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陳升 程煜琳（3）

「程姐，我一直挺佩服你。」

「呵呵，你佩服我做什麼。我跟你一樣不過都是兩個命苦的女人。」

程煜琳給我端來一杯水，她自己也拿了一杯在手裡。「我從小都不是個好女孩，初中就和大人說的拗分一起混，喝酒、打小女生、找低年級小孩要錢、和老師公然對抗啊什麼的我都干過，甚至嗑藥都有，後來連我爹我媽都放棄我了。你不知道我有多麼不可救藥，連我自己現在回過頭想想都想回去抽過去自己幾大嘴巴子，後悔，真是後悔。」她說到這用一隻手抓著頭髮，使她的頭不停搖動，像是要晃走腦海里令她痛苦萬分不願面對的記憶畫面。

然後我就聽她娓娓道來她一想起就能讓她眼神變得猙獰的事。

程煜琳現在脾氣就很不好，她說她那時候更是見鬼，惹了不少人，得罪了不少人。有一次，簡直就是一呼百應，一伙人說要收拾她，大家都加入進來。那次程煜琳很怕啊，怕死，他們的人一層一層的包著她啊，身邊的小姐妹小弟嚇得都軟了，告饒的告饒，爬的爬，單單剩了一個最瘦小的還在她身後，當時真的嚇壞了，那個突如其來的小個子就在她耳邊小聲給她說啊『琳姐，沒事，我會保護你』。「你說好不好笑，」程煜琳自己乾澀得微笑了一下。「當時自保都難他居然口口聲聲說要保護我。」他們最後被打的很慘，小個子肋骨斷了幾根，腿也折了，大大小小的傷口數不勝數，程煜琳也全身都是疼的，但如果不是小個子最後趴在她身上該斷腿的人是她！「你想象不了他當時那個樣子有多慘啊！」程煜琳捏杯子的手在發抖，晃得水都要灑出來，我去握她的手，不知道是不是我們倆的手都太涼，幾乎彼此像感受不到對方的溫度。

她咽了咽嗓子，繼續說。「我在醫院想了很多，身上受得傷每一處都讓我痛得無比清醒，這些年，我在那條道上滾著，炫耀過，享受過也受膜拜著，我太迷戀這種感受，我就一直為心裡小小虛榮越走越遠，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盡頭，我突然對這種生活開始不解。」頓了頓。「可是人為什麼總是要事後才明白呢？非要走彎路才知道什麼是後悔嗎？」程煜琳呡了口水，水也潤不了她蒼白無色的嘴唇。

可是那時候的她太年輕太張狂，認為有仇報了才算不丟人，就非要去掙那口氣。傷好的差不多了程煜琳捲土重來開始找人計劃一場轟轟烈烈的報復，但她沒有找到那麼多幫她打架、繼續跟隨她的人，有人就提議可不可以去找老大借，「我也好好考慮過，老大的人是那麼好借的嗎，我知道一定有要求，而且會很過分。」老大提出要陪他睡，三四十的大肚子老男人，滿臉油光，嘴唇厚得像臘腸讓人想想就噁心。

「呵呵，你別看我做了那麼多不靠譜的事，但我最靠譜的事從沒跟外面的垃圾上過chuang，我其實還算是個特別保守的人。」她苦笑的樣子懶得我鼻子直酸，眼淚幾度要留下來都被憋了回去，程煜琳好強，可她都沒有哭。

我將她手中的杯子抽出來，我真怕她難受會不小心捏碎了杯子割傷手。「當時我瘋了啊，滿腦子都是被別人打了的恥辱，真是瘋了瘋了！」她痛苦的抱過頭，這就像是在揭她好不容易已經結痂的的傷疤，狠心撕扯，又變得血淋淋的傷口。

「程姐，別說了別說了，我知道你很痛苦！」

但程煜琳長吁一口氣，「沒事。那個晚上我沒有哭，我也不敢哭。」那個讓人作嘔的男人粗魯的喘息聲像一隻打鼾的豬，口水從脖子滑到胸口，像比蛇毒還要毒的毒液，避之不及，濕濕嗒嗒落滿她光潔的軀體，他抖動渾身肥胖的贅肉在她身上啃噬，每啃一下留下的每一處痕迹，紅紅紫紫，恥辱的滋味讓她連疼都忘了。後來程煜琳把他們收拾的很慘，當時她很開心，她天生是一個愛面子驕傲的人，她享受著征服別人的快感和崇拜。她以為從此就太平，沒有人再敢與她作對，可是世間的糾纏哪有那麼簡單，別人欺負你了你都要報復回去，你將他人凌辱得遍身傷野就讓人甘心嗎！大家都不笨。很快，一樣的地點，一群身著刺身的盲血青年霍霍站在程煜琳面前，她身邊還是只剩小個子，身上還纏著夾板。

「我突然覺得有點疲倦了，這種錯覺讓我覺得又回到過去的時間，所有事將會像死循環那樣反反覆復，看不到頭。其實自從和老大上了chuang之後我就對這道上的事就噁心了。小個子當時很急，他知道自己的身體，這一次我們倆肯定都會完蛋。」她用玩味的眼神看向我，「你知道我當時做了什麼舉動嗎，驚到了當時所有人。」我輕輕搖搖頭。

「哈哈，我當著他們的面打斷了我一條腿！把他們嚇得都不敢走上前，天知道我當時有多痛。他們都知道琳姐狠得要命，好面子的不得了，可今天居然給他們硬生生斷了條腿！呵呵，這說出去可以得瑟多久。小個子就拉我要我起來，他說我怎麼那麼傻，他說他會打架會保護我。」程煜琳眼淚就這麼猝然不及的掉下來，從鼻沿滑落，太陽光一瞬間打在上面，閃閃發亮。

「他越這麼說我就覺得我更不能再把他給害了，」她用手把眼淚抹掉，蹭花了一絲不苟的眼妝。「我那天在那群人面前說了好多話，說了我不會再找他們麻煩也不想再在這道上狐假虎威，我叫他們今天有仇的都報了吧，我不說半句不是，但叫他們不要傷害小個子。人就是奇怪的不行，從前怎麼都想不過去的事，突然那麼下就全通了啊。」我與她的想法產生極大的共鳴，我們從前極力不惜任何代價追求的事在某一天想起發現自己從來怎麼能那麼不可理喻，明明是幼稚，可從前就是信心滿滿的認為自己有多了不起。

程煜琳後來不再和外面人混，可也不好好學習，就跟等死一樣，但她母親當時還是特欣慰，她只求她不惹事就好。

「你說我原來是多不是東西啊。」

高中畢業程煜琳沒學校上，自己擺攤做生意，可是生意不好做，「跟別人搶攤位啊包括為一兩塊錢的買賣恨不得都要打一架，小個子找了各種理由又跟著我，那是段惺惺相惜的日子，一起扛架子一起喝稀飯，什麼苦都一起吃，但是我，從來沒那麼快樂。」他們後來結婚了。程煜琳說到這嘴不由笑了，發自內心勾起的笑容，是與愛有關的笑。

「我們一家人那會真是很高興，我爸媽看他對我好，人又老實，真的很放心把我嫁給他，我天天就想我要開始新生活了，我不再是從前那個程煜琳了，我也可以在大街上跟自己老公像個平凡的不能再普通的人那樣逛街，哪還有比這更開心的事呢。」

我喝了一口水，如果真幸福了一定不是如今這番場景，暴風雨常在海平面最寧靜的時候來臨。

「結婚那夜。。。結婚那夜，我看的出他也很興奮，可是他在進入我身體的一刻所有熱情就突然冷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