹的心情很好，卻不代表楚天惶和楚地藏的心情也很好，楚地藏倒還罷了，楚天惶臉上雖然還帶著那儒雅的笑容，眼神里卻沒有了笑意。

熟悉他的人都清楚，這是他生氣時的表現。

喜宴擺上，顧千樹並沒有吃多少就被楚天惶拉走了，他其實一開始很不明白楚天惶為什麼這麼不開心，直到楚天惶問出一句話之後，顧千樹才醒悟了過來。

楚天惶問：「那個女人對你來說是特殊的么？」

顧千樹很痛快的點了點頭，殷醉墨對他來說，的確是特殊的。

「那麼如果她願意給你生孩子，你會同意么？」說白了，這種對殷醉墨的不愉快，還是來自楚天惶內心深處的不安。

顧千樹雖然已經是他們的愛人，可是偶爾臉上表露出的神色，卻讓楚天惶覺的他在另一個世界——就好像這裡的一切，都不值得他留戀一樣。

這種抓不牢的感覺，簡直要把楚天惶逼瘋。

顧千樹從楚天惶的問句里，明白了他愛人的不安，不過他並沒有馬上答話，而是沉吟了片刻：「我告訴你一件事，你……會信么？」

楚天惶看了一眼站在顧千樹身後沉默著的楚地藏，沒有猶豫的點了點頭。

然後顧千樹就痛痛快快的「說了」——用毛筆沾墨寫在紙上，一字一句的寫著——關於曾經的世界，關於把他拉進這個世界的系統，關於一天只能說一百三十九個子，關於也來自哪個世界的殷醉墨……

顧千樹很少「說」這麼多話今天卻例外了，他把藏在心裡的東西，全部乾乾淨淨的告訴了楚天惶和楚地藏——就像放下了一個背負許久的包袱。

而楚天惶和楚地藏的表情，也從一開始的驚愕，到了後來的平靜，淡然。他們也終於在這一刻明白了，為什麼顧千樹從是同這個世界有疏離感——因為他從來就不屬於這裡。

而那個被他縱容著的殷醉墨則是同他來自一個世界。這是楚天惶和楚地藏永遠也做不到的事。

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既然顧千樹能夠毫無芥蒂的告訴他們這些，就代表顧千樹已經想要放下——這才是最重要的。

「你還想回去么？」楚地藏這麼問道，他的眼睛一直盯著顧千樹，似乎想要將顧千樹所有的表情看進眼裡。

「……」顧千樹聽了這個問題，卻沉默了，他很想乾淨利落的回答不想，但是他卻沒辦法像他想想的那般輕易說出口。

是的，他想，他依舊想會那個世界看看。

「我在那個世界的母親……只剩下我一個親人了。」顧千樹斟酌著詞句，在紙張上寫出墨色的痕迹：「我沒有父親……」

楚天惶和楚地藏安靜的聽著，並未插話。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回去給母親上墳。」顧千樹看著自己面前的愛人，盡量的表達著自己的心情：「我……想讓她知道，我在這個世界過的很好。」不用她再擔心……

那個操勞了半輩子的女人，不能讓她死後都得不到安息。

至此，楚天惶和楚地藏已經完全了解了顧千樹心中所想。

「那你還會回來么？」楚天惶和楚地藏關心的都是這個問題。

「當然要回來。」顧千樹繼續寫道：「若是我不想回來，那麼何必告訴你們這些事呢，我只是想回去看看……給那個世界，做個告別。」

就這麼簡單。

楚天惶和楚地藏沒有理由不同意顧千樹的要求，雖然他們內心深處還是出現了些許不安，但是顧千樹表達出的心情卻讓他們壓抑住了那絲猶豫。

的確，如果顧千樹不想回來的話，那麼何必告訴他們這些呢。

「你準備什麼時候回去么？」他們問道。

「儘快。」顧千樹已經詢問了系統相關事宜，也得到了可以回來的答案，他想，他只是去一會兒……很快就回來。

回來之後，就陪他的愛人們在這個美好的世界生活一輩子，白頭偕老，相濡以沫。

「那麼你去吧，早些回來。」最後的答案，在顧千樹預料之中，他知道他的愛人們是會理解他。

「我們等你回來。」他們這麼答道。

「恩，我一定會回來的。」顧千樹得到了愛人的許可，離開的時候自然也沒有了牽挂——在這時，他們都堅信他們能夠再次相遇。

而事實，也正是如此。幾百年之後，他們將這個承諾延續了下去。

「我回來了。」從其他世界歸來的顧千樹這麼說道：「我再也不走了。」

「嗯。」兄弟兩也笑著，笑的異常的開始——彷彿真的什麼都沒有發生，那幾百年的時光只是個噩夢：「歡迎回來。」

終於回來了，時隔許久，顧千樹看到的是等待他的兩兄弟，而楚家雙子，看到的卻是信守承諾歸來的顧千樹。

在這個世界里，沒有欺騙，沒有折磨，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是那麼的美好而充滿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