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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羽菲沒有想到,自己竟然這麼快又會看到那個小孩，他就站在她的家門口,她買菜回去看到他時,詫異了好半天，雖然這種詫異早已沒有第一次見到他那麼嚴重,卻還是讓她全身都忍不住僵硬起來,如果不是她平穩著自己的心，她手中的菜，可能就會掉到地上。她緩緩的向他走近,張開嘴想說什麼，又想伸出手去觸碰他，只是她都沒有做。

安明嘉也看著她,再看著她手中的菜，「阿姨，我餓了。」

他摸著自己的肚子，他在這裡等了好一會兒了。早已經放寒假了，爸爸又出差了，七叔或許真去了撒哈拉沙漠了，都沒有給他打來電話，他在家呆著好無聊好無聊，於是央求著司機帶他來這裡，他向司機叔叔保證過了，等會兒一定回家，讓司機叔叔千萬別告訴爸爸，他還和司機叔叔蓋章了的，司機叔叔不能把這件事說出來。

不過他也知道，司機叔叔多半不會聽自己的，所以他用哭腔告訴司機叔叔，「我想找自己的媽媽，可爸爸肯定不允許，但我真想找她，我不想當沒有媽媽的孩子……」他央求了好久，司機叔叔才答應，但讓他再三保證不會亂跑，等會兒一定回家。

小嘉等了很久，累了就直接坐在了地上，現在才站起來，就那麼可憐兮兮的看著程羽菲。

程羽菲覺得自己心跳都快節奏的跳起來，跳得她發慌，跳得她感到一陣疼痛，「你……怎麼會在這裡？」

「爸爸出差了，我一個人待在家，很無趣。」小嘉撇著嘴，「我叫安明嘉，你可以喊我小嘉。」

他的眼睛水汪汪的，但卻純凈無比，她終於伸出手，摸到了他的臉上。小嘉沒有躲，他總覺得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很特別，就像看著一件珍寶似的，這種眼神讓他對她有著好感。只是，她真的有可能是他的媽媽嗎？

他沖著她甜甜一笑，「我可以在阿姨這裡吃飯嗎？」

程羽菲好半天才從那種迷濛的情緒中走出來，對他點點頭，「當然可以。」

小嘉乖乖的站在她身後，看著她拿出鑰匙來開門。他們一起進屋，小嘉打量著屋子的環境，只一眼就知道，這裡和自己家是沒有辦法比的。

程羽菲卻不知道應該和他如何交流，看向他的眼神充滿了小心翼翼，生怕會讓他覺得不適，「口渴嗎，阿姨給你倒杯水。」

小嘉搖搖頭，甜甜的看著她。

程羽菲去翻出程家棟過去的一些玩具，想讓他先玩一會兒，她就去做飯。只是把那些小玩意兒拿出來時，她第一次這麼的自卑，這些東西，他會喜歡嗎？安亦城肯定會給他買更好更大的玩具，這些玩具，竟然像她穿著過時很久的衣服出現在酒會上的感覺，局促，不安，可她竟然只是面對著一個孩子，一個六歲的孩子。

「阿姨……」小嘉一個人在客廳，皺著小眉頭喊了一聲。

程羽菲挑了幾個玩具拿出來，放到小嘉的面前，「你先玩一會兒，我去做飯，一會兒就好。」

「謝謝阿姨，我會乖乖在這裡玩的。」小嘉低著頭，真去糊弄著那些玩具了，他對玩具的興趣不太大，但也不影響他無聊的時候去玩，只是從來不上癮，也沒有特別喜歡的玩具，無論是小車還是彈珠之類的，別人送過來，他會開心的接受，也會玩，卻從不曾真正的特別喜歡。

小嘉玩了一會兒，就在這屋子裡轉了一會兒，雖然房子不太好，但挺乾淨和舒適，他轉了好一會兒，就跑到了廚房去，「阿姨……」

「很餓了嗎？一會兒就好。」她以為他是在催促著她早點把飯做好。

小嘉笑著搖搖頭，「我爸爸在這裡吃過飯嗎？」

程羽菲回過頭來仔細看他，又覺得自己多心了，彷彿養成了習慣，只要安亦城說一句話，她總會去刻意多理解一下這究竟是什麼意思。現在她面對的只是個小孩而已，他只是那麼一問，根本不曾想過什麼深意。

她想了想，「有一次吧！」

小嘉點點頭，「那阿姨做的飯一定很好吃。」

這個……程羽菲笑了下，「應該不至於太難吃。」

小嘉眨眨眼，見她已經在盛菜到盤子里后，立即從廚房裡走了出來，到餐桌上乖乖的坐著了。他爬到椅子上，雙手放到餐桌上，兩隻小腿不停的晃啊晃。在她端著菜過來時，他很主動的放上隔熱墊，於是她沖他笑著，似乎很滿意他的動作。

