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隱情
齊蔚到了那裡的時候,程一慕已經等在那裡了。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她並沒有接受程一慕來接她的打算。
下了計程車,就看見程一慕頎長的身影在後門徘徊---他們不能光明正大走進去。
「程一。」齊蔚淡然的聲音響在程一慕身後。
轉過身,就看見那個清瘦的身影。披肩的長發被挽成丸子頭,穿著天藍色的無袖連衣長裙,清減的面容帶著些許疲憊,卻在眉眼之間,夾帶著笑意。
「你來了。」程一慕笑著迎上去,並沒有多餘的表情---比如擔心、比如詢問,只是笑。清淺的,帶著暖意的笑容。「我們進去吧。」
「嗯。」齊蔚與他並排進去,並沒有介意他放在自己肩上的那隻手。
齊蔚與程一慕是好朋友。這句話,她說了很多遍,都沒有人願意相信。比如她的爸爸,比如余聿懷。
可是事實就是如此。
他們並不是青梅竹馬,十五歲才認識彼此的---程一慕十五歲之前,都是在美國度過的。十五歲之後,也不知道怎麼了,就決定回國。
用他的話說,還是覺得家鄉的水甜,人美。還記得那時候,她說他裝逼,明明在美國出生后就沒有在這裡生活超過兩個月,凈玩深沉。
走到花園,齊蔚有些感傷院子里最喜歡的向日葵居然都枯死了。不過是兩個月沒有搭理,居然就成了這個樣子。
果然,生命都是脆弱不堪的。
走進客廳,看見所有的東西都被蒙上白布。了無人氣的地方,讓她怎樣都不敢想象她只離開了一天。父親葬禮那天,就是收房之日。
她沉浸在喪父之痛里不可自拔,並沒有去收拾東西。所以她現在不得不偷偷摸摸進來,拿走屬於自己的私人物品。
說來諷刺,進自己的家,居然也要別人來幫忙。還要偷偷摸摸從後門進來。這個從她13歲一直住到現在的房子,再也不屬於她了。
因為,月底就會被拍賣。
「我們上樓看看。」程一慕微微蹙眉,看到她心情低落,也有一些難受。說不出安慰的話,也只能擠出這麼一句不相干的話。
離樓梯最近的是爸爸的書房,齊蔚低著頭,安靜地走著不知在想些什麼,倒是聽見程一慕驚叫出聲。
「小蔚,你看。」話里滿是不可置信。
齊蔚抬起頭,就看到雜亂的書房,扔的到處都是,紙張,文件,書。父親最喜歡的,裱起來掛在牆上的,她給他畫的素描畫被粗暴的扔在地上。裱框摔爛了。
其實該拿的,都在兩個月前父親被拘押時拿走了。可是現在……
「我明明記得,在葬禮前一天,我把這裡收拾的乾乾淨淨的。父親喜歡乾淨,他總是嫌棄我一個女孩子不修邊幅。」齊蔚撿起素描畫,貼在胸前,喃喃自語,無法接受眼前讓人難以置信的一幕。
「去別的房間看看。」
「嗯。」
他們去的,是齊宣石的卧房。毫無疑問,也是一片狼藉。
她的房間,也是被翻過了。桌上的照片被摔爛在地上。
「誰啊?為什麼要這麼做?」齊蔚忍不住失聲痛哭,相框從爸爸的臉到身體一路裂下來。笑容是一如既往的慈愛,可是卻面容模糊。
身邊的程一慕,拿出檢察官的專業水平,仔細思考,便不難找出答案。
「他們是想找些什麼。」他清俊的臉上,是嚴肅的推測。
「可是,他們是想要找什麼?」
「證據。」
「證據?」
「對,你想。你父親貪污受賄是被人舉報的。檢察機關的搜證也是在他拘役期間,既然已經被判刑,那麼搜尋的人就不可能是檢察機關。而在他下葬那天,齊家沒有任何人,偷偷溜進來,就說明了這是見不得人的行為。所以我猜,你父親手裡握有某些人的犯罪證據。」
「我爸爸並不清白。被人檢舉。手裡握有某些人的犯罪證據。這三者聯繫起來的話,是不是可以推測,我爸爸極有可能是做了某些高官的替罪羊了。」
「有可能。就算是你爸爸充當帝豪集團的保護傘,但是帝豪集團非法集資以及沒有達標的房地產開發資格是不可能瞞過市政府甚至省廳的高官的。」程一慕冷靜的分析著他的推測,神情嚴肅,他彷彿看到了其中的隱情。
「所以,真正為帝豪集團充當保護傘的,另有其人?」
齊蔚眼睛里迸發出亮光,粉唇緊抿,腦袋裡掀起一股風暴: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僅用兩個月,就將a市公安局長這樣一位正廳級幹部拉下馬就顯得順理成章了----他們急著拉個替罪羊。
「那他們是不是還沒有找到證據?」
「我猜是吧。畢竟,你爸爸不會這麼糊塗地等別人來搜他的家,找到證據。」
齊蔚覺得有些發冷,她想不到,會有誰,將爸爸推去風口浪尖。同時,她有一點疑惑,既然爸爸身上有那些人的犯罪證據,那為什麼不交出來,好歹也能夠減刑。
藍色的窗帘,曳地的流蘇隨著風輕輕搖擺,現在已經相當刺眼的陽光毫無阻礙的從沒有拉上窗帘的窗台上投射進來。
齊蔚目不轉睛的盯著被陽光照射的那個地方,裡面有白色的精靈在跳舞,靈動、跳躍。她忽然就想明白了,或許,是因為她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