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思索
可惜陳述果然好脾氣,沒有爆粗口也沒有指著記者的鼻子威脅,當然這些低能的手段誰也不會當面用,私下裡雇打手揍記者穿小鞋的多了,何必當面撕開平靜的局面。陳述只是陰沉著臉,瞳孔彷彿灰燼中的火星,拋到蠢蠢欲.動的火山中或許就爆發了,「你是哪家記者?」
蠢逼不自覺的被那個眼神震驚,心想他怎麼不被刺激,還是情不自禁的透露了消息,「南都娛樂版塊。」
眾人心中異口同聲道「哦~就是那個靠猛地扒黑歷史,潑髒水,被所有人不齒的網站。」偏偏大眾喜歡扒黑歷史,喜歡八卦喜歡小道消息,哪怕小道消息99.9%都是假的也津津樂道,樂此不疲,所以網站的流量很高,掐架黑人和洗白每天都在上演,水軍多,腦殘也多。
不過,這小記者還真是很早就學會了當娛樂記者的真諦啊!
臉皮厚,臉皮厚,或者不要臉。
眾老兵油子般滑不溜秋的記者在心中小小的羞愧,接著打秋風。
陳述只是再看了一眼,「我記住你了。」
然後鑽進了車中,猛地倒車,踩油門飛出去。
方才離的最近的還是那個南都娛樂記者,連退三尺,才避免了被擦的命運,嘴中不知道嘟囔了什麼,但一定是在咒罵。
可惜這次什麼料都沒有爆出來,不過有剛才影帝眼睛通紅那張照片,估計發頭版會讓不少少女少婦們驚呼「快到我懷裡來」「男神不哭站起來擼」這種吧,也算得上有收穫,大家收拾收拾回家吃飯,也算是對這一天有了交代,回去不會被主編吵和炒就好了。
至於影帝的憂傷,賀蘭若的死亡?
切,那只是新聞而已,誰會為不是身邊的人惋惜?每天死去的人千千萬,都悲傷的話還生活不生活了?
新聞新聞,只有新,才能被耳聞,之後就會埋入滾滾信息流,被人忽視。
陳述有些輕微的路痴,儘管開著導航,找了半天才找到事發現場。那時候現場已經被封鎖了,肇事者逃逸,車上沒有留下任何痕迹,明顯的就是故意殺人。
陳述遠遠的就停下了車,這時候已經半夜,警方來的很快,倒不是因為工作效率多高,陳述手機上的消息早就爆了,賀家老爺子聽到孫兒的死訊直接心臟病發了,被送到軍醫院急診室,上頭壓著,這次怎麼能不快點破案?
秋天的晚上還是很涼的,s市是一個不夜城,但沒有什麼人會大半夜的在橋上吹風,守著現場的是一輛警車,上面坐著昏昏欲睡的警察,陳述算是公眾人物,剛才那些不死心的跟著他的娛記在他的轉來轉去的記者被他甩掉了,路痴是一回事,但甩人本事是另一回事。陳述一個人站在了橋邊,怔怔然的看著那處斷開的欄杆,像是小孩的豁牙,丑的要命。
豁牙欄杆咬斷了一條鮮活的生命,他認識了二十年,愛了十年的人。
橋上的風太大了,直接把劉海吹的遮住了眼睛,打撈隊早在幾小時前就撈走了人的屍體,陳述知道憑自己的身份現在是看不到賀蘭若的屍體的,除非低頭回去家族裡認錯和伏低做小,否則是如何都搭不到賀家這條線的。
他不肯死心的來到這裡,大抵是認為賀蘭若的靈魂還在這裡,一定在這裡。
只是無論他怎麼思念,人都已經離開,不再回來。
賀蘭若再次醒來的時候,覺得周圍吵的要命。
他頭疼的很,以為自己是被撞的腦震蕩,出現了幻聽。
他的第一反應是撿回一條命,心想自己命真硬。
掙扎了一分鐘后終於睜開了他的眼睛,看到了牆上的屏幕里在放著一個人的採訪,明顯的是突擊,那張臉也有些熟悉。
是哪個演員吧。
賀蘭若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想著誰這麼無聊,在病房裡還不忘開電視,是嫌他休息不夠好還是嫌棄他撿了一條命回來太幸運,需要用噪音來慶祝,然而往周圍看了一眼之後,他呆住了。
