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頁

小嘉挺喜歡這個阿姨，他不停的猜測著她會不會是自己的媽媽,可又覺得不像,她說沒有母親會不要自己的孩子,如果是她的話，一定不會丟下自己，而她也沒有孩子。他一邊希望是，一邊又自己反駁自己，到第二天當他糾結著要不要再去找程阿姨時，他那出差的爸爸回來了。

長時間以來,他都能聽車的引擎聲知道是不是自己爸爸的車了,這個聲音,就是爸爸開車回來。他從房間里出來,小跑著下樓，跑到外面時，剛好看到從車上走下來的安亦城。小嘉蹦蹦跳跳的跑過去，撲向他，「爸爸，我好想你。」

安亦城一把抱起自己兒子，聽到小嘉的聲音，心中突的一酸，讓他覺得對不起兒子，他花費在小嘉身上的時間似乎一直不多，他一直出差，一直忙，哪怕小嘉很少埋怨，但小嘉應該是想讓他多陪著的。

他將下巴抵在小嘉的頭上，小嘉也覺察到了自己爸爸今天似乎有些不對，「爸爸……」

「嗯？」

小嘉搖搖頭，又歪進他懷裡，小嘉就是想喊而已。小嘉突然想起爸爸說過的話，爸爸說因為有了他，爸爸才變得更為堅強，那時候他覺得自己挺厲害，幫助了爸爸，現在想起那話似乎覺得不對了。小嘉的某個同學摔倒在地上，膝蓋都流血了，但大人卻說讓他堅強。堅強是不是就意味著要受傷，受傷了的人才需要堅強？

「爸爸，你以後別太辛苦。」

安亦城身體微微一僵，嘴角漫出一絲笑來，小嘉也知道關心他了。

安亦城抱著小嘉去二樓的浴室，他將水調好放到浴缸中，並去將小嘉的衣服找出來。他有空的時候，就會幫小嘉洗澡，小嘉也很喜歡讓他洗澡。現在天氣變冷，安亦城總是讓浴室里熱氣飛騰后，才讓小嘉脫了衣服鑽進浴缸中。

安亦城為小嘉的頭髮抹上洗髮水，揉搓了幾下就有白色的泡沫，小嘉自己用手摸了摸，有點調皮的沾到了安亦城臉上，讓安亦城擰了下眉頭，小嘉似乎變得活潑了些。他認真看著兒子，似乎也不是活潑，而只是心情好？

「我同學說，他爸爸從不給他洗澡。」小嘉低下頭，將手上的泡沫又抹到自己身上。

「嗯？」

「都是他媽媽幫他洗。」小嘉突然抬起頭來看著安亦城，「爸爸，你是不是喜歡程阿姨？」

安亦城手上的動作一頓，臉色也變得有些低沉，「誰教你說這個的？」

「我自己問的啊，七叔不是說你和程阿姨在一起了嗎？在一起就是喜歡啊！」小嘉無辜的沖著自己爸爸眨眼，「我就知道你喜歡。」

後面一句話聲音變得小小的。

安亦城卻專註的看著自己兒子，他發現小嘉今天似乎不太對，「為什麼這麼說？」

「你吃了程阿姨做的飯對不對？」小嘉一副「我很聰明」的模樣，「夏阿姨也做過飯，你都沒有吃，你和夏阿姨沒有在一起，那就是不喜歡夏阿姨，但吃了程阿姨做的飯，和程阿姨在一起，那就是喜歡程阿姨。」

「你們老師就教了你這些歪理？」

安亦城眼神冷冷的，小嘉抿了抿嘴，知道爸爸生氣了。

安亦城洗了下手，站起身來，「自己洗，早點出來，別感冒了。」

小嘉盯著安亦城走出浴室的背影，小眉頭皺得高高的，每次提起程阿姨，爸爸的情緒都不太對，這是為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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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亦城直接去見了家裡的司機，司機看到他的神色，什麼都不敢隱瞞，老老實實的將帶著小嘉去了哪裡告訴了安亦城，安亦城越聽臉色就越沉重，讓司機的頭也越垂越厲害。偏偏安亦城問完了話也不離開，司機也不敢動，就這麼僵持著。

