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高勝一個踉蹌，擔子蓋子旋飛出去，堂內飄散出一股酸辣的香氣，高勝頓下腳步，「小玉姑娘，你說的什麼笑話。」他是聽聞過，以前有位姑娘賣豬雜賣的最好，可這跟眼前的這位小玉姑娘有什麼關係。
高勝上下打量著小玉一臉不信，一個到河岸擺攤的小姑娘能穿著這身衣服，這身衣服怕就抵得上他賣上一年豬雜了，「小玉姑娘，你還是先回去吧，莫要讓你家人擔心才好。」高勝說完話，頭也不回的走了。
這人還真是！該說他一根經呢，還是…….小玉掏出個荷包，從裡邊取出幾錠細碎的銀子，交給了在場的幾位衙役，「各位大哥大叔，剛剛若有得罪之處還望見諒，那位高大叔與我們齊家有舊，還望各位以後多多照看著。」
領頭的收了銀子，笑呵呵的掂了掂，「放心，得勒。」
小玉笑著對領頭的福了福身。有道是閻王好送，小鬼難纏，若是得罪這些小鬼，以後…..反正多個朋友總好過多個敵人，凡事留一線，以後好相見啊。
這些於她無礙，她也不怕，不過那高勝…..，雙拳難敵四手，英雄氣短啊，小玉並未見過所謂的真英雄，不過高勝這人值得欽佩，只是腸子太直，轉不過彎來，可惜啊可惜，從某方面來說，這人還真是個人才，但若以後遇到那些口蜜腹劍的小人，怕就危險咯。
小玉提著包袱，大步追上前去，「高大叔，你等等我。」
高勝皺了下眉頭，這小姑娘怎麼說都說不聽，「小玉姑娘，我都說了，你就別再跟著我了，莫要胡鬧，趕緊回家。」
小玉嘿嘿一笑。「高大叔，咱們也算有緣分，我與家人走散了，待會若是再遇到那種登徒浪子可怎麼辦，我一小女子，是真的手無縛雞之力啊。」
高勝點了點頭，「小玉姑娘，你也言之有理，那就由下在護送你回去吧。」
「那就勞煩高大叔了。」小玉狡黠一笑，此計果然能成。
不過她該為高勝的熱心腸感到高興呢。還是為高勝的心腸感到憂心呢。一點都不懷疑人。聽人一句話就跟別人走了，果真是拐騙的好對象。
從州府衙門走回去有些遠了，小玉撫了下額，最後去租借了輛馬車。硬邀高勝與她同行。本來高勝是想拒絕的，但又怕小玉路上再出什麼意外，畢竟小玉只是個小姑娘，看著也是富家女子，若是被擄走發生什麼意外還就難辭其咎了，遂同意了，不過他卻不願同小玉一個車廂，手提著兩個擔子，緊挨著車把式坐在了外邊。
小玉只能連連嘆氣。她應該沒遇到過比這人還沒心眼的人了，真不是他是如何從戰場上活下來的。
本是一輛不起眼的普通馬車，由於高勝提了兩隻木桶在外顯得十分顯眼，引得路人駐足觀看。
走了很長的路，要是以前早該睏倦了。小玉這會卻覺得精神充足，掀開馬車車窗帘看著外邊形形色色的店鋪行人，品著古色古香的街道，有種身在畫的游的感覺。
馬車行至齊府門前停了下來，高勝跳下馬車，對著小玉拱了拱手，「小玉姑娘，在下這就告辭了。」
「等等，高大叔。」小玉撩開帘子，提好包袱，踩著腳凳下了馬車。
「小玉姑娘還有何事？」高勝朗聲問道。
「高大叔，你一路護送我回家，不如就到我家飲杯清茶吧，讓我聊表謝意。「小玉笑嘻嘻的說道。
「高某不過隨行一程，並未幫到小玉姑娘什麼，我就先回去了。「高勝挑起擔子轉身跨著大步。
「高大叔，今日幸虧遇到你，要不然。」小玉掩面，佯裝傷心，小聲的啜泣起來。
「小玉姑娘。」高勝短嘆一聲，他實在不知道這些個女子在想什麼，眼前的姑娘在想什麼。
「高大叔，要是我爹娘知曉今日之事，該要罵我了，你就陪我回去解釋一趟怎麼樣？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都到我家門口了，就隨我進去如何？」小玉看著高勝糾結的表情，忍不住捂嘴抖動了肩膀。
高勝以為小玉是擔心難過了，畢竟還是個小姑娘，怕家人責罵是正常的吧，忙應承道：「小姑娘，你且別哭了，我隨你一同前去解釋就是。」
得逞！小玉偷偷在心裡比了個耶！
齊府大門大開著，兩個丫鬟見小玉到了，急忙迎了過去，「小姐，你去來了，可急死我們了，要是你再不回來，怕我們也免不了一頓板子了。」
