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探春探病
探春一身打扮十分亮麗,翠色斗篷滾著銀狐毛邊,蓬鬆狐毛襯著紅蕊蕊粉頰,煞是好看。
司棋笑著上前行禮,很捻熟接過探春披風。綉橘隨即遞上手爐讓探春捧著。一系列動作行雲流水一般,想來探春是迎春房中常客。
曹穎變成迎春三日,探春是不怕沾染病氣第一人。
曹穎不由心生一股暖意。
三姑娘長相實在不錯,身材高挑,柳眉杏眼,粉面桃腮,懸膽鼻小巧直挺,鴨蛋臉頰尚未褪盡嬰兒肥,櫻桃小嘴胭脂色。
她進得門來,腳步輕快,明亮眸子沖著迎春盈盈笑著。一看之下,曹穎頓生親近之心。拋開她求榮不認生母這一污點,倒是個讓人賞心悅目小美妞!
迎春傷風畏寒,綉橘司棋也不許她早起,也是探春來的忒早,迎春只好靠著引枕看著妹妹笑:「三妹妹快請坐!」
探春倒不跟迎春生分,笑盈盈挨著迎春坐了,一雙好看的水杏眼裡滿是關切:「二姐姐覺得怎樣呢?」
「勞煩三妹妹記掛,我好多了,只是他們不許我下地,躺的身上骨頭疼啊!」
探春一笑,玉手搭上曹潁額頭:「丫頭們是緊張姐姐,盼著姐姐早些好!」
曹穎畏寒,探春手指冰涼涼的,很不舒服。遂借著吩咐綉橘,偏開額頭:「給三妹妹上茶!」
探春聲音里透著歡喜:「二姐姐要快些好起來,老祖宗天天念叨,說讓迎丫頭好生歇息,日進寒冬臘月,天氣寒冷,多將養些日子再出門,才剛還囑我說,不要打擾姐姐歇息,姐姐需要什麼,直管告訴人去要。」
探春聲音脆亮圓潤,聽著真誠舒坦,曹穎臉上帶了笑:「老祖宗可好些?煩請妹妹代勞,回頭替我跟老祖宗請安問好!」
探春抿嘴笑:「二姐姐怎的說話這般客氣起來了,咱們血脈至親,一切都是該當呢!」
言罷這話,探春掉頭細問綉橘:「二姐姐昨晚可睡得安寧?夜裡吃了幾遍葯?我昨兒去了廟裡,不及問太醫,太醫怎麼說呢?」
「回三姑娘話……」
綉橘便將迎春境況細細回稟一便。司棋則在一邊補充綉橘遺漏細節。
探春聽了微笑額首:「這回二姐姐病好,全仗你們兩個丫頭服侍的好。」
探春如今很受嫡母器重,正幫著二太太打理庶務,在府里甚有面子。府里奴才慣會捧高踩低,對三姑娘跟前丫頭也高看一眼,老遠見了便熱情洋溢的招呼。
迎春境況正好相反,身為繼母邢夫人不僅不替迎春撐門面,還動不動下她面子。嫡親嫂子璉二奶奶也不親近,在府里跟那府寄居惜春一樣可有可無。司棋綉橘這些丫頭,也不知道受了許多排擠。
而今她們得了當家姑娘誇讚,府里人也會高看一眼,今後辦事也方便些。兩丫頭歡喜得緊:「婢子們伺候好主子,本是分內之事,當不得姑娘一提。」
探春笑道:「難得你們能說出這話,這些日子你們辛苦我跟四妹妹二哥哥都看在眼裡,老太太、太太也都知情,前兒太太還說了,凡這屋裡服侍的,俱有賞賜!」
綉橘司棋兩個這些年見的多了,也不缺這一二兩賞銀,倒是探春一番話說的實誠,她們聽著心裡舒坦。笑微微直道不敢當。
恰好小蓮花自廚房提了食盒回來,小丫頭聞言高興壞了,府里最低賞賜也還是二兩銀子呢,自己月錢只有五百銅板,這若是得著個五兩荷包,可抵得自己一年的工錢了。
小蓮花頓時把眼睛笑成彎月牙,似乎怕人反悔一般,忙叨叨要給探春行禮道謝,不防頭手裡提著食盒呢,錯手間差點就跌了。
虧得司棋眼疾手快,將著小蓮花得手將食盒接住了,心頭著惱,在她額頭狠狠戳一指頭,低聲叱道:「再沒你這骨頭輕,砸了姑娘燕窩粥,賣了你也賠不起!」
小蓮花兒自來賈府便跟著司棋,知道犟嘴只有吃虧,忙著貼首附耳只認錯,司棋這才恕了她:「在這屋裡要記得一點,天大事情沒有姑娘事情大。」
小蓮花諾諾應了。司棋這才罷了:「快把粥用銀吊子溫著,別涼了!「
小蓮花兒知道這便是揭過去了,沖著司棋扮個鬼臉,忙活出去給她那一般子小姐妹們傳話去了。二兩銀子啊,能賣多少糖果吃啊!