「那位小姐……」司機動了動嘴角，「小少爺很喜歡她，她應該對小少爺不錯。」

司機壯著膽子說了這麼句話，以為安亦城之所以不快，是怕小嘉遭受了委屈什麼的。

「是我性格太好了，所以才讓人覺得我下的命令可以隨意違法？」

安亦城的聲音並不冷，卻讓司機額頭冒了冷汗，這就是在責怪私自帶小嘉出去了。安亦城的確有過命令，除非特殊情況，否則不許小嘉出門。

已經穿戴好的小嘉遠遠的看到了這一幕，沖著安亦城喊著，「爸爸，我找不到吹風，你幫我找找。」

安亦城聽見兒子的聲音，這才意味深長的看了司機一眼，轉身向小嘉走去。

找吹風，既然找到了，那麼自然是幫著兒子將頭髮吹乾了。

小嘉坐在椅子上，兩隻小腿晃啊晃，不停的晃，頭就交給爸爸了，隨便爸爸怎麼糊弄。

「爸爸，你剛剛生氣了，是不是？」

安亦城剛關了吹風，就聽到兒子的問話。

「沒有。」

小嘉卻用著審視的目光看著他，「爸爸，大人也不應該說謊，否則怎麼當我們小孩子的榜樣？」

安亦城伸出手捏捏小嘉的臉，膽子是越來越肥了。

小嘉苦著臉，「爸爸就承認生氣了吧，我又不會笑你。」

安亦城反倒拿小嘉沒有辦法，只能搖搖頭。

「爸爸為什麼生氣？」小嘉不怕死的繼續問，「為什麼每次提到程阿姨，爸爸就生氣？」

安亦城臉上的神色已經不再是無奈了，而是對小嘉今天的狀況表示出了不滿，他眉頭微微擰起，目光落在小嘉臉上，如同有實質般是冰冷的，讓小嘉自然的感到一股兒冷意。

「寒假作業做完了嗎？去做作業。」

小嘉倔強的看向他，「程阿姨是不是我媽媽……」

「去做作業。」

「你騙程阿姨我六歲，可我明明七歲，你在別人面前都沒有說謊，只在程阿姨面前說謊……你每次聽我提起她都生氣，她是不是我媽媽？」

安亦城瞪著小嘉，半響才慢慢吐出聲音，「小嘉，你別亂猜……」

「可你在程阿姨面前說謊了，我說你在程阿姨那裡吃飯了，你就去找了司機，以後他也不得帶我出門了。你不想我和程阿姨見面……她是不是我媽媽，你討厭她以前嫌棄你，所以……」

安亦城抓著小嘉的肩膀，力氣有些大，小嘉皺著眉頭，卻咬著牙忍受著。

「小嘉，不是這樣，你別亂猜。大人的事，很複雜。」

小嘉還想問，但爸爸的眉宇間除了生氣，還有淡淡的傷心，這才小嘉選擇了閉嘴……但他很想知道，自己的媽媽究竟在哪裡，他想讓媽媽給自己洗澡，想讓媽媽給自己講睡前故事，想讓媽媽去接自己放學，想吃媽媽做的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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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被敲了好幾下，程羽菲愣了幾秒，先想到的是程家棟回來了，想了想又覺得不對，想到小嘉，於是快步過去開門。

只是沒有想到，門口站著的人是安亦城。

他們已經有好久不曾見過面，程羽菲也適應了他不出現的日子，甚至隱隱的在習慣他不再的生活，畢竟他們之間的這種關係，說不定哪一天就斷了，她得隨時給自己打預防針，哪一天到來時，自己也不至於失態，她就是如此在想，只是現實和想法往往相反。她現在待在家裡，時間一多，似乎就喜歡胡思亂想，甚至拿著手機時，想給他打電話，問一下他現在是不是很辛苦……

她呆了兩秒，才側開身體，想讓他進來。

她做了讓的姿態，但安亦城卻並未進去。程羽菲這才明白，他並不想進屋，這就是有話告訴她，而且很簡短？

他的神色又變成了她後來第一次見到他的樣子，整個人冷冷的，似乎自帶距離，感覺離他好遠好遠，怎麼都無法靠近他。這樣的安亦城，讓她竟然隱隱的有些緊張。

「程羽菲，誰准你接近我兒子的？」他出口便指責她。

「我……我沒有……」她沒有想接近他兒子。

「你想接近他做什麼？想討好他嗎？」他的臉幾乎貼到她的臉，卻是滿腔的怒意，「別做夢了，想靠著接近小嘉得到你企圖，你想也別想。」

「我沒任何企圖……」

安亦城冷笑了一下，「不管有沒有，都絕對不可能，別想接近我兒子。」

他莫名的怒火讓她也覺得莫名其妙，「我真沒任何企圖。」

「最好是沒有。」

他以警告的姿態，來去匆匆。

在安亦城離開上電梯時，電梯里正好有人出來。程家棟掃了一眼安亦城，視線沒怎麼停留，轉眼就看到站在門口的姐姐。程家棟這才回過頭看向電梯里的人，可惜電梯已經關上門，讓他後悔剛才怎麼沒有多看一眼。

「姐，剛才那個難道就是你男朋友……」

程家棟發現了自己姐姐表情不對，原本想打趣姐姐，她每次都說沒有和人交往，現在被撞得正著……

「姐，你怎麼了？」

程羽菲這才回過神來，「家棟，你回來了……」

「嗯，今天休息，我先把東西拿回來，過幾天就是春節，還上三天班就可以回家了。」

「很好……」

程羽菲伸出手要為他拿手中的東西，卻被程家棟無視了，「剛才那個人是誰啊？」

「沒誰。」

程家棟還想多問，但看她的模樣，似乎也不是親密的人，便忍住了繼續問下去的打算。

程家棟把東西放好，出來的時候又回想了剛才走進電梯的人，自言自語的開口，「好像有一點熟悉，是在哪裡見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