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簡訊秘密
「不用了。」出乎眾人意料,陶延成居然拒絕了殷婻柯的請求。他的笑容看起來比一開始自然多了。他定定地看著殷婻柯,像是要把對方的每一個細節都刻到心底,「我知道婻婻你過的不錯,就足夠了。」
似乎這樣的話極大的安慰了陶延成自己,他的臉色看起來正常多了。他禮貌地向眾人告辭:「抱歉,我想出去吹吹風。」
他說完就急不可耐地往門口走,裴璋瞪了一眼陶舟茂,跟著過去了。裴璋走到會場門口。陶延成正坐在樓梯上,蜷著身子,他的前面是透亮的落地玻璃。而陶延成本人,就這樣俯視整個城市,車水馬龍,流金淌銀。
裴璋意外地能理解陶延成的心情,他走過去,蹲在另一邊,從口袋裡掏出煙來:「來一根嗎?」
陶延成接過,點燃,吸了一口,隨後劇烈的咳嗽起來:「咳咳,咳咳……裴小璋你什麼時候開始抽煙的?」
「最近。」裴璋吸了一口,故意把雲霧噴在陶延成的臉上,果然,引起了對方非常強烈的咳嗽。
陶延成無奈地看著他:「裴小璋,我以為你是一個好孩子。」
「早被徐瑞帶壞了。」
「別鬧。」陶延成掐滅了他的煙,「你還沒滿十八歲呢。」
他說的沒錯,陶延成是三人中最大的,他今年已經二十一歲了,現在正大學讀經濟學,徐瑞比他小一歲,但從學歷上看,他比兩人都高——這是徐瑞捐了一大筆錢給美國母校的成果,當然,他敢如此膽大妄為,也因為公司里絕對不會有人去查他文憑里的水分。
正是因為這種年齡差,裴璋一直被當做小孩子受到兩人的照顧。現在想來,裴璋也覺得不可思議——他當年是怎麼把那些照顧視為理所當然的呢?
就像是魔障了一般,除了庄澤陽之外,對身邊的事物視而不見。
裴璋又側頭看陶延成的側面,男人又抽了一口煙,正觀察著自己吐出的雲霧:「別為我擔心,我沒那麼脆弱……當年自殺的又不是我。我只是……」
他深吸一口氣,把後面的話,和嘆息一起吐露出來:「只是覺得尷尬得,不知道說什麼才合適。說不心疼那是假的,但其實……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難過。」
陶延成又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裴璋:「愛情不是全部,無論對於誰而言。」
儘管陶延成的話條理分明,但裴璋一句都沒有信,他問:「既然這樣,你為什麼不敢和殷婻柯私下裡談談?」
「如果你現任女朋友,要和她前任男朋友私下聊天……你會不胡思亂想嗎?」陶延成反問。
裴璋無言以對,這傢伙有時候溫柔的讓人痛心疾首。
「叮……」陶延成收到了新的簡訊,他沒有迴避裴璋的意思,那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200x-11-0815:08
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聊聊天而已。by殷婻柯。
陶延成微微一怔,傾斜的陽光把他的臉——像餐刀切乳酪一樣——切成光和暗的兩半。
第二條簡訊如約而至。
200x-11-0815:09
明天下午5點,xx咖啡廳,不見不散。by殷婻柯。
陶延成合上了手機,表情說不出的奇怪,像是哭也像是笑。裴璋捅了捅他的腰:「你去還是不去?」
陶延成咬了咬牙:「去,幹嘛不去。」
他扔掉煙蒂,回了簡訊,雄赳赳氣吁吁地回到了大廳。殷婻柯依然挽著陶舟茂的手臂,神色自然地陪著敬酒,似乎剛才什麼也沒發生。倒是陶舟茂本人的視線不由自主地黏在陶延成背後,過了好一會兒才放下。
「怎麼樣?」兩人一回座,徐瑞就迫不及待地詢問。陶延成沒有理他,只是喝酒。徐瑞碰了釘子,就把頭轉向了裴璋。
裴璋聳聳肩:「殷婻柯約他去吃飯……別看我,我要是懂這是怎麼回事,就不用在庄澤陽身上下苦功夫啦。」
徐瑞一臉鬱悶地坐回椅子上,花叢老手的他,大概從未體驗過陶延成的這種心情。不過,他很快也被一群人拉去敬酒。作為這次集會的東道主,他要打點的事情很多。
裴璋嘆了口氣,無意間就瞥見坐在自己身邊的江皚,不知從何處摸來一個dv,鏡頭對著自己,拍得正歡快。裴璋看著他就莫名地生氣——全場大概也只有他一人,裡外如一地無憂無慮。
裴璋鬼使神差地按下江皚的相機:「別鬧了,上次偷拍我還不夠嗎?」
江皚想了想,認真地回答:「不夠。」
「……」要忍耐,不要和這個抽風的傢伙計較。裴璋瞥了江皚一眼,男人低著頭,亮金色的髮絲蓋住眉毛,他聚精會神地查看之前拍攝好的視頻,像是身處於一個與世隔絕的世界。
裴璋心底一動,突然就意識到,也許,這傢伙可能比自己看得更清楚,不是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么?