其中一個正是手被燙傷的小丫鬟。
小玉挑了挑眉，心中起了一絲不悅，若他們真的有心要找會找不到人，畢竟前邊幾人在街上鬧出了不大不小的動靜，聽這話像是埋怨她被及時回來差點害他們挨罰了一樣。
「你哪房過來的？」小玉神情淡淡的，臉上的笑意收了起來。
「稟小姐，奴婢是四房金桂。」金桂縮了下脖子，福身答道。
小玉有些汗顏，他們一個府里的丫鬟都是花么？「那旁邊那位該如何稱呼？」
「奴婢小菊。」小菊躬身回道。
「你們的名字都是四夫人取的吧。」小玉搖了搖頭，對著一旁的高勝說道：「高大叔，讓你看笑話了。」
「不礙事，小玉姑娘，咱們快去解釋清楚吧。」高勝擔著擔子有些心急，肚子咕咕作響。回到老家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了，還沒找到固定的事做，前段時間去幫著插秧整田，這才有了做吃食的本錢，早上吃了兩塊貼餅就出門了，一翻鬧騰下來，肚子早就餓到不行了。
「是我怠慢了，高大叔，你隨我進來吧。」小玉笑著對高勝說道。
家事雖要理，不過貴客也不能怠慢了。
「高大叔，耽擱了你用午飯，我也還沒吃，呆會就和我一起用膳吧。」小玉邊走邊笑著說道。
高勝的肚子恰時的發出咕嘟的聲響，高勝尷尬一笑。「就不了，家裡還有幾塊貼餅子，能對付一頓了。」
小玉忽然覺得自己有些惡趣味，明知道高勝是個老實人，卻老是拿話頭逗他，這是不對的。
小玉剛回到府中，便有下人去稟告了李婆子與秀娘那邊，兩人雖知道小玉有能耐，不會輕易出事，心中仍是七上八下的。現在得了個准信。心總算平靜下來。
李婆子吩咐人準備膳食。本想去看看，但又改變主意，折返回了佛堂。
秀娘聽到消息便急沖沖的跑了出去，至正廳時。見小玉正與一男子說話，不由的皺起了眉頭。
「阿娘，我回來了。」小玉笑著走到秀娘身邊，挽住秀娘的胳膊，撒著嬌。
高勝愣在那，不知說什麼才好，往後退了幾步，與秀娘保持了一段距離，才抱了抱拳。「齊大嫂好。」
秀娘笑著還了一禮，望著小玉。
小玉著高勝笑了笑，「高大叔，你先坐會，我先和我娘解釋一下。」
高勝站著看了眼腳下的地毯。還有那些看似名貴的傢具，又看了自己的一身，先把擔子放下，卻沒去坐下，站在廳里，略顯局促。
小玉吩咐丫鬟上茶，上了些茶點，招呼碰上高勝，無奈高勝就不肯坐下，也不肯用小玉叫人端上的東西。
前邊小玉淡淡的搖了搖頭，對著秀娘招了招手，秀娘俯耳，聽著小玉唧唧喳喳的說著話，眉頭皺了起來，一會又鬆了。
小玉直起身子，深吸了口氣，飲了口茶水，喘了喘氣，想一口氣把事情的始末交待清楚還真不容易，果然她肺活量還不足，下次上山要多提兩桶水多走些山路才好。
秀娘聽了小玉的話，心頭大驚，但也覺得小玉做的對，暗罵那幾個丫鬟伺候不周，走到高勝面前行了一大禮。
「齊大嫂，你這是做什麼？」高勝急忙往後退了兩步，碰到矮几方才停下。
「高大哥，這次承蒙你出手仗義執言幫了小女，我無以為謝，還請你受這一禮。」秀娘躬著身子說道。
小玉去扶了扶秀娘，秀娘也不願起身，高勝忙擺手，「齊大嫂，這可使不得，你先起來，起來再說。」
秀娘起了身，對著小玉額頭一戳，「你這小丫頭，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做事也不細緻些，若真出了什麼事，叫我可怎麼活。」
不是還有小四大哥二哥他們么，不過這話小玉沒說出來，要是說出來又該惹得娘親傷心了，小心垮了臉，「娘，我知錯了，再也不敢了。」
恰時幾個丫鬟提著食盒來到前廳，對著秀娘小玉問了問好，把食盒裡的菜一一擺到了桌上。
聞著菜香，高勝的肚子不爭氣的發出咕咕聲，那聲整個廳的人都聽見了。
幾個丫頭埋頭輕笑，卻沒想出聲來。
高勝臉一紅，「齊大嫂，既然事情已經說清了，小玉姑娘也平安回來了，那我也該告辭了。」
「高大哥，你解救了小玉，卻不願讓我們還些恩情，粗茶不願飲，淡飯不願食一口，可是看不起我們齊家。」秀娘似哀似嘆的說著。
高勝一聽，忙把擔子放下，對著秀娘辯解道：「我哪有這想法，我真沒這想法。」