這裡明顯不是病房,也不是他熟知的任何一個地方。如果沒有判斷出錯,這應該是一間單身公寓,賀蘭若雖然自己生活在大眾水平以上(其實不僅僅是以上,基本生活在金字塔的最頂端),他也知道自己公司里那些小年輕們是生活在怎樣一種環境的,源盛公司有員工宿舍,基本就是這樣一副模樣,逼仄的空間,牆壁上掛個電視機,四人或者六人一套公寓合租,一個客廳四個卧室,聽起來很好但實際上生活質量很一般。s市生活成本極高,但擋不住尋夢的人湧入這個城市。這個城市每天都有鮮活的血液輸入,散發著蓬勃的生機。
賀蘭若終於想起來那是誰了,陳述,陳家那個叛逆子,他還和陳述有過交集,酒桌上的點頭之交,陳述曾經約他看首映禮,當時因為有些事情比較緊急,所以被他委婉的推掉了,也算是舊交,他也沒有怎麼在意,所以當聽到小記者追問「影帝你可以談談你的心情嗎」的時候皺了皺眉頭,哪裡不對。
十秒后立刻反應過來的賀蘭若直接從沙發上摔了下來,一句話在他的耳邊不斷的循環,把他從裡到外打擊的粉碎。
「源盛集團總裁賀蘭若出車禍身亡」
那個賀蘭若不是他嗎,他哪裡死了?
賀蘭若有些啼笑是非,當他看向自己的雙手時,這種笑戛然而止。
那雙明顯有些偏薄,青筋蟄伏,骨骼清奇的手是他的嗎?
他踉踉蹌蹌的站了起來,來不及踩拖鞋,赤著腳,本能的知道方向,奔向了衛生間,看到了鏡子中的那張臉。
蒼白,醉酒,疲憊,消瘦,鎖骨明顯,最重要的,是撥開劉海后的那雙眼睛。
鏡子中的那個青年的雙眼瞳孔不是一個顏色,左眼有些像是香煙繚繞時的那種藍灰色,右眼是純黑之瞳,鏡中人彷彿也有些不可思議,可能是因為激動,左眼藍灰色的瞳孔慢慢的變成了湛藍的顏色,和右眼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更糟糕的是,這人化妝了。塗唇彩,粘睫毛,眼睛畫的像國家一級保護動物,臉上塗了一層厚厚的粉,讓賀蘭若全身戰慄不止,雷的不輕。
如果是以前的賀蘭若,身邊有著這樣一個朋友,他一定會打趣對方「妖孽」,但當自己頂著這樣一幅殼子看著自己的時候,難免會全身發涼,手指發麻,血壓突升,心臟都要跳出來了。
鎮定,賀蘭若,你要鎮定,三十五歲要奔三十六了,不要像小青年一樣一驚一乍。
當靜下心來的時候他打開水龍頭,把畫的跟鬼一樣的妝容給洗掉,如果不是身上的器件齊全,他真的要懷疑這具殼子到底是男是女了,半個小時讓他收拾了自己破碎的心,接受了「重生到別人身上這個概念」。
reborn。
電視上都報到了「源盛集團總裁賀蘭若出車禍身亡了」,難道現在讓他奔去賀家說「我沒死我重生了這個才是真正的我?」
這不是傳奇,不是豪門逆襲,一個少年空口白牙說自己是披著少年皮的賀蘭若,誰會信?就算老頭子信了他,那些藏在暗處的沒有揪出來的人,還會第二次把他推向死亡的邊緣。
這一點,賀蘭若看的很清楚。
賀家不會有人相信他的,除了老爺子曾經保駕護航之外,他和家族內其他人的關係並不如何好,利益紛爭是必然的,當年他的父母從慕尼黑回來的時候飛機失事雙雙死亡之後,除了老爺子,他算是沒有了親人了。
不知道有多少人因為他的死亡而暗自彈冠相慶,賀蘭若心中冷笑,那場車禍肯定是有人故意為之,小時候他經歷過一次綁架,就是那一次,他父母匆忙回來,卻直接飛機失事。他走運沒有死掉,老爺子之後一直派人跟著,甚至去學習防身之術。中間消停了二十年,本以為噩夢就此打住了,沒想到到了他快要三十六歲這年居然有人鋌而走險,買兇殺人。
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這人姓甚名誰,是做什麼的,他一無所知。