想到這裡,裴璋就捅了捅江皚的腰:「唉,我問你件事情。」他三言兩語就把剛剛發生的事情交代了一遍,倒是陶延成和殷婻柯的過往沒細說,只說是過去感情很好的戀人。
江皚一臉詭異地聽完這件事:「你想知道我的看法?」
「嗯。」裴璋手指在空中比劃了一下,「你覺得陶延成……和殷婻柯,會怎樣?」
「沒戲。」江皚回答得毫不猶豫。
他的肯定反而讓裴璋覺得奇怪——陶延成當年的事情會鬧得那麼大,其實是多方面的原因,他們地下戀愛半年後,殷婻柯月經不調,兩個缺乏性教育的孩子誤以為懷孕了。他們謀劃去醫院打胎,沒想到這個行為被殷婻柯的母親知道了。殷婻柯的家庭是傳統式的中國家庭,出了這種事情,簡直是晴天霹靂。
當時,殷婻柯的母親就找上了陶延成家,陶父一開始的態度還算好,畢竟,如果這件事情是真的,吃虧的永遠是女孩家。但到醫院一查,殷婻柯身體不但沒事,而且還是處子……一下子,事情的本質就微妙了。
陶家老爺子認定了殷婻柯一家是要敲竹竿,又是有意維護兒子,就假借了兒子的名義,給殷婻柯帶去了一段絕情決意的話。
陶家老爺子本意是好的,話說的也很有技巧,一方面,澄清了殷婻柯名譽上的誤會,另一方面,也斷絕了兩家的關係。只是,他高估了一個十六歲少女的心理承受力,同時受到家庭的閑言碎語,以及心上人的背叛,少女一下子承受不住,就割腕自殺了。
幸而發現的早,殷婻柯被及時救回來,但殷家人也對陶延成恨之入骨。一家人合計了一下,搬出了這個城市。陶殷兩人,也隨之再無往來。
「為什麼這麼說?」裴璋納悶地問江皚,在他看來,舊情復燃對於陶延成,不是不可以想象的事情,儘管陶延成自己否認了這種可能。
「嗯,明天……他不會見到殷婻柯的。」江皚不知道陶舟茂的名字,因此,他用了一個代稱,「只會見到……嗯,那個女人的男伴。」
裴璋被這個推測雷得外焦里嫩:「不可能。」
他下意識地否認。
「為什麼不可能?」江皚奇怪地看著他,他下意識地用手臂支起了下巴,眯起眼睛,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好吧,我明白了,我給你看一段視頻你就懂了。」
他打開dv,裴璋很無語地發現,這傢伙居然從聚會開始就在偷拍人群,大約過了五分鐘左右,陶舟茂和殷婻柯出現在畫面中,令裴璋詫異的是,從這兩人出現開始,江皚就沒有移動過鏡頭,牢牢鎖定在陶舟茂身上。
又過了十分鐘,時間已經到達了陶延成失態離開的時刻,江皚的鏡頭依然鎖定在陶舟茂身上。刻意保持冷峻的陶舟茂微微有些失神,過了半分鐘,他從口袋裡掏出手機,又過了半分鐘,他收到了新的簡訊。男人盯著手機,眉眼舒展開,露出一個很淡的笑容。
視頻顯示的時間點,正是200x年11月08日15點10分。
那瞬間,裴璋只感到自己節操碎盡。
「這,這個……」
「很明顯啊,明顯這個男人對陶陶有意思。」江皚跟著徐瑞喊陶延成的昵稱很順口,他對這件事嘖嘖稱奇,「他泡陶陶的手段,可比你泡庄澤陽要高明多了。他明顯在結束那兩個人之間的感情,而不是讓它像傷疤一樣留在陶陶內心。」
「閉嘴。」裴璋一點也不想被一個用臉混飯的人如此評價,尤其是,這廝又揭他傷疤。
「我說的是事實。」江皚一點也不介意地端起dv,繼續偷拍大業。
裴璋沒理他,只是把整件事反覆在心底盤算,他完全不放心讓陶延成單獨去見陶舟茂,但同時也不敢讓徐瑞插手——他絕對做得出,僱人把陶舟茂暴打一頓的事情。
實際上,在某個未來,他就做過這樣的事情。只是功成名就的庄澤陽身邊的保鏢,沒讓他成功罷了。
等等。
裴璋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江皚,你為什麼那麼關注那兩個人?」
理論上,他完全不認識他們才對。
「因為很搞笑啊。」江皚眯著眼睛,噗得一聲笑出來,「你難道沒意識到嗎?——那個男人,從走進大廳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同手同腳地走路啊。」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