「那就留下來先用了飯再說吧。」小玉捂嘴一笑。
高勝臉一紅，最終還是點頭同意了。
小玉覺得高勝應該是不習慣丫鬟伺繞著用食，又把廳里的丫鬟婆子揮退了。
高勝確實餓了，上了桌也沒顧忌太多，大口吃菜，大口食肉。
小玉在席間也套出了一些話，也不算套話，這高勝實在是，小玉問什麼他就答什麼，直白的讓有些汗顏。
秀娘聽著高勝的遭遇，也忍不住抹了抹眼淚水。
飯畢，小玉吩咐人上了清茶，漱了口后，又喝了兩口，「高大叔，你現在可還想找份事做，或是繼續去賣那小吃？」
高勝吃飽喝足，聽了小玉的話，嘿嘿一笑，搖了搖頭。「我倒是想找份工，但卻沒人願意雇我，賣這小吃吧，也就圖混個日子，以後怎麼樣，不好說啊。」高勝攏起亂髮，現出額間一道長長的刀疤，使的本就五大三粗的高勝顯得格外兇狠，不像是士兵，倒像是兇惡的土匪。
「那你留在我們府中如何。我們齊府還沒護院。正打算招一個呢。是吧娘？」小玉看了秀娘一眼，毫不客氣的胡編亂造著。
秀娘瞥了小玉一眼，看向高勝勸說道：「高大哥你就在我們府中任一個護院如何？府中正好缺這個，你又會些拳腳功夫完全能夠勝任。找生的不如找熟的，你看呢？」
高勝搖了搖頭，起身對著秀娘小玉抱拳道：「君子不挾恩以報，我雖不是什麼君子，也懂的這個道理，今日高勝在此承了齊大嫂的份情，來日定當報答，不過這護院我卻做不得，請齊大嫂另尋其他人吧。」
「難道你看不起我們齊家？」秀娘別過身。不再看高勝。
小玉有些傻眼，她娘這是？
「不是，沒有沒有，齊大嫂哪的話，只是我實有不便之處。」高勝皺起了眉頭。一臉為難。
「你且說說，你有何難處？」小玉嘆息一聲，這年頭想送份工出去還真不容易。
高勝蹙著眉頭，苦嘆一聲，對著小玉說道：「實不相瞞，我從營隊退了出來，本是可以調到其他地方任個小職，但我卻放棄了，我無法放下那班出生入死的兄弟，我們組成的一個小隊就剩我一個，一個營帳下也有其他人受了傷，缺胳膊斷腿的，想要回去難，回去之後怕更難，我便邀他們同我一起回了江寧，如今都在我那爛土房裡。」
「我找不到適宜的工也是因由，我不能一個人住在別人院里，把一班兄弟全留在那啊，眼能見著，手能幫著，心頭總歸舒服的多，兩位的好意我只能謝過了。」高勝抱了抱拳，擔起擔子轉身欲走，早上他雖把餅子貼好放鍋里了，有幾個兄弟比以前康健了許多，稍稍照顧些還是沒問題的，心頭總免不了有些擔心，高勝搖頭苦笑，他怎麼什麼也變得這麼娘們性格了，婆婆媽媽牽腸掛肚的。
「高大叔，你那有多少人？」小玉蹙眉問道。
「*人。」高勝應了一聲。
「讓他們都來吧。」小玉淡聲說道，看著高勝一臉為難不禁搖了搖頭，「放心，我不會白白的養著你們，算我雇的你們，你們吃住在這府里，由府里撥銀子，不過卻只是我們二房的人，以後負責我們二房的安全，替我們二房辦事，其他人我也自會分配事情給他們，你看如何？」
把一幫人接進府里，小玉承受著一定的壓力與風險，她相信高勝是個好人，但其他人如何她未見過，不甚了解，不過她敬重高勝是條漢子，一口應下了這件事。
秀娘蹙著眉頭，心頭否定著小玉的這個提議，本想說些什麼，看著小玉的眼睛又說不出來，只好嘆氣，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啊。
若是以前高勝定不會同意的，但現在家中家徒四壁，窮的都快揭不開鍋了，上次一戰他們身休都還未康復，本該好好養著，無奈他無錢也無用，他不能看著幾個兄弟就這樣餓死啊，遂咬了咬牙，咚的一聲跪了下去。
「此恩此德，今生我高勝定當報還，他們幾個隨我跟著齊家主子，若是有朝一日做出背主之事，我定當斬之，自戮其身，以償此恩德。」高勝對天發誓道。
秀娘早前就被高勝下跪聲一驚，這會聽到高勝的誓言更大驚起來，「唉，高大哥，你先起來吧，你且等等，我先吩咐車把式隨你一同前去，把你兄弟等人接過來先行安頓好吧。」
高勝心頭確實十分牽挂，也不推辭，只對著秀娘深深的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