迎春這些日悶壞了,探春談性正濃,從可卿葬禮熱鬧說道府里人情往來,再到府里年貨備辦,家裡管事娘子媳婦子刁鑽啥啥,她自己如何處理啥啥,只是高興不了。迎春聽得高興,綉橘司棋也不忍打斷。
這邊探春丫頭翠墨著急的很,二太太等著姑娘回去看賬本呢。她已經飲完三盞茶,吃完了一碟子大棗,又磕了一碟子瓜子兒,姑娘還不動身。只是探春不是迎春好性子,她雖是大丫頭也不敢公然打斷,又怕回去二太太責難,於是乎,三番兩次咳嗽起來。
當翠墨又一次咳嗽之後,探春終於起身告辭了:「老太太自那日過府去,回來一直不大好,吃著葯,太太昨日回來也累著了,今日要請平安脈。寶哥哥鳳姐姐昨夜都歇在廟裡,家裡大嫂子一個人照管不及,既然二姐姐這裡大好了,我就先去太太那頭了。」
探春滿嘴道理,滿眼情意,真乃八方周全,曹潁唯有佩服,豈有異議:「妹妹自便!」
臨行,探春又吩咐綉橘說:「鳳姐姐不在,太太這一項累得慌,難免一時不周,二姐姐這裡缺什麼直管告訴我,我去給太太鳳姐姐提個醒兒。」
綉橘司棋忙應了。
探春出得門來,卻見迎春奶娘奶嫂滿面堆笑湊上來請安問好。驀地想起傳言,說著婆媳時常拿捏二姐姐事情,因笑道:「各位媽媽姐姐都是好的,只是我個是偏心的,但凡二姐姐說出你們一個不好,我雖能不能責罰你們,確是會如實回稟太太老太太,倒時候大家沒臉可別怨!」
李媽媽聞言不免多看這位二房三姑娘幾眼,嘴裡忙不迭笑道:「在三姑娘就愛說笑,二姑娘可是這府里正經主子小姐,誰敢放肆!」
探春額首去了:「這就好!」
李嬤嬤原本候在門扉,是想跟探春答話賣個好,卻不料探春一語中的,直戳她的心病,一時面色訕訕,奉承話也忘說了。
綉橘送探春出門,卻見那李媽媽呆瓜似的,心底撇撇嘴,搶上一步掀開厚重門帘:「姑娘好走!」
曹穎瞅著探春這一套功夫下來,嬉笑嗔罵順手拈來,賞罰分明,毫不含糊,心裡不免懷疑探春歲數,這是十二歲不足女兒家么?
曹穎記得自己十二歲時候才上初二,跟男孩子打架,打不贏搬個墩子追著人家屁股砸,結果被老師捉住罰站寫檢查。
男同學沒臉沒皮,老師還沒開始訓人呢,他當場就哭起來,且哭且檢討,老師被他哭得心軟放過去了。
輪到曹穎,卻梗著脖子跟老師嗆嗆,振振有詞爭辯:「我沒錯!」
曹穎自以為打人理由很充分,因為男同學敗壞自己名聲,跟人說看見曹穎跟某某拉小手了,兩人一起分吃一個麵包,喝一瓶礦泉水了,肯定兩人好了。
『好了』的意思,就是曹穎同學戀愛了。
自己堂堂正正,清清白白,竟然被他這樣說。曹穎當時惱了,這是人身攻擊,污衊人格,乃奇恥大辱。這種說是了非嘴賤男人,就該打嘴,一直打到他不敢亂說為止。
曹穎倒想撕他嘴巴,只是男同學個子大,跑得又快,曹穎撕不到,也追不上,只好擰凳子砸人了。
最終,曹穎不折不饒倔強精神徹底折服了老師,反頭說服男同學母親到曹穎外婆家裡道歉賠情,這才了結官司。
如今同樣十二歲的探春,卻已經懂得恩威並施,幾句話讓這屋裡大小奴才對她又愛又怕。小小年紀,已經深諳內宅精髓,實在了得!
跟探春這種渾然天成大家氣韻一比,曹穎覺得自己這種大大咧咧直來直往修為,實在村的難看了。
迎春通身淡薄,曹穎隨遇而安,兩人綁一起,只怕也不能跟探春斗一回合。
曹穎暗自慶幸,還好探春不是迎春敵人!
曹穎對自己很有信心,這人際關係雖然麻煩,總比高數簡單多了,自己這般聰明腦瓜仁,身邊又有鳳姐探春這兩個師傅言傳身教,只要虛心學習一二年,只怕也就會了。
且自己有先知先覺優勢,必定能夠因勢利導,找到說服自己渣爹,剷除孫紹祖辦法!
曹穎很有信心能夠乾的過這些命運既定之人,把日子過得風生水起!
不過,眼下曹穎還需繼續蟄伏,在太醫沒有解除禁令之前,曹穎還不能自由走動。
富貴之人最惜命,榮府上下主子都怕被迎春傳染病氣呢。
故而,曹穎如今縱有千謀百計,除了躺在床榻養病,什麼也幹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