菜都上齊了，她為他盛了一碗飯。

小嘉是真餓了，只是就算真餓了，吃飯的時候也吃得很乖巧，沒有狼吞虎咽。程羽菲卻是在想著，安亦城應該把他教得很好，他很乖巧。

「阿姨，你怎麼不吃飯？」小嘉抬頭奇怪的看著她。

她這才笑笑，又拿起筷子，也準備開動了。

「阿姨做的菜很好吃。」小嘉表示很滿意，「阿姨一個人住這裡嗎？」

「不是，還有我弟弟。」

「弟弟？」小嘉睜大眼睛，「是親生的嗎？」

「嗯，親生的。」

「就是那種一個媽媽一個爸爸的那種親生的？」

程羽菲因他這種形容再次笑了起來，「對啊，就是那種一個媽媽一個爸爸的親生的。」

小嘉想到的卻是那天他和七叔一起來這裡，看到阿姨和一個男人在一起，那個男人就是她口中的弟弟了嗎？七叔當時還那麼生氣，現在想想，可真不值得。

「阿姨，你是我爸爸的高中同學，那你們的關係肯定很好，對不對？」小嘉眨著眼睛，看上去靈氣十足。

「這個……」這讓程羽菲皺了眉頭，他們那算關係好？雖然是在同一個班，但話都沒有說過幾句，「還好吧！」

她的語氣有些勉強，小嘉也聽得有些皺眉了，「阿姨知不知道，我爸爸喜歡過誰？」

程羽菲詫異的看著他，也同樣皺起了眉頭。

小嘉也發覺到自己的問話有些奇怪，乾脆也不再轉些彎彎道道的問話了，「阿姨，我想知道我媽媽在哪裡，可七叔幫我找過了，沒有找到，所以我想既然阿姨是爸爸的同學，也許會知道我的媽媽是誰。」他說這話時，一直看著她，特想她像電視劇里演的那樣，因為情緒失控而立即說——我就是你的媽媽。

可她沒有，她只是搖搖頭，「我不知道。」

小嘉難掩失望，想到自己這麼大了，都還沒有見過媽媽，於是更加難受，想著想著眼睛就發紅了，「我想找到媽媽，想問她為什麼不要我，為什麼這麼多年看都不看我一眼……我是不是很不好，很不惹人喜歡，所以媽媽才會丟下我，才會不要我？」

他說著說著，眼淚就往下掉。

看著他發紅的眼睛，她覺得自己心都快碎了，下意識的就用手去擦他的眼淚，「小嘉很乖，也很聽話，你媽媽一定是有什麼苦衷才不來看你的……」

「你怎麼知道。」小嘉眼睛還是紅紅的，只是強迫自己不哭，「如果你有孩子，你會丟下他不管嗎？」

這句反問，讓程羽菲的臉一下子刷白，如果她有孩子，她會生下來就不管嗎？不會，她想的是，就算她和那個孩子相依為命，她這輩子都要將他撫養成人，哪怕她這一生都受苦受累，也會努力做到讓他過上好日子。不僅因為她愛自己的孩子，還因為他是那個人的孩子，僅憑著這一點，她會覺得自己這輩子就足以。

她的身體在發抖，臉色也很難看，小嘉抬頭髮現了她的異常，「阿姨，你怎麼了？」

程羽菲搖搖頭，卻連扯出一個笑的力氣都沒有，「阿姨沒事。」

小嘉覺得她很奇怪，可又不知道怪在哪裡，「阿姨，你有過小孩嗎？」

他期待著她的回答，可她只是死死的咬著嘴唇，並且嘴唇都被她咬得出血了。小嘉忘記了哭泣，而是去拿紙巾，交到她的手中，但她卻沒有接過。小嘉從自己的座位上跳下來，去幫她擦嘴唇上的血跡，然後他的手上沾上了她眼裡滑出的眼淚。

「阿姨……」他變得緊張起來，「我是不是說錯了什麼話？」

她用手擦掉自己的眼淚，「沒有，阿姨只是想到了自己的傷心事，和你沒有關係。」

她伸出手，捏捏他的臉，「這個世界上大多數父母都是愛自己孩子的，而你這麼乖巧，你的媽媽肯定也愛著你，她或許離開了你，但其中有著她不得不離開的原因……」

小嘉點了下頭，「嗯，我不難過，阿姨你也別難過。」

難過？他看得出自己在難過。

情難自禁的，她將他抱在了自己的懷裡，她抱得很緊。

她的孩子，如果還活著，是不是也像這麼乖巧，是不是也這麼可愛？那種難受，充斥在她身體的每一個細胞，並且情緒頑固，讓她無力排走。

小嘉乖乖的任由她抱著，他喜歡她的懷抱，很喜歡。

吃過飯，小嘉要幫忙洗碗，被程羽菲阻止了。她收拾了碗筷，就牽著他下樓，送他離開。

他們一直手牽著手，程羽菲摸著他小小的手，心裡竟然有一種滿足感，「你爸爸工作一直都這麼忙嗎？」

小嘉點頭，「很忙，常常出差。」

「那你多理解你爸爸，他很辛苦。」

「我知道的，七叔說了，爸爸這麼辛苦的賺錢，都是為了讓我過好的生活。」

「你能這麼理解你爸爸，真是個乖巧的小孩。」

小嘉被誇了，有幾分不好意思。

當他們走到車邊時，程羽菲鬆開了他的手，小嘉去拉開車門，但卻沒有鑽進車裡，他回過頭，「阿姨，我可以常常來找你嗎？嗯，我爸爸不在的時候。」

「當然可以，阿姨也很喜歡小嘉。」

小嘉這才滿足的笑了起來，坐進車裡，讓司機開車離開。

程羽菲站在原地，久久的看著那一輛車，只覺心口的地方，越發的疼痛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kaki君和唯樞兩位同學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